一笑之後,魏臨沒再發出聲音,肩膀卻微微抖動,看起來忍得很辛苦。
顧香生破罐破摔認命道:「你笑罷,別忍壞了!」
魏臨擺擺手,擦了自己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我沒笑,沒笑。」
都笑成這樣了還說沒笑?
顧香生內心哀歎,覺得自己今天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魏臨笑罷方問:「槐花煎餅當真很好吃麼?」
顧香生不好意思道:「尚可,不過那是殷實人家的吃法,平民百姓一般不這麼吃的。」
魏臨聽上去很感興趣:「民間是怎麼個吃法?」
說到這個,顧香生還真知道的不少:「可以直接裹上麵粉炸著吃,這個時節大街小巷都會有人推著車子賣,小孩兒最喜歡這個。還可以做槐花豆腐湯,槐花菜團,炒槐花飯,花樣很多。」
魏臨好笑:「你一說到這個,兩眼都發光了。」
顧香生:「……」
魏臨笑道:「聽你說得我都饞了,回頭我也讓宮裡的廚子試試。」
顧香生:「宮中膾不厭細,食不厭精,用的材料俱是最好的,自然勝過民間許多,不過這些糙食,越是精細,反倒越失了它的風味。」
魏臨:「其實我幼時也吃過榆錢面耳朵,還是我阿娘親自做的。」
顧香生很驚訝:「昭穆皇后?」
魏臨嗯了一聲。
顧香生不解:「可先皇后不是出自世家麼,她老人家也會……?」
魏臨笑道:「你沒想到罷,我也沒想到呢,小時候,我有段時間生病了,什麼都吃不進去,阿娘就說為我做一頓好吃的,於是就做了那榆錢面耳朵,那應該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一頓了,後來再讓廚子做,怎麼也做不出阿娘做的那味道來。」
顧香生聽出他語氣裡的懷念,一時不知說什麼,只好轉了話題:「那榆錢面耳朵是怎麼個做法,我怎麼卻沒聽過?」
魏臨道:「很容易,先把榆錢葉子捋下來切碎,然後和麵團揉在一起,當時阿娘為了哄我開心,還把麵團捏成貓耳朵,薄薄一片,不過下水煮熟之後,形狀就都變了,沒有原先那麼可愛了。」
顧香生聽得心嚮往之:「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話剛說完,肚子就應景地響了起來。
顧香生簡直想找條地縫鑽進去了。
魏臨先是一愣,而後握拳抵住嘴,笑得肩膀發抖:「我這一年加起來,都沒有今天笑得多,說起來還要謝謝你!」
顧香生作面癱狀:「……」
魏臨邊笑還邊說:「我們還是回去罷,公主府上的廚子手藝不錯,保管你能……」
「阿兄?」旁邊傳來熟悉而疑惑的聲音。
魏臨的笑聲戛然而止。
顧香生就站在他旁邊,清晰瞧見他的表情迅速成開懷調整成無懈可擊的溫柔儒雅,然後轉向魏善:「二郎也來賞花?」
魏善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邊還有個少女,就是之前魏初給顧香生說過的那個大宮女玉階。
他見魏臨和顧香生同行,臉上不掩驚訝:「是,我們過來走走,你們……」
魏臨道:「我與顧四娘也是偶遇。」
看見顧香生,魏善卻沒了以前那種驚喜,反而還有些尷尬:「那我和玉階就不打擾了,你們慢聊。」
魏臨溫和道:「咱們等會還要回宮,你身體剛好,別喝多了,免得被貴妃看見,又要挨訓。」
魏善應了一聲,便拉著玉階往別處走去了。
顧香生看著他們的背影,越發覺得魏善和那個玉階之間有些古怪。
似乎察覺出她的疑惑,魏臨主動解釋道:「玉階從小就在二郎身邊侍奉,名為主僕,實如姐弟。上回二郎墜馬,玉階不眠不休地照顧,二郎深為感動,已經呈請陛下許可,等他娶了正妃,就將玉階納為側室。」
顧香生點點頭,忽而反應過來,魏臨為何主動要給她說這些,頓時有些啼笑皆非。
「殿下誤會了,我與益陽王僅有過數面之緣,除此之外,別無瓜葛。」
魏臨含笑:「那就好。」
二人一路回去,為免引起旁人誤會,顧香生還特意讓魏臨先走一步,她後腳再跟著回去。
魏臨道:「不若你先過去罷,我還有些事要與二郎說,現在這裡等他。」
顧香生點點頭:「今日之事,多謝殿下了。」
魏臨笑道:「行了,你都說第二遍了,我看起來很健忘麼,還要你再三道謝?」
待顧香生回到主院的座席時,那裡的歌舞將近尾聲,桌案上的湯碗熱菜也已經涼了。
不過就算還沒涼,她也不準備去碰,即使現在肚子餓得咕咕叫。
四下一看,魏初還未回來,在場賓客起碼少了半人,看來許多人都藉著這個機會「私下接觸」去了。
但當顧香生瞧見同安公主與徐澈一同回來,談笑風生時,原本因為飢餓而受到影響的心情就更有些晦暗了。
同安公主似乎也注意到她的注視,精準無比地轉向她這裡,緩緩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幼不幼稚?
顧香生懶得搭理她,直接移開視線欣賞場中歌舞去了。
宴會臨近尾聲,顧香生覺得自己已經餓得頭暈眼花,有點受不住了,為免等會離開的時候出醜,她藉機先回到馬車上去閉目養神,一邊等顧琴生她們回來。
忽然間,車壁被敲了兩下。
「阿隱?」是徐澈。
顧香生掀開簾子。
徐澈有點尷尬地笑了一下:「方纔同安一直和我說話,我脫不開身。」
若換了以往,顧香生可能還會跟他耍一耍小脾氣,但她現在餓得兩眼都快成圈圈了,什麼火氣全都化作飢餓的慾望,哪裡還有鬥嘴的力氣。
「我知道。」她有氣無力道:「我沒怪你。」
徐澈沉吟道:「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顧香生:「現在?」
徐澈點點頭。
顧香生苦笑:「改日行嗎?」
徐澈察言觀色:「你身體不適麼,怎麼了?」
顧香生搖頭:「沒什麼,我想歇息下,改日再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