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族起事,說白了就是邊民叛亂,從古至今屢見不鮮,特別是嶺南、西南、西北一帶,即使在大一統的太平時期,也總會有這樣的事情出現。
如果說齊國的憂患來自於北面的回鶻汗國的話,那麼大魏的威脅,除了齊、吳等國之外,就是南方諸族了。
大魏立國之後,南方數次反叛,這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鬧得最凶的那一次,朝廷派過去的知州被殺害,魏軍也都全軍覆沒,後來還是太祖皇帝親自出征,才將叛亂平息下來。
但這樣的平息僅僅只是治標,不能治本,中原民族對蠻夷風俗本來就不瞭解,多少年也遇不上一個願意放下身段,入鄉隨俗,花心力去治理的官員,若遇到荒年,又有官府盤剝橫行,當地部族就會受不了壓迫而起事,這一次估計也不例外。
顧琴生遲疑道:「你大姐夫臨行前,曾與我提過幾句,我也不甚明白。言下之意,似乎與吳越有關。」
吳越二字入耳,再略略一想,顧香生就恍然大悟,不難明白其中關節了。
吳越向魏國提出聯姻,這不過是個名頭,很可能只是因為吳國看見北齊忙於對付回鶻,覺得這是個大好機會,想要借此機會跟魏國結盟,趁火打劫撈點什麼好處。
但如果吳越知道大魏現在也忙於撲滅南方的叛亂,說不定會改變主意,轉頭去與北齊結盟,來共同對付魏國。
所以,為了穩住吳越那邊,大魏選擇暫時壓下消息,從地方調派軍隊過去。
雖然消息遲早也不可能掩蓋得住,但能瞞一時自然是一時。
顧琴生從小到大哪裡保守過這樣重大的秘密,心中忐忑數日,如今好不容易見著一個可以商量的,苦苦壓抑的憂愁頓時都爆發出來,握著顧香生的手道:「好妹妹,此事如今所知者寥寥,連阿家都不知道,我既不能與旁人說,又擔心夫君在外頭遇到危險,為了掩蓋他不在京中的事實,方才不得不假作誑言,讓旁人以為我們夫妻不諧。但欺瞞阿婆,累得家人擔心,實非我所願也!」
顧香生安慰她:「陛下讓大姐夫隨行,想必是看重他通曉方言的才能,既然不需要上戰場,自然就不會有危險,姐姐不必太過擔心了。不過阿婆近來身體不是很好,你方纔那一番表現,只怕她不明內情,事後要更擔心了。」
顧琴生緊張起來:「阿婆身體如何了?我怎的半點都不知情?」
顧香生:「阿婆正是為了不讓你擔心,方才讓我們瞞著不告訴你,她老人家經的事多,想必也能理解,大姐姐還是找個機會與阿婆透露一二為好,免得她當真以為大姐夫負了你,轉頭更要生氣傷身了。」
顧琴生點點頭,又歎道:「還是你細心體貼,我回頭便與阿婆去說,還請妹妹也幫我說項,一是寬慰阿婆的心,二則幫我保守秘密,此事雖然遲早掩蓋不住,可終究被越晚知道越好,免得齊、吳那邊得知消息,又來渾水摸魚,做出什麼危害大魏的事情來。」
顧香生笑道:「姐姐先前深居閨中,對天下大勢毫無興趣,沒想到如今不過去了王家兩日,就連這些關係利害都說得頭頭是道了,不愧是宰相人家的兒媳婦呢!」
顧琴生嗔道:「真不害臊,你一個未出嫁的女兒家,還敢調侃我,看我不在阿婆面前搬弄是非,讓你的嫁妝少上幾箱,到時候看你上哪兒哭去!」
話雖如此,她臉上的愁雲卻也消散了許多。
也不知顧琴生和焦太夫人說了什麼,等顧琴生臨走前,顧香生再次見到焦太夫人的時候,後者神情已經平靜了許多,不過許氏與小焦氏等人依舊不知內情,都以為顧琴生與王令之間出了什麼事,還勸她不要動氣與王令爭吵云云。
然而顧琴生孤身歸寧的那一幕依舊看在了許多人的眼裡,不過幾日,王令與顧氏感情失和的傳聞已經甚囂塵上,無人不知。
正因為王令婚前風流之名遠播,是以一時半會竟也無人懷疑王令眼下壓根就不在京城,都覺得必然是他喜新厭舊,在顧琴生入門三日便厭倦了對方,另又有了看上眼的美貌侍妾,連國色天香的妻子也棄若敝履,而顧琴生一心癡戀王令,自然也不敢聲張,生怕惹人笑話,只得自己默默吞了苦果。
然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到了八月底,南方諸族叛亂的消息依舊傳到了京城,與此同時,還有黃州、離州等地,也都相繼出現叛亂——而當初三皇子魏節被流放的地方,正是黃州。
紛紛擾擾的消息齊聚京城,似乎將一潭渾水攪得越發混亂起來。
南方叛亂,地方起事,大魏用兵,齊國北伐,吳越異動。
這一切,似乎都在預示著天下在平靜了不到五十年之後,這個局面又將被打破。
人心浮動,天下將亂。
不過暫時來說,這些都是高居廟堂的股肱重臣所要擔心的事情,距離尋常人,以及貴族人家的女孩兒,還有些遙遠。
她們這個年紀所要操心的,不外乎是自己未來的夫家,明日行宴的衣裳頭飾,內宅後院與兄嫂姐妹的關係,僅此而已。
「無端端去酒肆作甚?」
這一日,顧香生正在家中看書,卻生生被魏初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