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三皇子魏節的生母李氏,由德妃被降為昭儀,如今在增成殿足不出戶,常人更難以見到一面,沒出現在這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胡維容真是個妙人,大家剛剛見面,本來也就是例行寒暄,不可能交淺言深,偏偏在她的串引下,從宮中花木聊到以花養顏,又說到大理花木繁盛,胡維容的父親在任京兆尹之前,也曾在與大理接壤的州縣任過職,胡維容自然也跟著見識過不少風物,此時被她信手拈來,聽得旁人興趣大增,氛圍立時活絡不少。
顧香生當初聽說胡維容入宮為妃之後,還覺得以她的才名,若是往後深藏宮中只為帝王作些深宮詩詞未免太浪費了,現在一看,人家也過得好好的,據說胡氏因妙語如珠,才思敏捷頗得帝王寵愛,雖然並非絕色,在宮中也有一席之地,不像顧香生之前想得那樣可惜,正所謂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眾人聊了將近一刻鐘,劉貴妃才姍姍來遲,一來便笑道:「隔著堵牆都能聽見這裡的笑聲,我有事耽擱,本想著害你們在這裡枯等,心中過意不去,沒想到你們倒說得開心,反是我聽得心笙搖動,恨不得立馬插翅過來!」
大家忙起身見禮,又一一落座,胡維容笑道:「就數我話最多,一開口便管不住自己,讓您見笑了。」
劉貴妃風趣道:「我巴不得這裡更熱鬧些,你若喜歡說,以後我請你天天過來,奉上茶飲點心,你只管說個盡興。」
眾人便都笑了起來。
她雖管著後宮,卻生得慈眉善目,不開口時便已讓人覺得親近,開口說話卻更是令人如沐春風,說白了,就是天生富有親和力,這樣的本事三分天賦,七分來自後天修養,歷經歲月凝練,不是一般人能學得來的,與同安公主的任性跋扈形成鮮明對比。
然而有這麼一位母親的對照,皇帝只會覺得貴妃幫他管著後宮受了太多委屈,女兒自然要更寵著些,任性也是一種可愛,是以加倍疼愛,視如掌上明珠。
所以說,若沒有一個給力的親娘,同安公主想跋扈也跋扈不起來。
自打顧香生嫁入宮中,跟劉貴妃生活在同一屋簷下,貴妃關懷備至,宛如親娘,連許氏都沒有她這麼周到。若非因為自己遭遇的幾次絆子背後都有同安公主的身影,劉氏又是同安的母親,顧香生心裡還保留著基本戒備的話,只怕對劉貴妃早就心生好感了。
饒是如此,她也不能不佩服劉貴妃的行止得體,滴水不漏。
當年由於劉貴妃門第尋常,皇帝不用擔心外戚禍亂,故而在皇后去世之後,放心地讓貴妃執掌後宮大權,形同中宮,但也正因為她門第尋常,屢屢成為問鼎後位的阻礙,可謂成也門第,敗也門第。
入宮多年,早已養出一身雍容氣度的劉貴妃,根本看不見半點小官人家出身的小家子氣,與她出身相仿的胡維容固然伶俐可愛,但兩人同在一個場合時,立馬就能讓人分出高下。若說胡維容是一汪清潭,那麼劉貴妃無疑就是水光瀲灩的湖泊了,清潭玲瓏剔透,可終究不如湖泊來得遼闊壯觀。
說罷閒話,劉貴妃就道:「戶部司那邊新進了一批貢品,由殿中省轉過來,我瞧了瞧,東西還真不少,有竹蓀,香菇,燕窩等吃食,也有南海珍珠,雨絲緞這些,今日將你們請到這裡來,就是想把東西分一分,我記性不好,也沒法將你們每個人的喜好都記全,若你們喜歡吃的,我就將吃食多分些給你們,總之你們先挑,餘下的還要分到其餘各個宮室。」
比起吃的,當然是南海珍珠和雨絲緞那些東西對女人的吸引力更大些,在場之人聽見雨絲緞幾個字,眼睛都不自覺亮了一下。
這些東西每年產出數量有限,外面賣的何止千金,還要分出一大部分優先宮裡頭的貴人。譬如張氏姐妹,雖然出身世家,這些東西也不是說買就能買的,以前拿雨絲緞做條帕子,就足夠在高門閨秀圈子裡炫耀了,如今能用雨絲緞來裁衣裳,也算是成為皇帝後宮的一項福利吧。
雖然這福利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如果不能混上高位嬪妃,如果劉貴妃不是這麼大方的人,那也白搭。
當然,雖然心裡癢癢,大家也都還能保持不露聲色,誰也不會將想法輕易表露出來,平白惹來別人的笑話。
劉貴妃見狀就笑道:「怎麼,都沒喜歡的?那我就隨意分配了,到時候若有人喜歡吃香菇,卻被我分到一堆雨絲緞的,可別哭著喊著說我故意刁難!」
這親切詼諧的話語,逗得眾人又都笑了。
徐充容便道:「貴妃可別刁難我,我便是那個喜歡吃香菇的,若有多餘的香菇,還請多分我幾個,可別給我一堆雨絲緞!」
劉貴妃:「那行,回頭多給你兩筐,讓你吃到明年過年去!」
徐充容也回得俏皮:「那敢情好,回頭天天請您過我那兒,給您變著法兒上香菇飯香菇粥。」
她是宮中老人,又因膝下只有公主,沒有皇子,天然便與在座所有人沒有太大的利益衝突,也算是在場最輕鬆活泛的一個,說起話來自然也少了包袱。
兩人一來一往,可見平日裡關係是不錯的。
既然沒有人肯主動開口,劉貴妃最後便將東西平均分成幾份,給顧香生的那一份額外還多加了幾匹雨絲緞,又當著眾人的面道:「香生是小輩,又是新婚燕爾,正該好好打扮,陛下平日便讓我多照顧她一些,這樣分配,大家想來是沒什麼異議的罷?」
顧香生還待推辭,劉貴妃笑道:「你也不用推,我正有件事要麻煩你,還不知怎麼開口,這雨絲緞就當是賄賂你的禮物了。」
話說得光明正大,東西也給得光明正大,誰又能說出個不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