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香生:「縱觀邵州官員,自私自利,各有打算的不在少數,像宋暝於蒙這樣,雖然也明哲保身,但起碼他們心中還有良知,比起那些為虎作倀,狼狽為奸的人,不知好了多少,也是值得使君去拉攏的。」
徐澈點點頭,這話他倒是同意的,否則也不會將二人請到這裡來商量。
顧香生:「等我們的計劃施行成功,他們心中一定會有動搖,十有八九回來向你投誠,於宋二人倒是可用,但他們底下的人,卻實在不行,尤其是折衝府那些士兵,我先前看過他們的操練,懈怠憊懶,別說比不上齊人,連魏軍也比不上,這樣一支軍隊,如何指望他們在有事的時候能夠助你一臂之力?所以我藉著賭約引於蒙跳坑,若他輸了,正可趁機將這支府兵磨礪一番,收歸己用。」
徐澈蹙眉:「收不收歸那支府兵,反是次要,你如何斷定你打賭能贏?」
顧香生笑道:「這天底下哪裡有十拿九穩的事情,無非是對自己有些信心,繼而全力以赴罷了。」
徐澈沉下臉:「胡鬧!若是輸了呢,難道你真要履行賭約?」
他越發後悔自己剛才沒有阻止對方,轉念又想,如果顧香生輸了,自己也萬萬不可能讓她去當什麼於蒙的妾侍,大不了到時候直接毀約好了,他就不信於蒙還敢如何。
顧香生狡黠一笑,卻早有謀算:「焦芫和他打賭,又不是顧香生和他打賭,再說我本來就不準備在邵州久留,到時候萬一輸了,大不了一走了之,他還能怎樣啊?」
徐澈:「……」
敢情你打的是這個主意!
顧香生嘻嘻笑道:「使君,你也太實誠了,這種事情怎能說話算話呢,於蒙宋暝二人可用,我這是想方設法在為你收攏人心啊,那個於蒙一看就瞧不起女人,若是敗在我手下,還不知會受何等打擊,到時候使君出馬,溫言撫慰,柔情萬千,還不手到擒來麼?」
徐澈:「……」柔情萬千是這麼用的嗎?
他本來以為經過魏臨的事情,顧香生雖然面上言笑晏晏,心裡不定怎麼黯然神傷,可如今看來……
好像是他想太多了。
徐澈無力扶額:「阿隱,以後有什麼事,你須得先和我商量一聲,切不可這般貿然行事,就是沒病也要給你嚇出病來了。」
顧香生:「遵命,阿兄!」
她如今尚未過雙十,雖說平日裡處事縝密,看著穩重,但偶爾這樣說俏皮話的時候,那股屬於少女的爛漫氣息便又浮現出來,夾雜著成熟與天真的雙重風情,令人移不開眼。
說句心裡話,這樣的顧香生,反而比從前更加真實,也更讓徐澈難以放下。
他很明白,他對顧香生,依舊是有情的。
然而這份情意在自己已經娶了妻子的前提下,就顯得多餘而可笑了。
即便這個妻子乃天子賜婚,並非出於自己的意願,而對方聽見他要來邵州赴任時,也不肯與之同行,生怕邵州苦寒,不如京城安逸。
但無論多少理由和借口,都無法改變他有妻室的事實,顧香生會因為魏臨另立新後而選擇出走,自然也不可能去屈就一個妾室之位,與其說出來讓雙方都尷尬,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開口。
更何況,徐澈也捨不得她受這份委屈。
香生,香生,依香而生,本就該被人珍而視之,魏臨為了大業而選擇捨棄她,自己又如何還能讓她再傷心。
只要像現在這樣,能看著她的笑容,便也足矣。
心中萬千思緒浮上心頭,徐澈慢慢道:「阿隱,你既然自稱我表妹,往後人前,你我不妨也暫且如此稱呼。」
顧香生知道徐澈這是為自己著想,如果她離開邵州,肯定還要經過南平其它州縣,到時候跟別人自報家門,說是邵州刺史的表妹,的確可以省下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她的心頭忽然湧起一股悲意,酸澀漲滿心間,幾乎要落下淚來。
如果當初徐澈沒有回去……
如果當初兩人沒有分開……
然而沒有如果。
歲月就像流水,一路往前,再也回不去了。
兩人四目相對,即使什麼話也沒有說,徐澈彷彿也能讀懂對方的心思。
他的眼睛也跟著酸酸澀澀的。
「徐郎阿兄?」
「嗯?」這是什麼怪稱呼,徐澈有點哭笑不得,酸澀的心情也消了一些。
「我餓得很,你府上難道不留飯麼?」
「……」
於蒙帶兵很有一手,戰鬥力好不好且不說,起碼底下人心還比較齊,於蒙也很得將士的心,因為他不像那些貪污剋扣吃軍餉的武官,也不會把手下人的功勞挪到自己頭上,還願意帶頭吃苦,身先士卒。
當兵的沒多少講究,無非是吃口飽飯,追求更高點的,就是建功立業了,能夠遇上於蒙這樣的頭兒,是他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大伙對於蒙心服口服,言聽計從,聽說他居然跟一個娘兒們打賭,都紛紛圍上來。
「都尉,您怎麼會答應跟女人打賭啊?」
「是啊都尉,一個女人箭術再好,怎麼可能比得上您?」
「聽說那娘兒們漂亮得很,說如果輸了就當都尉的妾侍,她肯定是早就看上都尉,又拉不下臉,才想出這麼個法子!」
清晨的飛雲校場,天色還未大亮,眾人就被於蒙給喊到這裡來,聽說了賭約的事情之後,更是嘻嘻哈哈,沒一個當回事。
於蒙直到現在都還後悔自己昨日怎麼就一時口快答應了對方,不是因為他怕輸,他根本就不認為自己會輸,而是和女人打賭,不管輸或贏,都太丟人了!
耳邊聽著眾人的調侃,他有點煩躁:「誰願意看上那娘兒們,沒半點溫柔不說,倒貼我都……」
話說了一半,就生生停住了。
遠遠的,一行人從校場門口走過來,有男有女,為首的自然就是顧香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