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不肯說,朕也不強求,不過今日眼巴巴將你召進宮,末了你卻連半句有用的也不肯說,朕實在失望得很啊,不如這樣,」皇帝呵呵一笑,指著夏侯瀛道:「你就說說,三郎近來發生了何事,說對了,朕就不再為難你。」
一個在京城裡被追捧為聖僧的和尚卻被皇帝當成猴戲似的,想必靈空心裡也是萬分無奈。
奈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靈空只得轉過頭,仔仔細細端詳夏侯瀛,然後道:「三殿下氣色平和,唯有眉角一點晦暗,只怕內帷有些不順,除此之外,別無大事。」
若不是皇帝在場,夏侯瀛幾乎要抱著靈空痛哭流涕了,他何止是有些不順啊,那天回家之後簡直雞飛狗跳,就沒安生過一回,王妃賀氏覺得他在公主府上丟了人,死揪著不放,那一夜靖王府鬧到三更半夜依舊燈火通明。
皇帝的目光從夏侯瀛委委屈屈的臉掠過,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不止罷?」
又朝夏侯瀛招招手:「三郎,你過來。」
夏侯瀛一頭霧水地走過去,冷不防被皇帝一巴掌扇過來,整個人直接被扇倒在地,臉頰火辣辣地痛,他捂著半邊腫起的臉,完全懵住了。
「陛下,您,您為什麼打臣!」他滿腹委屈地大叫起來。
皇帝又看靈空:「你看,這不就不止內帷不順了?」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皇帝耍賴,一時都忘了反應。
靈空當然也說不出什麼話,他再蠢也能看出來,皇帝這是在針對自己。
「貧僧方外之人,機緣巧合之下得遇惠和郡主,是郡主知道貧僧略通望氣之術,心中好奇,方才讓貧僧為旁人看上一二,此術雖靈,可也有損陰德,是以貧僧才定下一月只看一人的規矩,並非特意拿喬,而是這樣一來也能看得更准一些。陛下乃真龍至尊,貧僧才疏學淺,實在無法看清,還請陛下恕罪。」
他也算是極為鎮定了,這樣的情況下,換了別人,早就嚇得雙腿癱軟,他卻依舊還能流暢表達,這份定力已經遠勝常人。
然而下一刻,皇帝的舉動更加出乎意料,也更令人驚駭!
他直接起身,並作幾步上前,抽出離自己最近的殿中侍衛的佩劍,然後一劍捅向靈空!
動作之快之狠,幾乎沒能讓人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
靈空和尚自然也沒防備皇帝竟然會這樣對他,而且還是親自出手,他連退都來不及退,更不要說跑了,腹部當即便被一劍捅出個大窟窿,人緩緩往下倒,血也順著身體流了一地。
眾人完全呆住了,隆慶長公主和惠和郡主更是禁不住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她們摀住嘴巴,眼睜睜看著靈空倒在血泊裡。
誰也不敢上前。
更不要說召喚太醫了。
皇帝面無表情將劍抽出來,噹啷一聲丟在地上。
他抬頭望向眾人,被他視線掃過的人都忍不住心頭一顫。
所有人幾乎都以為皇帝忽然瘋了,連殿中侍衛,包括皇帝身邊的內侍,也都呆呆望住他。
然而他的表情實在太過冷靜,冷靜得一絲波瀾都沒有,還冷哼一聲:「一個妖僧,就將你們耍得團團轉!」
「你長這麼大,吃的飯都吃到狗肚子裡去了?這和尚既然周旋於達官貴人之間,要聽點陰私自然易如反掌,你竟然被他三言兩語就拿住,傳出去別笑掉人家大牙!我夏侯禮沒你這樣的蠢貨!」
這罵的是夏侯淳。
「還有你!」皇帝調轉槍頭,對夏侯瀛罵道:「你更蠢,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還當著眾人的面跟你兄長吵架,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不和嗎!當日在公主府,他便看見你和賀氏了,善於察言觀色者,如何會不知道你們夫妻不諧?你倒是好哄,被人家一句內帷不順,就將他當成神僧了?你道他為何不敢給朕算,因為他怕漏了馬腳!」
皇帝冷笑:「枉費你們一個上過戰場殺過敵,一個號稱讀書百卷,竟連這點伎倆都看不透!以後出門別說自己姓夏侯,沒的丟了朕的臉面!」
夏侯淳和夏侯瀛二人被他罵得灰頭土臉,抬不起頭。
惠和郡主慌忙跪倒請罪:「陛下恕罪,我們不知此人是招搖撞騙之徒,在此之前與他更不相識,只因無知莽撞,不及深思,這才被蒙騙了,請陛下寬宥!」
事已至此,甭管靈空是不是騙子,他的騙子名聲都就此坐實,惠和郡主非但不敢為他辯解,反倒還要想想怎麼給自家開脫,免得被皇帝以為他們與靈空是一夥的。
皇帝冷冷一哂:「你們的確是夠無知的,信什麼不好,竟會去信這等妖僧的妄言!若他方才說朕不配為天子,那你們是不是就要朕退位讓賢了?」
眾人齊刷刷跪倒一片:「臣惶恐!」
皇帝:「朕平生最厭惡的便是這等假借神明來誆騙世人以滿足私慾的神棍,你們都學聰明點,以後少拿這些到朕面前來顯擺,朕見一個殺一個,絕不姑息!」
「是,臣知罪!」惠和郡主臉色煞白,汗水從額頭上滑下,弄花了妝容,她卻不敢伸手擦拭。
「還有,」皇帝話鋒一轉,掃向眾人跪伏在地上的後腦勺,陰惻惻道:「若讓朕發現還有誰拿著這妖僧的胡言亂語在京城四處散佈,一旦被查出來,後果自負!」
「臣等遵旨,定不敢忘!」
靈空身下的血漸漸凝固,他的眼睛甚至還沒來得及閉上,依舊保持著一臉驚恐之極的表情,「盯」著大殿之中的眾人,這樣的表情令他看起來不再像生前那樣飄逸出塵。
即便如此,也沒有人再向他看上一眼,在夏侯渝他們退下之後,他的屍體立時被人拖走,沾了血跡的地面也很快被內侍打掃乾淨,完全看不出先前半點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