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夏侯渝死死攥著不肯鬆手。「香生姐姐,等我病好了,回去之後,我們就成親,好不好?」
顧香生微怔:「你怎麼會忽然想到這茬?」
夏侯渝心說這個夢太長,我怕自己是已經病入膏肓,再難醒來了。
「好不好?」他執著地追問。
「好。」「夢裡」的顧香生居然也真的就答應了。
夏侯渝笑得非常開心:「你知道嗎?哪怕是在夢裡聽見你說一聲好,我都覺得心願以償了。我曾經想過,以後要一輩子對你好,可沒想到自己會病得這樣重,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到回京……」
聽見他這句話,顧香生好氣又好笑:「難道你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不成!」
她掐住夏侯渝的臉頰往邊上一擰一旋,後者疼得倒抽一口氣,被捏到的地方立時紅了起來。
顧香生:「疼嗎?」
夏侯渝:「疼……」
顧香生:「所以就不是在做夢。」
她見夏侯渝愣愣看著自己,又重複一遍:「你現在在衛州,昏睡兩天了,我從京城過來看你,你不是在做夢。」
夏侯渝終於清醒過來了,或者說,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顧香生會來看望自己,所以下意識就將其歸類為不可能實現的夢境,現在發現這一切居然是真實,反倒千頭萬緒湧上心頭,一時不知先說什麼才好。
「你……」他甚至來不及感受驚喜,首先浮上心頭的卻是怒氣,「王揚是怎麼伺候的,怎麼就把你放進來了!我得的是時疫,會傳人的,你快出去!」
顧香生笑道:「我都與你說了那麼久的話,現在才出去,會不會太晚了?」
夏侯渝臉色一變。
顧香生忙彎腰按住他:「逗你玩兒呢,別著急,你現在已經退燒了,按理說應該沒有大礙,王揚不肯讓我進來,是我非要進來的,你別怪他,一個人太孤單,就算有事,起碼也有我陪著你,這樣不好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臉上還笑盈盈的,彷彿不曉得時疫的厲害。
但她又如何真會不曉得?起碼夏侯渝知道,顧香生不是那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女子,在進來之前,她必然也已經知道可能會有的後果。
然而即使這樣,她依舊是進來了。
從京城到衛州的路程不遠,可也不近,為了不引人注目,她定是一騎絕塵疾馳而來,夏侯渝意識到不是在夢裡之後,就發現顧香生眼角眉目不掩疲憊,極有可能是到這裡就馬上過來了,中間興許趴在床邊小憩過,卻沒怎麼安穩睡過一覺。
想及此,夏侯渝心頭一熱。
他也曾因為少時在魏國為質的遭遇,而覺得自己命途坎坷,現在他卻無比慶幸,如果不是在魏國為質的那段經歷,他就不會認識顧香生,此生何德何能,有這樣一個人傾心相待,上天何止是待自己不薄,簡直是太過優厚了!
他眨了眨眼,眨掉眼眶裡的濕潤,拉過對方的手,將自己微微長出青刺的下巴放在上面輕輕蹭了蹭。
「你等會出去就讓太醫給你開個預防時疫的方子,一定要按時吃藥。」他認真叮囑。
「好。」對方乖乖應了。「找太醫會暴露我的行蹤,給你帶來麻煩,我去找個普通大夫便可以了。」
「找太醫,太醫醫術更好!」夏侯渝的語氣不容置疑,「發現就發現了,反正就算太醫不說,回去我也要稟明陛下。這次渤州的差事,我辦得不錯,回京以後我會向陛下求娶你,他想來不會不通情理的。」
顧香生不置可否:「這些事情等以後再說罷,現在首要之務,是你先養好身體。」
她不認為這件事能輕鬆過關,畢竟她身份擺在那裡,皇帝之前封她爵位,是有政治考量的,現在同樣也不會輕易答應他們的婚事。
夏侯渝似乎看出她在想什麼,握著她的手緊了緊:「這個問題由我來操心,你不用擔心太多。」
顧香生對他笑了笑:「好。」
夏侯渝:「香生姐姐,我會對你好,一輩子不會辜負你。」
顧香生輕輕歎了口氣:「不要輕易許下諾言,讓自己落入被動的境地。一輩子太長,誰也無法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
夏侯渝就笑了:「為什麼不呢,人這一輩子,總要做些看似不可能實現,卻無論如何都不後悔的傻事啊!」
顧香生忍不住抿唇一笑:「你便是不做傻事,也夠傻的了!」
夏侯渝搖了搖她的手指:「我們再也不分開。」
過了片刻,顧香生道:「嗯,再也不分開。」
夏侯渝眼中瞬間就迸發出與他現在身體狀況完全不符的奕奕神采,連帶著整個人彷彿都變得精神起來。
顧香生心頭一酸,旋即又被湧上心頭的蜜意滿滿覆蓋。
太醫的診斷結果令人欣喜,夏侯渝燒退了,病逐漸見好,顧香生也沒染上什麼時疫,不過夏侯渝仍是盯著太醫讓他開了幾帖預防的藥,又讓王揚拿去煎熬,硬是盯著顧香生喝下去。
夏侯渝年輕,抵抗力更好一些,一旦有了起色,便一天天見好。
可惜兩人並沒有太多單獨相處的時間,因有太醫在旁,病情一有好轉,夏侯渝就必須啟程回京。
到了京城外面,兩人分道揚鑣,顧香生獨自回長春觀,而夏侯渝則直接進宮覆命。
此時距離惠和郡主一干人被抓起來,已經過了七八天。
風波漸漸平息,誰也沒敢觸霉頭,去為惠和郡主或一干宗室求情,遠在長州的先帝長孫夏侯瀧,也如同隱形人一般無人再提起。
再蠢的人現在也明白過來了,這事兒就是皇帝用來試探人心的試金石,誰按捺不住跳出來,就該誰倒霉,根本無可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