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鶻人雖然在草原上建了個回鶻汗國,但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個名頭,他們本質上就是遊牧民族,沒有中院民族的固居文化,喜歡以戰養戰,這樣的民族要麼被同化,要麼被征服,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對齊國而言,征服回鶻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得到的回報又太少,如果現在天下一統,猶有餘力,夏侯禮也許會選擇來一次大規模征戰,一勞永逸將回鶻人趕出這片草原,但現在中原還未統一,齊君不可能將齊國兵力浪費在回鶻人身上,是有輕重緩急,他必然會先將目標對準魏國。
有這麼個鄰居在邊上,這是齊國的幸事,也是齊國的不幸。
幸運的地方在於這樣如狼似虎的鄰居能夠充分調動齊國人的危機感,讓齊國統治者不至於在建國之後耽於享樂,還能時刻保持警惕,不幸則在於回鶻人每年都會不請自來,跑到齊國「打秋風」,這讓皇帝不得不分散一部分兵力常駐在邊境,以防止回鶻人的騷擾。
不過回鶻人的進犯是有規律的,春夏之交,草原上水草豐美,牛羊成群,一般是他們休養生息的時間,等到秋冬之際,草原上萬木凋零,缺衣少食,回鶻人就會進犯齊國邊境。
好一些的情況是,回鶻人被齊國擊退,又或者劫掠一筆就走,壞的情況則是譬如柴州這樣的邊陲重鎮直接被回鶻人攻破血洗,回鶻人沒有入主中原的興趣,他們最喜歡的就是血洗邊境城池,留女去男,燒殺搶掠,將所到之處毀個精光,捲走大筆金銀財寶車馬牛羊,連帶中原百姓都會成為他們的苦力奴隸,這才是讓朝廷最為頭疼痛恨的地方。
不過現在正是春夏之際,論理說回鶻人不會選擇在這個時間進攻,而且皇帝之前也曾派人仔細調查過,發現回鶻現在的大汗死了,他的幾個兄弟和兒子正為了汗位爭得不可開交,沒空來騷擾齊國,這也是齊君會選擇此時伐魏的重要原因之一。
「回鶻人的這一次舉動,稱得上十足蹊蹺。」
說這句話的時候,夏侯渝剛從宮裡回來,一路騎馬,又趕得及,難免出了一身薄汗,顧香生原本正在書房整理史料,聽說他回來,便也過來相迎。
她接過侍女手中遞過來的溫熱帕子,正要為他擦去額頭上的汗,卻冷不防被一雙手臂直接摟上近前,肌膚隔著薄薄的衣裳相貼,臊得左右侍女當即便趕緊掩面退下,將此處留給自家郎君娘子。
顧香生倒沒害臊,只是唬了一跳,回過神白了他一眼,直接將帕子覆在他面上:「自己擦罷!」
夏侯渝笑瞇瞇接過,一面還道:「這位娘子,真是對不住啊,沾了你一身汗,待會兒與我共浴洗塵如何?」
顧香生好氣又好笑:「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陛下是不是命你即刻趕赴柴州?」
夏侯渝點點頭,這才斂了笑容:「回鶻人來勢洶洶,我疑心魏國私下和他們達成某些互惠約定,這才說動他們在這個時候來攻城。」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顧香生想起永康帝在位末期那段風雨飄搖的日子裡,齊國也曾與魏國有過交戰,當時魏臨就想過利用回鶻人來牽制齊人的辦法。
「柴州那邊現在是何情形?」
夏侯渝:「回鶻人原先打的是彭州,在賀玉台那裡碰了壁,這才繞到柴州來,柴州刺史許瑋雖為沙場老將,但已經上了年紀,年前剛剛遞了致仕的折子,只是陛下未准,竭力挽留,但我怕他守不了多久。」
皇帝顯然也有這種考慮,這才讓夏侯渝趕緊出發。
顧香生道:「你此行前去,可有兵力相隨?」
夏侯渝:「有,陛下讓於蒙帶兩千兵力隨我前往,又讓賀玉台隨時馳援。」
於蒙先前在金吾衛裡任職,金吾衛雖好,卻不是他的意向所在,於是顧香生讓夏侯渝去說了情,將人給調到京畿守衛軍裡去,顧香生在邵州與他共識過幾年,對他帶兵的本事有所瞭解,有這樣一個人在,還是比較放心靠譜的。
顧香生:「什麼時候出發?」
夏侯渝:「明早。」
顧香生微微蹙眉,旋即又鬆開:「那我這就去收拾衣裳,明日一早就能與你一起走。」
「香生姐姐!」
縱然是成了親,夏侯渝還改不了這個稱呼,從前的親暱如今反倒成了閨房樂趣。
他伸手要去拉顧香生,卻不防對方起身起得猛了,眼前一陣發黑,又軟軟坐在椅子上。
夏侯渝大驚失色,忙將她抱住:「你怎麼樣了?」
顧香生不在意:「就是起身起得太快而已。」
她不當回事,夏侯渝卻非要找個大夫來看,因為他知道顧香生素來身子康健,冰天雪地裡也活蹦亂跳,非同那些弱質纖纖的女子,這股暈眩來得太不尋常,若是因為操勞過度而引起的,他便可以順勢將她留在京城,不讓她和自己一同去柴州受苦了。
誰知道大夫上門一號脈,還真就診出問題來。
肅王妃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