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沒有休息,秦舞陽的臉色不太好,乘務員幾次過來詢問她,她只是笑著搖搖頭。她想起上次從德國回來的飛機上,顧墨涵就坐在她的旁邊,溫暖而乾燥的大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她靠在他的懷裡睡得安心舒暢。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兩隻手十指相扣,她慢慢閉上眼睛,想像著顧墨涵就在身邊。
偏偏有人不讓她如願。
現在坐在她旁邊的是個帶著無邊眼鏡的斯文男士,長得還算不錯。秦舞陽見識過豐華六少不同類型的帥哥之後,對帥哥這種動物很不感冒。他側轉過身面對秦舞陽,擺出自以為很帥的笑容搭訕,「剛才登機的時候就看到你了,你拿的行李很少,是去美國出差嗎?」
秦舞陽轉頭看他一眼,禮貌的微笑,「不是。」
「那是去?」
「隨便看看。」
「哦,旅遊呀,那你可以找我,我帶你去美國最有名的地方,咱們交換一下手機號吧。」
如果以前出現這種情況,她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捉弄人的機會,但是現在,她心裡除了顧墨涵再也容不下其他了。她只想去顧墨涵呆過五年的地方看一看。
她換了一隻手拿杯子,舉到嘴邊喝了一口,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正好呈現在他的眼前,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做完一系列動作之後,秦舞陽笑容加深,「不用了,謝謝。」
那位男士看到戒指後愣了一下,訕訕的笑著轉過身去。
秦舞陽低頭看著那枚戒指,手指動一動就光芒四射,她慢慢彎起嘴角,眼裡洋溢著深情。
飛機在軌道上滑行一段時間後終於停穩,秦舞陽隨著人群走出機場。
墨涵,我來了。
到了酒店秦舞陽洗完澡就沉沉的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便聽到嗚嗚的風聲。她走到窗前拉開窗簾,便看到狂風席捲著漫天的雪花,很是壯觀,路上基本沒有行人。
打開電視很多頻道都在報道這次暴風雪,並且提醒市民要關好門窗並盡量減少外出。秦舞陽想了想把窗戶打開,風帶著雪花便立刻湧了進來,力道之大把秦舞陽吹的直往後退,徹骨的寒冷。她用盡全力才把窗戶關上。雪花進到溫暖的房間裡便立刻化成水,秦舞陽摸著毛衣上薄薄的一層水,放棄了出門的打算。
她點了酒店的晚餐,吃完之後便開始查地圖,確定了去那所在世界上久負盛名的學校的路線。然後便站到窗前看雪。
顧墨涵,那些年你遇到暴風雪的天氣都在幹什麼?在公寓裡和室友打遊戲?煮東西吃?還是在實驗室裡做實驗?或者躲在被窩裡舒舒服服的睡覺?
她覺得最後一個不太有可能。在她的印象裡,顧墨涵從不賴床,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很少睡懶覺,每天都是在那個時間準時起床,絕不耽誤一秒鐘。
秦舞陽曾在暖暖的被窩裡睡眼朦朧的看著他,一臉抱怨的嘟囔著,「顧墨涵,你到底是哪個朝代的人啊?」
顧墨涵會俯下身給她掖一掖被角,親親她,「你再睡會兒啊,乖。」
後來顧墨涵告訴她,他和哥哥從小就在爺爺身邊長大,顧老爺子一輩子都保持著部隊的優良傳統,也一直這麼要求顧家兄弟。他從小就沒睡過幾次懶覺,早已習慣了。
秦舞陽當時還很害怕,「那我以後嫁進你們家是不是就此被剝奪了睡懶覺的權利?」
當時顧墨涵一臉壞笑,「都打算的這麼長遠了?這麼著急嫁給我?看來我得早作打算了。」
一句話立刻迎來秦舞陽的拳打腳踢,顧墨涵大笑著抱住她……
秦舞陽不由自主的笑出來,同時眼淚奪眶而出。
原來,她都記得,所有的一切都那麼深刻的印在腦中。
一個星期以後,暴風雪終於停了,明媚的太陽照耀著這個世界。
秦舞陽把頭髮斜斜的紮成馬尾,粉色的長款低領毛衣外套上白色的短外套,藍色牛仔褲,卡其色的雪地靴,最後帶上枚紅色的貝雷帽,再配上大大的耳環,秦舞陽看著鏡中的自己,看起來應該像個學生吧?
臨出門前,她頓住了,回去從箱子裡拿出那個粉色格子圍巾圍上。
走在街邊,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皚皚的白雪。也許是久未出門,天氣一放晴,很多人都出來了。
秦舞陽看到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寶寶在雪地裡興奮地跑著,突然摔倒了,遠處的年輕媽媽神色緊張的跑過來。秦舞陽快走了兩步,扶起寶寶,寶寶一臉純淨的對著秦舞陽笑,秦舞陽拍了拍他身上的雪,也是笑著看他,然後用英語問他有沒有摔疼。
寶寶好像聽懂了,搖了搖頭。
年輕的媽媽走過來跟秦舞陽道謝後便抱起寶寶,檢查他有沒有摔傷。
秦舞陽繼續往前走,遠遠地就看到了那所學校。她走在校園裡,到處都是打雪仗的學生和教授,不同的膚色,不同的語言,但是都帶著同樣的明媚笑容。
她走著走著,便聽到後面有人在大聲叫著。她頓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很快,那個聲音的主人追了上來,那個男人興奮地拉住她,然後便嘰裡呱啦地說外語。秦舞陽聽了半天基本確定了他說的是法語,但是具體說了什麼,她一點兒也沒聽懂。
也許是看到了秦舞陽疑惑的表情,那個男人立刻停住了,再開口便是生硬的漢語,「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我叫Frank,我見過你。」
秦舞陽在想,難道現在校園裡的搭訕方式還是這麼陳舊?她笑了笑,準備繼續往前走。
Frank馬上著急起來,越著急越說不清楚,一句話說的顛三倒四,秦舞陽也沒聽明白。她出聲打斷他,「你可以說英文的,我能聽懂。」
Frank猛地搖頭,還是用中文回答,語速很慢,邊想邊說,「不行,涵子說,越說不清楚越要多練習,不要怕,不能放棄。」
他的語調很奇怪,秦舞陽沒有聽出那個人名,只以為那就是個人名而已。
他想了一會又說,「我真的見過你。」
「對不起,最近幾年我很少來美國,就算是來,也沒有來過這座城市,我們不可能見過。」
「不是,我見過你的照片。在涵子那裡。」
秦舞陽猛地看向他,「誰?」
「涵子啊,他的中文名字是顧墨涵。」
秦舞陽的眼眶又開始發熱,「顧墨涵……」
「我和他一直是室友,我們很多朋友都在他那裡見過你的照片,涵子經常看著你的照片出神,我們都說你不是女人,是女神,能讓涵子失魂落魄的女神。」
秦舞陽擦了擦眼淚,「女神?為什麼?」
「你不知道,涵子當時有多受歡迎,即使是現在,學校裡很多人還會談起他,追他的女孩子很多,但是他誰也不看,只看你的照片。他還教過我一句中國的詩句,叫情什麼很深……」
那個白人男子有些孩子氣的撓著腦袋使勁想。
秦舞陽慢悠悠的開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立刻叫出來,「對,就是這句。」
他沒有注意到秦舞陽的異常接著說,「你是和涵子一起來的嗎?他呢,我很久沒見他了,很想念他。」
秦舞陽低下頭,看著眼淚垂直滴下。
突然Frank興奮地叫出來,「涵子!」
秦舞陽喃喃低語,「別叫了,他走了,不在了……」
身邊刮起一陣風,然後是腳步聲,再然後身後又傳來了Frank嘰裡呱啦的鳥語。
一瞬間,一道電光石火在她腦中炸開,她立刻轉身回頭,然後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你能想像那種感覺嗎?曾經以為再也見不到的那個人就這麼突然出現在了你的面前,欣喜,激動,甚至還有一絲委屈湧上心頭。
那個和Frank互相擁抱後捶著肩膀笑著說話的人不就是顧墨涵嗎?他的脖子上還圍著他放在他家裡的格子圍巾。
他還是那副優雅從容的模樣,只是瘦了一些。
秦舞陽的電話響起,她接起來。
「喂。」
「舞陽,我是柳韻歌,我要告訴你一件事,顧墨涵沒有死!」
秦舞陽看著遠處那個人,低低的開口,「是啊,他沒有死。」
「我剛從欒皓那裡知道,是他救了顧墨涵。顧墨涵受了很重的傷,剛養好就去找你了……」
秦舞陽掛了電話,不知什麼時候Frank已經走了,只剩下他們兩個。
顧墨涵笑著看她,陽光肆無忌憚的灑在他的身上,襯得他的笑容明亮而溫暖,眼底眉間都是暖暖的溫柔,他正一步一步的向她走來,緩慢而堅定。
淚順頰而下,秦舞陽控制不住自己,蹲下身痛哭起來。很快一雙寬大的手抱住了她,她抬起頭便看到了顧墨涵,看到了那雙充滿深深自責和濃濃愛意的雙眼。
秦舞陽撲進他的懷裡,哭著說,「你別再離開我了!」
顧墨涵把他扶起來,緊緊地抱住,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不會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秦舞陽哭了一會兒慢慢放開他,顧墨涵牽起她的手包在手掌裡。
顧墨涵眨了眨那雙桃花眼,撫摸著秦舞陽無名指上的戒指,然後大驚失色的叫著,「你怎麼戴著這枚戒指呀?這是我買給別的女人的!」
秦舞陽握緊拳頭捶他,「你胡說!戒指上刻著H&Y,怎麼會是給別的女人的!你這個壞人!就是給我的!」
顧墨涵大笑,「你怎麼一點都不矜持呀!我還等著你還給我,我好拿著它向你求婚呢,既然你這麼願意戴著,我就不求了,你就把男戒給我戴上吧!」
說完伸出手把戒指遞給她。
秦舞陽惱羞成怒,抓過他的手狠狠的咬。
顧墨涵還是笑,張揚而得意。
最後秦舞陽還是摘下了戒指讓顧墨涵給她戴上,她也給顧墨涵戴上。
「好了,現在新郎新娘交換完了戒指,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顧墨涵說完便捧住秦舞陽的臉,印上她的唇,柔柔的輾轉,細細的吻著。
身邊響起善意的口哨聲,秦舞陽有些不好意思的推開他,把臉埋進他的懷裡。
顧墨涵親了親她的頭頂,「走,帶你看看我生活過的地方。」
秦舞陽緊緊地摟著他,「不要!你背我!」
「好啊!」顧墨涵放開她,轉過身半蹲下,「上來。」
顧墨涵背著她往前走,秦舞陽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笑嘻嘻的問,「我沉嗎?」
顧墨涵看著前方,慢慢開口,「整個世界都在背上,你說沉不沉?」
秦舞陽的眼淚順著臉頰留到顧墨涵的脖子上,他的眼眶也有些發紅。
走了幾步,天空中飄起了雪,洋洋灑灑的。
「墨涵,下大雪的時候,我們不打傘,就這麼一直走,是不是就可以一路到白頭?」
「會的,我們一定會。你敢天長,我就敢地久。」
你敢天長,我就敢地久。
兜兜轉轉了十幾年的兩個人,終於在一起了。他們一定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一定會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