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遠不近,你退我進

醫學院的課一向排得很滿,下午第一堂課,本是午睡時間,滿教室的學生在一堆器官名稱中昏昏欲睡,忽然老師提高了聲音,「我們要參加機械學院承辦的科技創新大賽,每個院都要參加,有沒有自願報名的?」

眾人在睡夢中被驚醒,反應過來後皆低頭作和自己無關狀。

老師在講台上笑,「既然這樣,我相信我們專業的學生都很優秀,我就隨機點名參加吧!」

「別叫我,別叫我,別叫我……」

隨憶聽著三寶在旁邊唸咒,還是告訴她,「據說,你在祈禱別叫到你的時候其實是在對老師產生一種力,上帝辨別不出你的這種力是喜歡還是排斥,所以老師會收到這種力並且叫你的可能性很大。」

三寶思考了一下,換了咒語。

「叫隨憶,叫隨憶,叫隨憶……」

隨憶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聽到老師叫道:「隨憶!」

隨憶瞪了三寶一眼,緩緩站起來。

老師對這個女孩子印象深刻,「再找兩個,我看看啊,任申!」

三寶苦著臉站起來,「老師,你知道我的專業課很差勁的!」

老師一臉恨鐵不成鋼,「知道差勁還不好好聽課,你到底還想不想畢業了!」

三寶撓撓腦袋,「老師,我根本就不想畢業!」

「你……」

「老師,你不知道,我本來想學中醫的,以後回家把我們家的那塊地都種上中草藥,然後我就發啦!」三寶說著,一臉的嚮往。

「你給我坐下!」老師瞪了三寶一眼,看向她旁邊,「何文靜!」

何哥俯首稱臣,「老師,如果您想讓我幫忙搬個儀器買個水這個可以!其他的還是別找我了。」

老師一臉無奈地揮揮手讓她坐下,最後還是找了其他班的兩個男生。

老師終於滿意,「好了,一會兒下了課你們跟我去機械學院。」

隨憶沒來過機械學院的辦公室,看上去和醫學院差不多,辦公室裡有兩位老師正半真不假地寒暄。隨憶瞄了眼旁邊和她一樣的兩個倒霉蛋,也是滿臉的不情願,她默默歎口氣,同病相憐啊。

陸續又進來了幾位老師和學生,聽了幾句之後,隨憶才知道這是學校立的一個大項目,主題是創新醫療器械,團隊裡有醫學院的、機械學院的、電子系的,還包括負責寫開發方案和推銷該產品的營銷專業的學生。

隨憶越聽越複雜,好在她只是負責醫療功能這一塊,不過負責人恐怕就得頭疼了,才這麼想著就聽到一位老師說:「對了,這次我特意找了張清教授的得意門生來作指導,他一會兒過來,你們互相認識一下。」

隨憶在聽到「張清」兩個字的時候眉頭就跳了一下,很快,她的預感變成了現實。

另外一位老師附和道:「蕭子淵嗎?這位機械學院的蕭神名聲很響啊,聽說參加過幾次科技創新大賽,都是特等獎,還申請了專利。」

「真是個人才,怪不得張教授這麼寶貝。」

隨憶的腦子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哦,熟人啊,那很好啊。熟人好辦事嘛。

沒過一會兒,蕭子淵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聽完老師的介紹後,笑著跟他們打招呼,簡單地交談了幾句,約好明天早上在圖書館見面詳談後,很快便離開了。

隨憶臨睡前收到蕭子淵的短信。

怎麼參加比賽也沒告訴我一聲。

蕭子淵看著短信發出去,他事先並不知道她也會參加,當院裡老師跟他說的時候,他差點推掉了。

隨憶舉著手機看了半天,蕭子淵從來沒因為私事給她發過短信,是不是發錯了?畢竟他們連朋友圈互相點讚的交情都沒有,他怎麼會給自己發閒聊的短信?

想了想,應該是發錯了吧。

隨憶沒回,關了手機便睡覺了。

第二天,隨憶吃過早飯直接去了圖書館,剛進圖書館就收到妖女的短信。

妖女近日閒來無事去旁聽一門課,叫「大學生戀愛與心理健康」,被那個心理學老師忽悠得昏頭昏腦,經常問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阿憶啊,兩個人在一起什麼最重要啊?樣貌?性格?門當戶對?

隨憶想了想,言簡意賅地打了幾個字回過去。

三觀吻合最重要。

蕭子淵站在圖書館二樓的書架旁找書,不經意間一歪頭便看到隨憶。

她從一樓的扶梯上來,秋日的陽光透過屋頂的玻璃照在她身上,整個人都被罩在奪目光芒裡,輪廓有些不真實地模糊。她的嘴角噙著恬靜的笑,正低頭看著手機,帶著讓人不忍直視的光彩。

蕭子淵瞇著眼睛,若有所思。

這個女孩子無疑是漂亮的,優雅獨立,靈動婉約,卻不張揚,這個年紀便知道如何恰當地掩蓋好這份美麗,安安靜靜地站著或坐著,柔軟纖細的身姿從容淡定。當她意識到你在看她的時候,得到的是莞爾一笑,可你再想靠近,卻是不可能了。

你進一步,她退一步,永遠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她永遠不會主動接近你,你也不要指望能走進她心裡。

她能一眼看出問題所在,然後不動聲色地避開或者解決。

林辰總是誇她聰明,而她,何止是聰明。

溫少卿說她和自己很像,一開始他並不覺得,可接觸得越久他自己竟然也會產生這種感覺,她好像就是另外一個自己。

不過,她有的時候似乎有些小迷糊。

隨憶上了二樓一眼就看到了蕭子淵,沒想到他來得這麼早,便走過去打招呼。

「蕭師兄。」

「早。」

蕭子淵正在紙上演算什麼,白紙上的字跡灑脫大氣,又隱約帶了些許他身上的氣勢。他直到算完最後一筆才抬起頭看她,表情有些嚴肅地開口:「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隨憶立刻緊張起來,「師兄昨天說的主題我有很認真地想過,一會兒就整理出來交給你。」

「……」蕭子淵默了一下,緩緩開口,「嗯……我想問的不是這個,你昨晚怎麼沒回短信?」

「呃……」隨憶頓了一下,「我以為你發錯了。」

蕭子淵極輕地歎了口氣,彎起食指抵了抵額頭,臉上的表情似乎……頗為無奈?

隨憶眨眨眼睛,她說錯什麼了嗎?

似乎安靜了點,隨憶找話題化解尷尬,「師兄的字好漂亮。」

蕭子淵也很給面子地接話,「我記得你的字寫得更漂亮,去年學校書法比賽的時候見過一次,後來怎麼再也不見你寫了?」

隨憶笑著打哈哈,「蕭師兄又逗我,我都是亂寫的,就不拿出來丟人了。」

蕭子淵忽然很鄭重地說了句:「我很喜歡。」

隨憶一愣,下意識地抬眸看他。

他正微垂著頭看她,薄唇微抿,那雙總是淡漠的眼睛裡此刻好像突然閃過一絲光芒。

正不知怎麼接話呢,就聽到有人叫蕭子淵的名字。

蕭子淵又看了她幾秒,視線才越過她看向她身後,緊接著他抬手打了個招呼,站起來走了過去。

「好久沒見了。」

那個人走近了便開始抱怨道:「哎呀,最近被折磨死了,對了,SolidWorks裡有幾個功能我不太會,你有時間教我一下吧!」

蕭子淵笑著答應:「好,今天下午你來找我吧,我會在寢室。」

「真的啊,那太好了,有你我也不用借這些書了。」那個男生往蕭子淵身後看了下,「咦,那不是……」話說到一半忽然笑出來,「不打擾了,我先走了。」

蕭子淵笑著道別,轉身回來看著正裝作很忙的那個人,心裡開始笑。

他不得不鄙視自己剛才的惡趣味,很久之前他就發現,這個看上去淡定的女孩子從不敢看他的眼睛。她越不敢看,他就越發想逗她。

小組成員陸陸續續到了,眼看時間也快到了,他們便進了二樓的會議室。

點過名才發現少了兩個,蕭子淵坐在會議桌的中央,面無表情地看著指針指到那個數字,又過了十分鐘那兩個人才姍姍來遲。

蕭子淵淡淡地掃了兩個人一眼,看上去沒什麼卻有種逼人的壓迫感。

隨憶覺得這個男人的氣場真不是一般的強大,她作為旁觀者都覺得冷颼颼的,更何況是當事人。

「我不喜歡不守時的人。」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遲到的兩個人面紅耳赤,站起來給大家道歉。

「對不起,我們錯了,再也不會了。」

蕭子淵點點頭,口氣緩和了點,「坐下吧,馬上開始了。」

隨憶垂著眼睛微笑,恩威並施,果然高明。

自由討論的時候,隨憶聽到旁邊兩個男生在小聲聊天。

「這個會議室不是說不借的嗎?上次我們系想借來用用都不給。」

「那你也不看看是誰借的。」

立刻有人湊過來,「誰借的啊?」

隨憶笑,原來男人也這麼八卦啊。

「蕭神啊。」

「哎,蕭神到底是誰啊?」

「機械學院的大神你都不認識?」

「不知道啊。」

「也是,蕭師兄平時挺低調的。」

「哎,他不是快畢業了嗎?」

「嗯,拿到了國外名校的全額獎學金,畢了業就出去。」

「真羨慕啊……」

「別羨慕了,沒得比,聽說他連發了好幾篇SCI,影響因子都很高……」

隨憶筆下一頓,要出國了啊,真好。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效率極高。隨憶本以為這麼多人不好合作,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認,蕭子淵不僅外貌和氣質出色,能力也同樣出色。

她磨蹭了一下,走的時候只剩她和蕭子淵兩個人。

下樓時隨憶狀似無意地問了句:「蕭師兄畢了業是要出國嗎?」

蕭子淵點頭,「嗯,很早之前就定下的。」

「哦,那恭喜了!」隨憶貌似雀躍地很快回答。

蕭子淵看了她一眼,「你呢,有什麼打算嗎?想出國的話可以找我。」

隨憶靜默了半晌,直到出了圖書館才出聲:「畢了業我要回家工作,也是很久之前就定下來的。」

「好。」蕭子淵淡淡應了句。

之後,兩個人一路無言。

隨憶若有所思地回到寢室,心情有些說不出來的沮喪。

三寶正在寫醫學報告,趴在鍵盤上辟里啪啦地邊打字邊抱怨著,「學醫太苦了!早知道我就去學種地了!換一行,行不行?!」

隨憶途經她看了眼,心不在焉地回答:「行,敲一下回車鍵。」

何哥和妖女趴在電腦前悶笑,三寶立刻端坐好,「阿憶,我錯了!」

隨憶一臉茫然,「出什麼事了?」

三寶惶恐,「阿憶,你心情不好嗎?」

隨憶一頭栽到床上,悶悶地回答:「沒有啊。」

何哥壓低聲音問:「她怎麼了?」

妖女和三寶紛紛搖頭。

在三個人眼裡,隨憶是那種很豁達的女孩子,不管遇到什麼都會不慌不忙地笑著解決,即使沉默,也是笑意嫣然。

從沒見過她現在這樣愁眉苦臉。

隔了幾天,再次去開會的時候,隨憶依舊興致不高,坐在位置上異常沉默。

蕭子淵說到一半發現隨憶突然睜大眼睛,緊接著便開始皺眉,又滿臉不安地小幅度動了動。

他停下來問:「怎麼了?」

隨憶一驚,「沒什麼,師兄你繼續。」

蕭子淵看了她幾秒後,雖然覺得她奇怪但並沒有追問。

他哪裡知道隨憶的「隱疾」。

她只感覺到小腹墜墜地痛,便有不好的預感,想了想覺得日子不太對,只盼著自己預感錯了。

誰知沒過幾分鐘便感覺到一股暖流從小腹流出,瞬間想死的心都有了。

蕭子淵似乎有意照顧她,會議提前結束了,但隨憶還是感覺到自己的褲子早已染血,濕濕的。

她坐著不敢動,給三寶發短信,輸入到一半才想起來,三個人去了市中心看電影,等她們趕回來天也黑了,不如等天黑了她自己跑回去。

旁邊陸續有人叫她:「隨憶,還不走啊?」

隨憶笑著應對,「你們先走,我馬上就走,再見!」

「那我們先走了啊,再見!」

蕭子淵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的時候見她還在,「怎麼還沒走?」

隨憶坐得端正,「我……我再等會兒。」

蕭子淵看著她原本粉撲撲的小臉有些蒼白,走過去問:「怎麼,不舒服嗎?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隨憶苦笑,我肚子疼也不能告訴你啊。

「我真沒事,師兄,你們先走吧。」隨憶看到門口還有人在等蕭子淵,便笑著回答。

「你們先走吧,我還要找份資料。」蕭子淵看了她幾秒鐘,忽然轉身跟其他人說。

「那師兄我們先走了。」

「好。」

等會議室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蕭子淵脫了身上的風衣遞給隨憶,「穿上吧,我送你回去。」

隨憶臉一紅,原來他看出來了啊,一抬頭便對上那雙深邃的眸子,唇角微揚似乎含著笑意。

正處在天漸黑而屋內沒開燈的時刻,室內光線有些昏暗,隨憶只看了一眼,便覺得蕭子淵有勾魂攝魄的資質,或許是他總是一臉淡漠,而此刻狹長的眼睛因為帶了笑意斜飛入鬢,整張臉的線條清晰漂亮,竟讓她看得有些愣住,有些心動。

她一直以為男孩子不需要長得太好看,而且長得好看的男孩子也不過如此,現在她竟然對著蕭子淵臉紅心跳。她和蕭子淵不是第一天認識,總覺得他身上的氣勢迫人,她無法駕馭,所以總是不敢仔細看他,現在不經意間的一眼,竟覺得驚艷,早知道就不看了。

蕭子淵竟也不叫她,薄唇微抿耐心頗好地等著她回神。

隨憶反應過來的時候臉更紅了,慌慌張張地穿上長風衣一下子站起來,因為站得太猛供血不足,她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下一秒,便跌進蕭子淵的懷裡。

這是他們第一次靠得這麼近。

隨憶緊緊握住蕭子淵的手臂,眼前一片漆黑,她只能感覺到手下的手臂堅實而有力地支撐著自己,鼻間的薄荷味道清晰爽朗。

等眼前的黑暗漸漸消失隨憶才抬起頭,有些迷茫,「謝謝師兄。」

蕭子淵收起手臂順勢牽著她的手,「走吧。」

隨憶的手指緊貼著他的掌心,他的指尖搭在她的手背上,指腹微涼,手心卻是暖的。

「那個……凳子……」隨憶藉著去包裡找濕巾的機會把手收了回來,翻出濕巾後狀似一心一意地擦拭著凳子上的污跡,再也沒有抬過頭。

她身上穿著他的衣服,周圍縈繞著他身上清冽的味道,頭頂那道視線又絲毫不加遮掩,她的心忽然躁動起來。

傍晚起了風。他們出了圖書館,蕭子淵只穿了件襯衣,在晚風中愈顯單薄,隨憶有些良心不安,「蕭師兄……你冷不冷?」

蕭子淵嘴角帶著笑,竟然有些戲謔地回答:「冷啊,難道你要把衣服還給我嗎?」

隨憶被噎住,「呵呵……」

隨憶在心裡檢討:你這個笨蛋,沒事兒多什麼嘴?!

途中蕭子淵給她買了杯紅棗茶,隨憶捧在手裡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視線時不時地從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糾纏在一起的兩隻手上掃過。

大概蕭子淵也注意到了,轉頭問道:「怎麼了?」

隨憶很是善解人意地回答:「這位師兄,你的手是沒有地方放嗎?」

所以要放到我的手上?

蕭子淵沒說話,繼續牽著她的手往前走。隨憶權當他是默認了。

秋日的傍晚,寒風乍起,他牽著她的手,一起走在滿是枯葉的校園裡。隨憶覺得口中溫熱香甜的紅棗茶一路流到了心裡,那種感覺縈繞在心頭久久不散。

在樓下分別的時候,蕭子淵說了一句話,讓隨憶在之後的整個晚上都處在魂不守舍的狀態。

蕭子淵說:你太瘦了,以後多吃點,抱起來的感覺應該會更好。

隨憶在蕭子淵的微笑中機械地轉身,身體僵硬地上樓,似乎連再見都忘了說。

回到寢室,正在打遊戲的三寶百忙中抬頭看她一眼,「阿憶,你笑得好詭異啊!」

隨憶摸摸自己的臉,「我笑了嗎?」

正說著,何哥一臉糾結地從屋外走進來,若有所思。

隨憶照例問:「怎麼了?」

何哥皺著眉,「今天去上自習,結果那個教室有選修課,我就順便聽了一會兒,本來好好的,可老師後來說了一句話,我就開始自動腦補,補了兩節課,再也聽不進一句話。」

「老師說什麼了?」隨憶問。

「他說,梁啟超在十七歲娶妻之後,曾經以為歲月會就這麼平靜地過去了,直到他遇見了康有為……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隨憶點頭表示理解,看向三寶的方向,「腐,是會傳染的。」

妖女從床上探出腦袋,給出評價,「何哥,你不能再和三寶混在一起了,都被她帶壞了。」

三寶忽然站起來振臂高呼:「革命無罪,造反有理,搞基有愛!」

喊過口號後又湊到電腦前繼續遊戲,嘴裡還嘰裡咕嚕的,「梁啟超就是因為和康有為在一起才把腎都弄壞了,結果做腎臟切除手術的時候被錯切了健康的腎,後來一命嗚呼了。由此可見,梁啟超的一生是極其不靠譜的一生……網上說得對,風蕭蕭兮易水寒,人生難覓是直男啊……」

眾人再次黑線。

蕭子淵從那晚對隨憶說了那句震驚中外的話後,就突然消失了。

幾天後,隨憶洗好了風衣卻找不到人,想了想,送去了林辰的寢室。

隨憶進了門,東瞧瞧西看看,「蕭師兄不在嗎?」

林辰一臉怪笑,「你來是為了找他啊?」

隨憶舉起手裡拎著的袋子給他看,「我有東西還給他。」

林辰拿過來,「咦,這不是他的嗎,怎麼在你這兒?他媽媽病了他回家去了,可能還要幾天才能回來,你先放這兒吧,回頭我給他。」

隨憶沒鬆手,猶猶豫豫了半晌,說:「我還是親自交給他吧,順便謝謝他,等下次他在了,我再來。對了,他是哪一天走的?」

「嗯……週三晚上,接了個電話就走了。」林辰回憶了一下。

「哦。」隨憶心不在焉地應了聲,「那我先走了。」

週三晚上,那應該就是那天晚上。

隨憶走到門口時,林辰忽然叫住她:「阿憶!」

「嗯?」隨憶轉身。

林辰猶豫半天才開口:「你也看得出來,蕭子淵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是蕭家的太子爺,畢了業就要出國,從國外回來就要進政壇的,他以後的每一步都是被安排好了的,或許這其中也包括婚姻,我怕你……」

隨憶臉上的笑容未減,慢慢開口:「林辰哥哥,你放心,我不會喜歡蕭師兄的。」

林辰記得隨憶已經很多年沒這麼叫過他了,突然這麼一叫,倒叫他心裡一驚。他最怕隨憶這個樣子,溫溫婉婉,實則心意已定。

林辰打量她半天,並沒有看出勉強和破綻,便擺擺手,「那我就放心了。」

蕭子淵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這幾句對話,微微一挑眉,沒作任何遲疑便推門進去了。

隨憶看到他冷著臉的模樣,便猜到他肯定是聽到了那些話,眨了眨眼睛,有點尷尬地笑,「蕭師兄,我來還你……」

還沒說完就被蕭子淵不鹹不淡的聲音打斷,「放那兒就行了。」說完也沒看隨憶,便從她身邊走過進了寢室。

隨憶看著他的背影,蕭子淵是這個樣子才對啊,淡然冷靜,他本該對自己如此。

對於他忽然的冷淡,隨憶笑了笑,放下東西很快離開。

關上門,林辰也有些尷尬,笑著解釋,「本想替你試探一下這丫頭,沒想到……」

蕭子淵歪在床上閉著眼睛,抬起手臂遮在額頭,滿臉的疲憊憔悴,並不接話。

林辰似乎忽然間看出了什麼,躊躇著開口:「子淵,算了,隨憶這個女孩子雖說清清淡淡的,但很有主心骨,她說不喜歡就是真的不喜歡。你……」

蕭子淵依舊沉默,臉上看不出異樣,似乎根本就沒聽他在說什麼,可林辰卻知道他動了怒,不知道是在生誰的氣,便歎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隔了幾天之後的晚上,隨憶去上機械學院的選修課,這次她沒玩手機,老老實實地聽講台上的蕭子淵講天書。幾天沒見他,他的精神不是很好,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沙啞,偶爾咳嗽幾聲。

隨憶知道他生氣了,卻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

她並不認為蕭子淵有多麼喜歡她,畢竟他身邊優秀的女孩子那麼多,她不過是最平凡的那一個,他本該看不到自己才對。

蕭子淵最近幾天都在實驗室做實驗準備發表文章,這天下了課剛回到寢室就看到自己桌子上擺滿了藥。

溫少卿正拿著幾盒盯著說明書研究,看到蕭子淵進來便扔給他,「這幫女孩子真是了不得了,她們哪裡是去聽你上課啊,校醫院這下要火了。可惜她們不知道你西藥過敏,這些東西碰不得啊。」

蕭子淵接過來隨手放到一邊,啞著嗓子問:「上次你給喬裕吃的那個潤喉藥呢,還有沒有?」

溫少卿找出來遞過去,笑著逗他,「那桌子上擺著的,有些你還是可以吃的。」

蕭子淵皺眉,「廢話那麼多!」

林辰興沖沖地跑進來,看到蕭子淵便突然停下來,悄悄轉身往外走。

溫少卿揚聲叫他:「林律師!去哪兒啊?」

林辰那天招惹了蕭子淵,現在看到他都躲著走。聽見溫少卿叫他,便僵硬著轉過身,「我去隔壁找個人……」

邊說邊急著轉身往外走,才邁開步就和迎面進來的人撞上了。

迎面來的男生抱著筆記本穩住身體,跟林辰說了聲對不起便走向蕭子淵,「大神,我把數據導進去但軟件運行說錯誤,怎麼都分析不出來,你幫我看看是哪裡出了問題。」

蕭子淵接過來坐在桌前仔細看著,趁著空當那個男生便和溫少卿聊天。

「聽說今天你們醫學院那邊出事了?」

溫少卿一愣,「不太清楚,我剛從醫院回來,出什麼事了?」

那個男生一下子興奮起來,興高采烈地講起來,「你還不知道啊?說是一年多前那個暴露癖變態又出現了,在醫學院的教學樓前騷擾女孩子。隔壁班的班長當時正好經過那裡,說被騷擾的女孩好像是林辰的那個漂亮妹妹,醫學院的那個美女,不過他也不確定是不是。」

蕭子淵突然停下來,指著屏幕上複雜的圖線點給他看,「這裡,這兩條線沒接上,接上再重新運行就好了。」

那個男生歪著頭看,蕭子淵便起身把座位讓給他。

蕭子淵走到旁邊端著水杯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嗓子流過,那種熱辣疼痛的感覺有了一絲緩解,可心裡的焦灼卻愈演愈烈。他慢慢放下杯子,忽然穿上衣服出去了。

「哎,師兄你去哪兒啊,我還有問題呢!」那個男生在身後喊。

溫少卿坐在那裡勾著唇笑。

那個男生看著溫少卿還奇怪,「哎,說到你師妹啊,你怎麼都不著急。」

溫少卿看著林辰,「他妹妹他都不著急,我著急什麼。」

林辰看著出去的那道身影,「他著急了,我還有什麼可著急的。」

某男生一頭霧水。

十幾分鐘後,蕭子淵和隨憶站在女生寢室樓前相顧無言,唯有尷尬。

這個時間女生寢室樓前不少情侶在摟摟抱抱,熱鬧非凡,這麼安靜的兩個人站在這裡不免都有些不自在。

妥協,蕭子淵的心中忽然冒出了這個詞。

在遇到眼前這個女孩子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和這個字眼沾邊兒。

良久他歎了口氣,神色也緩和了幾分,「怕不怕?」

隨憶的眼圈忽然熱了,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

隨即她揚起臉笑起來,聲音輕快,「不怕,師兄你忘了,我是學醫的,什麼沒見過啊!那些對我來說就是器官,我沒事兒!」

蕭子淵垂著頭看她,幽幽開口:「專家說,人的一生平均要說八點八萬個謊話,其中最容易脫口而出的謊話就是,沒事,我很好,我不怕。」

「呃……」隨憶沒想到蕭子淵也會講這種冷笑話,斂了斂笑容,「當時倒是嚇了一跳,不過現在沒事了!」

蕭子淵拿出一個平安符遞給她,「拿著,帶在身上壓壓驚。」

隨憶看了一眼,邊角有些磨損,應該是帶在身邊很多年了,她沒想到蕭子淵竟然會信這個。

這麼想著,隨憶不自覺地笑起來。

蕭子淵看她沒接,便把平安符塞到她手裡,「拿著。」

兩個人正說著話,突然下起雨來,蕭子淵自然地抬手緊了緊她的衣領,「你快回去吧,我先走了。」

說完就準備走。

隨憶愣了下,很快伸手拉住他往樓門口走了幾步,「你已經不舒服了就別再淋雨了,在這兒避會兒,我上去拿傘。」說完也沒在意,握住手裡的東西就往樓上跑。

幾分鐘後,蕭子淵的表情有一絲鬆動,看著隨憶遞過來的傘,遲疑了一下接過來,「這把傘……」

「怎麼了?」隨憶一臉疑惑地反問,「哦,對了,這是我從家裡帶來的薄荷葉,你拿回去泡水喝,嗓子就不難受了。」

蕭子淵垂著眼看了下,並不接,又重新盯著她的眼睛,她跑上跑下,小臉紅撲撲的,粉嫩晶瑩,格外動人。他看了半晌才緩聲開口:「你這是關心師兄,還是關心我?」

說完就在隨憶皺著一張小臉糾結的時候,轉身往回走。

昏黃的燈光映出綿綿細雨,宛如煙雨濛濛的江南夜,蕭子淵一手捏著紙袋,一手舉著傘,心滿意足地走在驚慌躲雨的人群中。

她一直叫他蕭師兄,從來不曾當面叫過他的名字,似乎他只是她敬重的一個師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

隨憶在樓前站了很久,腦子裡亂成一團。

是關心師兄還是關心我?

有區別嗎?

等她回神再看,哪裡還有蕭子淵的影子?

隨憶回了寢室,才發覺自己手裡竟然還攥著那個平安符。

還回去?蕭子淵大概會發怒吧?

蕭子淵生氣的時候不會像別人那樣疾言厲色,他臉上的神情不會變,甚至連呼吸頻率都不會變,什麼都沒做,可卻能讓人清楚地感覺到他生氣了。

隨憶權衡了一下,那就拿著吧!

蕭子淵進了寢室門,溫少卿奇怪地看著他,「你帶傘了啊,林辰給你打電話你沒接,他跑到女生寢室那邊給你去送傘了。對了,他最近怎麼了,對你這麼慇勤?」

蕭子淵邊取了紙袋裡的薄荷葉泡水邊無奈地笑,「我那天有點累了臉色不太好,可能他以為我是生他的氣了。」

溫少卿忽然想起了什麼,「你媽媽的病怎麼樣了?這週五是陳老的專家診,去看看?」

蕭子淵端著杯子嗅了下,清涼舒爽的感覺順著鼻腔蔓延到喉嚨,「不用了,這些年看過多少了,老毛病了,都說沒別的辦法,只能靜養,最近換季感冒了才又復發了。」

溫少卿拍拍蕭子淵的肩膀,「你也別太擔心了。」

蕭子淵笑著看他,「好。」

正說著,林辰拿著兩把傘衝進了寢室,看到一身乾爽的蕭子淵,「你……」

蕭子淵衝著他笑了笑,林辰撓撓腦袋,不好意思地也笑了。

熄燈後寢室裡很靜。

隨憶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睜著眼睛。

下午回來的時候她跟誰都沒提這件事,雖然她是學醫的,但畢竟是個女孩子,心裡總是有些怕的,沒想到晚上蕭子淵竟然會為了這件事來找她。

她微微笑了下,翻了個身準備睡覺。她本以為會失眠或者做噩夢,誰知竟然一覺睡到了天亮。

起床的時候神清氣爽,她想,大概平安符是真的有用。

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蕭子淵拿著傘準備出門,林辰盯著他和傘看了半天,「咦,你的傘……」

蕭子淵一臉坦然地反問:「怎麼了?」

林辰擺擺手,「沒什麼沒什麼。」

蕭子淵從餐廳吃了早飯剛走出來,遇到同院的同學,他們愣怔地看著蕭子淵,「咦,師兄,你的傘……」

蕭子淵又是一臉平淡地反問:「怎麼了?」

幾個男生立刻收起笑容搖頭,「沒什麼沒什麼。」

蕭子淵踏著滿地的雨水到了實驗室,在門口碰到張清教授。

教授和他打了招呼後,「子淵,你的傘……」

蕭子淵臉上掛著禮貌的笑,「張教授也喜歡?」

張清看著奶白色的傘上點綴著大大小小的七星瓢蟲,哈哈笑出來,「你小子,談戀愛了吧?」

蕭子淵笑了笑沒回答。

張清笑著拍拍蕭子淵的肩膀,「不錯,有空帶來我看看。」

忽然又問了一句,「不會是喻千夏吧?」

蕭子淵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回答:「不是,教授怎麼會這麼問?」

張清擺擺手,「她協助你做實驗,每次發表文章,你們兩個名字之間都是我的名字,你們這幫小子背後都說,Ziyuan Xiao和Qianxia Yu是SCI天生一對,都被我這個Qing Zhang給破壞了,你當我不知道?」

蕭子淵從容而坦蕩地回答:「張教授想多了。」

張清似乎明白了什麼,「好好好,你去忙吧!」

蕭子淵走了幾步又被叫住,「新申請的那個項目下來了,項目組過兩天會來考察一下,你到時候和我一起去。」

「好。」

第二天隨憶和妖女去學生會參加例會,據說本校以前的一個學生現在做了歌手,很紅火,決定回校開歌友會,學生會又是一番兵荒馬亂。

隨憶對這個當紅歌手倒是有點印象,一直以為是科班出身,沒想到會是自己學校的。工作安排好後,瞭解情況的人便開始八卦。

「你們知道他是學什麼的嗎?」

「學什麼的啊?咱們學校音樂專業也不強啊。」

「是學機械的!」

「啊?!不會吧?這怎麼可能……」

「真的,當年也算是機械學院的風雲人物,誰知突然輟學去唱歌了。」

「真的啊,這麼看機械學院出各種奇葩啊,快給我講講!」

「……」

隨憶正興致盎然地聽著八卦,妖女一轉頭看到她脖子上的紅線,邊伸手邊說:「咦?你脖子上戴的什麼啊?」

隨憶還沒反應過來,貼身戴著的平安符便被妖女扯了出來。

「以前沒見你戴過啊,哪兒來的?」

喻千夏坐在隨憶斜對面,看到紅線盡頭的時候臉色忽然變了,很快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隨憶。

隨憶被她看得彆扭,和妖女對視了一眼,便試探著問:「喻師姐怎麼了?」

喻千夏臉上的詫異一閃而過,很快恢復正常,「沒什麼。」

隨憶看著喻千夏的神情似乎想到了什麼,從妖女手裡拿回平安符默默放回衣服裡。

妖女湊過來小聲問:「哎,你覺不覺得喻千夏很奇怪?」

隨憶沖妖女使了個眼色,妖女吐了下舌頭,很快加入八卦大軍。

散會後,隨憶剛走到門口就被喻千夏叫住,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來。

「隨憶,你等我一下,我有事想跟你說。」

隨憶早就看出剛才喻千夏欲言又止,大概是覺得人多不好說,她轉頭對妖女說:「你先回去吧。」

妖女心領神會地走了。

隨憶和喻千夏從活動室出來,沉默著走了很久,喻千夏才打破沉默。

沒幾天的時間,冬天就好像一下子來了,太陽馬上就要下山。這個時間走在校園裡,隨憶想著自己應該把冬天的衣服拿出來曬一曬,等著隨時裹到身上。

喻千夏就是在隨憶正神遊天外的時候開的口。

「你可能不知道,蕭子淵是個早產兒,小的時候身體不好經常生病,看了很多中西醫的大夫都沒用。那個平安符是他爺爺奶奶求來的,很難想像吧?那樣的兩位老革命竟然會這麼做。或許是心理作用吧,自那之後他竟然很少再生病。這些年他一直貼身戴著這平安符,倒不是他有多相信,只是送的人對他意義非凡。他和他爺爺奶奶感情很好,一直很寶貝,我和他認識這麼多年,真真假假地問他要過很多次想看一看,可他從來都不接話,沒想到……呵,竟然送給了你……對了,你知道他爺爺奶奶是誰嗎?」

隨憶的心情忽然一落千丈,似乎也不覺得有多麼冷了。

那麼多人都知道蕭子淵家世顯赫,她也聽過,只不過他行事低調,她竟然差點不記得了。

那天林辰跟她說,蕭子淵是蕭家的太子爺,前途無量;今天喻千夏又跟她說,你知道他爺爺奶奶是誰嗎?

她怎麼會不知道他奶奶是誰?那是個在戰火紛飛的年代脫穎而出的奇女子,如今雖已年老,可每次出現的時候依舊精神矍鑠、風韻猶存,依稀可見年輕時的英姿颯爽。能配得上這個奇女子的男人,蕭子淵的爺爺又有多出色可想而知……還有他的父母呢,也必定是人中龍鳳吧……

隨憶歎了口氣,她跟他不是一路人。

隨憶眨了眨眼睛,又歎出一口氣。

妖女碰碰隨憶,「阿憶,這是你在飯桌上第三次歎氣了。菜不好吃嗎?」

隨憶勉強笑了一下,「沒有啊,很好吃。」

她忽然有點羨慕身邊的妖女,敢愛敢恨,張揚大氣,永遠信心滿滿地去爭取自己想要的。

三寶正吃得不亦樂乎,「阿憶,吃這個魚,做得真好吃!不愧是五星級酒店!」

今晚是他們同班的一個男同學過生日,在這家五星級大酒店擺了三桌,宴請全班同學。聽說這個男同學家裡是江浙一帶的富商,家底殷實,自入校開始,做事便彰顯著財大氣粗的風格。班裡同學並不喜歡這位,但礙於同學的面子不好拒絕。

大一剛開學,此富N代便對她們四個異常慇勤,眾人皆以為他看上的是妖女,誰知後來才知道他喜歡的是隨憶。

據說,他的原話是,此等大氣婉約的女子才有資格進他們家的門。

聽到這條八卦的時候,隨憶只是淡淡地笑了下。

三寶、何哥、妖女看著隨憶臉上的笑,顫抖著開始同情富N代,一心想看他是怎麼死的。

果然沒過多久,壽星便湊了過來,一副濫情的樣子,「隨憶,我今天生日,你有沒有話要跟我說?」

隨憶拿起果汁和他碰了一下,淡淡地說:「祝你生日快樂。」

壽星似乎並不滿意這個結果,「我記得你還沒送我禮物啊,不如改天補給我啊!」

眾人起哄,「喂,秦銘,有你這麼討禮物的嗎?」

壽星一揮手,「關你們什麼事!」

隨憶坐得端正,垂眸盯著面前的杯子,「我送了。」

壽星一臉欣喜,「是嗎?可能我沒仔細看,你送的什麼?」

三寶、何哥、妖女撲哧一聲笑出來。

隨憶這下終於抬頭,露出一抹微笑,緩緩開口:「收禮物的桌子上最角落有個紅包,裡面有五百塊,那就是我送的,你喜歡什麼自己買去吧!不夠的話拿發票來,我再補給你。」

眾人這下終於知道三個人笑什麼,一下子哄笑出來,大呼過癮。

隨憶看著壽星公吃癟,很快站起來,「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說完在壽星錯愕的表情中施施然離開。

隨憶心不在焉地低著頭走路,剛過拐角就堪堪撞上一個人,她頭也沒抬馬上道歉:「對不起。」

說完打算繞過去,卻被熟悉的聲音叫住:「隨憶。」

隨憶遲疑了下,她不該在這裡遇到熟人啊,這才抬頭看向來人。

「蕭師兄。」

蕭子淵穿著灰色西裝,合身筆挺,頗有青年才俊的氣質,臉有些紅,兩個人站得近,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醇厚的酒香。

蕭子淵喝了酒聲音也低沉了幾分,「你怎麼在這兒?」

隨憶指指幾步之外的包廂,「我們班有個同學過生日,在這裡請大家吃飯。」

蕭子淵想了下,笑著問:「是秦銘吧?」

看來這個富N代頗具盛名啊。

酒店的走廊裝飾得金碧輝煌,頭頂的水晶燈折射出的光嫵媚明亮,他的眉眼在這樣的燈光下更顯英挺俊朗,少了幾分平時的淡漠,多了幾分溫情,更加動人心弦。

他那樣一笑,用那樣的語氣吐出那個名字,似乎帶了調侃秦銘是暴發戶的意味。

隨憶被他帶著笑出來,點了點頭,「蕭師兄怎麼也在這裡?」

蕭子淵撫了撫眉心,一副無奈的樣子,「申請項目經費的必備流程,應酬啊。」

兩個人正說著話,那邊已經有人在叫蕭子淵。

蕭子淵應了一聲,便跟隨憶道別。

兩個人擦肩而過,隨憶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來叫住蕭子淵,轉身跑過去,把平安符塞到他手裡,垂著眼睛不敢看他,終於鼓起勇氣開口,但也底氣不足,「師兄,我聽說這個對你很重要,我不能要。」

蕭子淵的手就這麼一直伸著沒有收回。隨憶感覺到他一直在看她,頭頂都快冒煙了。

半晌,清朗的聲音才在頭頂響起,「聽誰說的?」

這麼清明的聲音哪裡有剛才喝醉了的模樣?

隨憶咬唇沉默。

那人似乎等不及又叫了蕭子淵一聲,蕭子淵這次沒應,而是拉過隨憶的手,把平安符重新放入她的掌心後,包住她的手,還是當初那句話,「拿著。」

隨憶掙扎了一下,他微微用力阻止,又加了一句:「吃了飯早點回去,別睡太早,等我回去找你。」

說完轉身離開。隨憶抬頭看著他的背影,清雋挺拔。蕭子淵的話說得曖昧,她卻忽然緊鎖眉頭,煩躁地吐出一口氣。

《回眸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