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淺唱不一樣,如果只是廢了耳朵和舌頭他還可以搏一搏,可手廢了,他就真的是個廢人了,看眼前的形勢逼著他惟有認命了,「我栽在你手裡是我沒用,任你處置!」
陳慕白一挑眉繼續開口,「這些年陳慕昭怕是下了不少功夫培養你吧?如今折在我手裡你說他會不會心疼?就算我肯放了你,如果他知道了你是因為對自己下不去手而功敗垂成,以他以往的作風會不會念在和你多年感情饒過你?」
羅寧跟著陳慕昭多年,自然知道陳慕昭的做派,表面看上去病怏怏,卻絕不會手軟。他眼底漸漸浮起幾絲絕望,「慕少何必連條活路都不給我?」
陳慕白的耐心終於用盡,極不耐煩的開口,「滾吧!」
羅寧不可置信的看向陳慕白。
陳慕白站起來撫了撫衣服上的褶皺,「滾回去跟陳慕昭說,讓他給我回電話。」
羅寧並沒動作,他心裡清楚現在這樣回去陳慕昭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陳慕白走到羅寧面前,「你可以放心回去,我會跟陳慕昭說,是我自己不肯收你,和你沒有半分關係。作為交換條件,這件事……」陳慕白捏著手中的支票緩緩開口,眸中盡然是凌厲狠絕,「如果有第四個人知道,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沒有活路。」
羅寧離開之後,陳靜康有些不放心,「少爺,就這麼放了他,您就不怕……」
陳慕白怎麼會不明白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的道理,可是他不賣這個人情給陳慕昭,那條毒蛇怎麼肯放過顧九思。
想起那個女人,陳慕白又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悅的轟陳靜康,「你也出去。」
陳靜康離開後陳慕白又坐回書桌前。
他承認,在看到支票的那一刻,他確實有些震驚,有些惱怒,情緒紛雜,一口氣憋在胸口竟讓他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顧九思八面玲瓏城府頗深,可如果有一天她的手伸的太長慾望大到他都無法滿足的時候,那他只能親手除掉她。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他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至少現在他還可以勉強說出用情不深四個字。
違心的話陳慕白說過不計其數,可這四個字說出來去讓他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陳慕白向來崇尚享樂主義,從不會輕易讓自己難受,只會讓別人難受。頂多是心裡不舒坦。心裡不舒坦了,折騰折騰也就過去了,他一向擅長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可這次,好像是怎麼折騰都沒辦法排解。
陳慕白又看了眼那張支票越發覺得憋悶了。
直到臨睡前陳慕白才接到了陳慕昭的電話,他看著屏幕閃了半天才接起來,語氣散漫中帶著不客氣,「你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不知道這麼晚了我要休息了嗎?」
陳慕昭在電話那頭笑了一聲,設的局被人揭穿還把人送了回來,他也沒必要再偽裝,「放出去的網沒收回來,慕少怎麼睡得著?我見到我的人了,能跑能動的,身上的零件一樣都沒少,慕少現在當真是寬宏大量,有君子之度。」
陳慕白聲音僵硬,「陳慕昭,你吃藥吃傻了?」
陳慕昭自然是知道天底下沒有那麼便宜的事情,「不知道慕少是什麼意思。」
陳慕白靠在床頭,手裡隨意翻著顧九思看過的那本書,「我累了,就不跟你廢話了。顧九思得罪了你,拿羅寧換顧九思,你和她的過節一筆勾銷,你不吃虧。」
陳慕昭頓了頓,「你喜歡這個女人?」
陳慕白有些好笑的回答,「你覺得可能嗎?」
陳慕昭對陳慕白的心思從來就沒摸透過,現在就更加糊塗了,陳慕白明知顧九思是陳銘墨的人,而且一向對她不冷不熱的,現在竟然主動護著她,他又想幹什麼?這其中又有什麼陰謀?可是讓他相信陳慕白會有感情更是難上加難,他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荒唐可笑。
「就是覺得不可能才會問。」
陳慕白懶得和他廢話下去,「既然知道不可能就不要廢話。」
陳慕昭想了想,「這事兒就這麼辦了。我一直以為,慕少眼裡是容不得沙子的。」
陳慕白回了一句,就掛了電話,「不容沙,日後怎麼吐珍珠啊。」
陳慕昭的電話掛下沒多久又接到陳簇的電話。
陳簇大概是在上夜班,電話那邊還能聽到不時有人和他打招呼,叫他陳醫生。
「我聽說最近鬧得動靜有些大,你沒事兒吧?」
陳慕白被吵醒兩次,脾氣上來了,語氣也好不到哪兒去,「我能有什麼事兒。」
陳簇立刻感覺到了他的小宇宙,「這是誰又招惹你了?」
說完才想起來又問了一句,「是不是吵醒你了?」
他和這個弟弟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知道陳慕白剛起床和被吵醒的時候脾氣最大,簡直就是六親不認。
陳慕白模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陳簇也不在意,「我好久沒見你了,這週末一起吃頓飯吧。」
陳慕白揉著眼角,「吃飯可以,不過事先說好了啊,你自己來,閒雜人等不許帶。」
他一向對陳簇的女朋友不待見,不明白那麼仙風道骨的人怎麼會喜歡那麼……又二又笨的吃貨。
陳簇似乎很不滿意,小聲訓斥了一下,「那是你嫂子!」
陳慕白似乎聽到了什麼特別可笑的事情,誇張的笑了幾聲之後才回答,「別了,我沒那個福氣有這麼個長輩。」
陳簇那邊似乎有什麼事,他應了一聲之後對陳慕白說,「我這邊有個病人,就這麼說定了,我明天把時間地址發到你手機上。」
陳慕白掛了電話之後再也睡不著了。
拿著顧九思看過的那本書翻來覆去的掃了幾眼,也看不進去,翻到某一頁的時候忽然掉出來一張紙。
陳慕白你以為我是白癡嗎,會上你的當!
陳慕白一笑,那天他確實是故意把那幾份文件放在桌子上來試探顧九思,只不過紙上的內容都是真的,她卻不會相信。
其實他也一樣,這種日子過得久了,早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這些年他和顧九思相互試探,真真假假,怕是再也不敢,或者是不會相信對方了吧。
生活對他和顧九思都是殘忍的,在最無助的時候,慢慢割捨掉對任何人的依賴心,從此,他們不敢依賴,只能孤身前行,那是他們的保護色,輕易不會褪去。
週末一大早陳慕白就接到陳銘墨秘書的電話,讓他到辦公室一趟。
陳銘墨辦公的地方陳慕白沒來過幾次,一是太偏,二是層層站崗,隔幾步就戳著一個人,他看著心煩。
陳慕白的車大部分警衛都認識,倒也一路順利的到達了目的地。
陳銘墨辦公室的裝飾還是老派作風,古樸簡單,書桌,沙發,書櫃,陳慕白的視線掃到屏風時,眼角一抽,心裡咯登一下。
那道屏風有些年頭了,上面畫著佛手,原本頗有禪機,只是……
他十歲那年,年少頑皮叛逆硬生生把那幅畫改成了豎著中指的佛手,下場的慘烈程度可想而知,這就是陳慕白不願意踏進這裡的第三個原因,雖然過去了十幾年,可這道豎著中指的佛手屏風依舊能輕輕鬆鬆的讓鐵血慕少腿軟。
坐下後陳銘墨問了幾句之後便進入到了正題,試探性的開了個頭,「立升集團的事情……」
陳慕白一聽到這四個字就炸了毛,「別提了!真不知道是哪個挨千刀的領導,沒事兒整頓什麼風氣,還拿立升開刀,也不知道提前通個氣,我可是折了好多人力財力進去,本以為是塊肥肉,結果什麼都沒撈著,你說可氣不可氣?」
吼了一通之後又特別認真且真誠的看向陳銘墨,「您知道是哪個畜牲幹的嗎?」
陳銘墨聽了差點吐血,卻又不能承認不能反駁,只能硬生生吞下去,逼著自己看上去平靜無比,「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就不覺得這事兒有蹊蹺?」
陳慕白一臉懵懂,「什麼蹊蹺?」
陳銘墨暗示他,「你不覺得這其中有人鑽了空子佔了便宜?」
陳慕白一拍桌子,「當然有!不就是那個什麼要求嚴辦的領導嘛!他佔了最大的便宜!」
陳銘墨無語,繼續誘導,「那陳慕雲或者陳慕昭呢?雖然他們各有損失,可萬一有人在演戲呢?」
陳慕白心裡冷笑,臉上卻立刻擺出迷惑的表情,擰著眉頭苦思,「你這麼說起來,我倒想起一件事。立升集團的事情說到底不就是為了錢嗎,陳慕雲是董明輝的親外甥,董家那可是最不缺錢的,按理說陳慕雲不該湊這個熱鬧,可他卻是鬧得最凶的。」
陳慕白現在恨不得讓陳銘墨忘了有陳慕昭這個人,免得他找顧九思的麻煩,只能盡量把陳銘墨的注意力引到陳慕雲身上去。
陳銘墨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陳慕白靜了半天忽然跳起來,「您不會也懷疑我吧?」
陳銘墨向來擅長試探從不會當面撕破臉,掩飾性的笑著,「沒有,對了,最近怎麼沒看到顧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