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思本以為「碎碎平安」之後就沒什麼了,只是這個年似乎過得並不太平。
當天晚上,顧九思再次接到陳靜康的救急電話,她掛了電話就趕緊出門。
這是顧九思第一次來公安局這種地方,她在此之前,壓根就沒想過陳靜康這種乖孩子竟然有需要她來公安局認領的一天。
顧九思在看到陳靜康的同時,也看到了另一張熟悉的面孔。那人看到她似乎也很驚訝,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不再看她。
顧九思腦中立刻浮現出紅顏禍水四個大字,果然不出她意料。
顧九思走過去踢了踢蹲在地上的陳靜康,問,「怎麼回事兒啊?」
陳靜康為了姚映佳和別人打架被抓了進來,他又不敢提陳慕白的名字,也不敢打電話回去,只能找顧九思幫忙。
陳靜康抬起頭來先是看了看不遠處的姚映佳,才回答,「吃飯的時候,隔壁桌喝多了,看到她漂亮就……我氣不過就打了起來。」
陳靜康和姚映佳的事,顧九思是知道的,所以他也用不著瞞著掖著了。
陳靜康一抬頭,顧九思才看到他臉上的傷,眼睛和嘴角都腫了,鼻子裡還流著血,她有些不悅的皺起眉,從包裡抽出紙巾遞給他,「你沒事兒吧?」
陳靜康擦了擦鼻血,一臉無所謂,「沒事兒!他們三個打我一個也沒撈著什麼便宜!」
顧九思瞪他一眼,「你還來勁了!」
看到陳靜康又低下頭去才又問,「他們人呢?」
陳靜康指指旁邊,「在錄口供。」
很快警察帶著三個男人走了過來,那三個人顯然已經醒酒,老老實實的蹲在陳靜康的旁邊。
警察問顧九思,「你是陳靜康什麼人?」
顧九思看了陳靜康一眼,「我是他姐姐。」
警察看著眼前的女人斯文漂亮,口氣緩和了很多,「雖說是對方鬧事兒,可畢竟是你弟弟先動的手,對方也受了傷,這種情況建議私了,賠他們幾個錢就算了,鬧大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顧九思又踢了踢陳靜康,「你同意私了嗎?」
陳靜康當然不願意鬧大,很爽快的點點頭。
誰知私了的時候對方竟然獅子大開口,氣得陳靜康又要跳起來。
顧九思也不攔著,冷靜的拿出手機點了幾下,遞給陳靜康淡淡的開口,「他想要多少,你就照著多少的醫藥費標準打就行了,賠償標準在這兒,你自己看著打,打多了也沒關係,我給你出。」
警察和對方三個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顧九思,本以為是個斯文柔弱的女人,沒想到……
警察也很為難,「這……」
顧九思拍拍陳靜康的肩膀,「你慢慢打,我在外面等你,打夠了再出來,一會兒我帶你去醫院。」
她的語氣不冷不熱,陳靜康也摸不清顧九思到底是什麼意思,看著她不敢說話。
顧九思看著陳靜康腫得越來越厲害的嘴角和眼角,又從錢包了拿出一沓錢遞過去,「去打吧,算我的。」
恰巧一個中年男子從裡面的辦公室走出來,看了看神情冷漠的女子,又看了看幾個掛綵的男人,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陳慕白是個沒有原則的人,他的原則以他當時的心情而定,而陳慕白又是個有原則的人,他的原則裡有一條就是「我的人和別人打架,無論輸贏,一定是別人的錯。」
身處飯局的陳慕白在聽到陳靜康掛了彩之後,謝絕了中年男子要幫他把人領出去的好意,決定親自來領人。
說實話,顧九思和陳靜康看到帶著墨鏡的陳慕白出現在這裡時,都有些心虛,特別是後者。
陳慕白這個人行事向來囂張高調,年少的時候他和唐恪常被抓到這裡,然後再被恭恭敬敬的請出去,沒有幾個人不認識這位「慕少」。
陳慕白這個人也最護短,這點和顧九思很像,他的人他可以打可以罵,可是別人不能動一下。
他放蕩不羈的坐在椅子上,看著幾乎整個公安局的值班人員誠惶誠恐的站在他面前,眼底情緒複雜。
直到局長也趕來的時候,陳慕白都沒有說一個字,不發怒但也絕稱不上沒情緒。
宋文山當然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道理,瞪了一眼把陳靜康抓進來的無辜警察,然後笑著開口,「這麼晚了慕少還專程跑一趟幹什麼,您有什麼事兒給我打個電話就行了。」
陳慕白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一開口便帶著刻薄,「宋局這話是說我這麼晚了坐在這裡是我的錯咯?」
宋文山在心裡給了自己一個嘴巴,諂媚的笑著解釋,「當然不是,慕少怎麼會有錯呢,都是下面的人有眼不識泰山抓了您的人,我替他們給您賠個不是,大過年的您千萬別動氣。」
「嗯……」陳慕白抬手指了指角落裡的三個人,「那他們怎麼處理?」
宋文山當然不會傻到真的以為陳慕白在詢問他的意見,「今天時間也不早了,要不您早點回去休息,我看這位小哥是不是也需要到醫院處理一下,明天您直接讓律師來找我?」
陳慕白看了眼這個人精,點了點頭,「就按你說的辦吧。」
說完站起來走了,顧九思也緊跟著出去了,最後陳靜康拉著姚映佳也離開了。
宋文山把這尊大佛送到門口,又目送著車子消失在黑夜裡才鬆了口氣。
車內的氣壓前所未有的低沉,陳靜康吭吭哧哧了半天才憋出幾個字,「少爺,我錯了……」
陳慕白並不接話,還算客氣的看著姚映佳,吩咐司機,「先送姚小姐回去吧,你的事一會兒再說。」
姚映佳也沒想到陳慕白會親自來,覺得真是尷尬到了極點,沉默著點點頭。
顧九思冷眼看著,陳慕白那麼聰明,陳靜康和姚映佳之間的事情他多半已經猜到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什麼態度。
幾個人一路無言,直到姚映佳下了車,陳慕白才開口。
「喜歡她?」
陳慕白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陳靜康看了顧九思一眼,顧九思輕輕的點了下頭。
陳靜康這才老實交代,「嗯。」
陳慕白繼續問,「在一起多久了?」
陳靜康把所有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沒在一起,是我一個人的事,她一直沒答應。今天的事也都是我的錯,和她沒有關係。」
半晌陳慕白才點點頭,「嗯,還算有點擔當。」
說完陳慕白便不再問,閉上眼睛開始閉目養神。
顧九思和陳靜康都不明白為什麼陳慕白的反應有些反常,一切都只是因為姚映佳,這個他看重的團隊裡唯一的一個女孩,曾或多或少的流露出對他的愛慕,而他做出這種判斷絕不是出於自戀。
若是別人就算了,可偏偏是陳靜康。
臨下車前,陳慕白下判決,「打架總歸是不對的,你這幾天就不要出門了,在家裡寫檢討吧,手寫,1萬字。」
陳靜康最怕拿筆桿子的活了,當天晚上在燈下哭得稀里嘩啦的,顧九思實在看不下去了,默默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別哭了,哭是永遠解決不了問題的,要去死……」
陳慕白第二天一早又被陳銘墨叫回了陳家老宅。
陳銘墨也沒拐彎抹角,開門見山的開口,「我聽說你和舒畫的事情了,你和她本就是訂過娃娃親的,現在接觸接觸正好。還有,既然你身邊有了新人,那顧九思就不用留在你身邊了。」
陳慕白垂著眼簾看著杯中漂浮的茶葉,眼皮都沒抬一下,抖動著肩膀笑起來,「您有話可以直說。」
才過了一個年,陳銘墨似乎蒼老了許多,精神也不大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陳慕白抿了口茶,「如果是字面上的意思,那我就有話說了,別說我現在和舒畫沒有什麼,就算是日後真的有了什麼,就她?舒家的千金小姐?我能使喚她幹什麼?您把顧九思撤走了,以後誰給我端茶倒水?」
陳銘墨好像已經下定了決心,現在只是通知陳慕白,「如果你缺了端茶倒水的人,我可以給你換別人。」
陳慕白不知道陳銘墨是發現了什麼在試探自己,還是真要把顧九思派到別處,只能保守回答,「您乾脆把我換了得了。」
陳銘墨不緊不慢的開口,「好好的說這話幹什麼,你若是捨不得……」
陳慕白下一秒就打斷他,「沒有什麼捨得捨不得的,只是覺得用慣了的人沒什麼錯處沒必要換。」
陳慕白說完就在心裡後悔,自己答得太快,明顯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屋內一下子安靜下來,陳銘墨半晌才開口,話裡有話,「慕白,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千萬別做錯事。」
陳慕白沒回答,沉默以對。
他終於明白了陳銘墨的意圖,怕是他老人家知道了什麼,拿顧九思來威脅他,讓他娶舒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