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思一下便感覺到了鼻酸,她盯著他看了許久,可他卻一眼都不肯看她。
厚重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屋裡只留了壁燈,昏黃朦朧的燈光裡,他長睫輕掩,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身上散發著與溫馨燈光格格不入的清冷氣息。
她知道,他是真的生她的氣了。
自從那天,他在她面前撩了狠話便不再出現在她面前,他讓唐恪來看她,讓段景熙來接她,自己就是不出現。就算現在肯來見她,也是一副冷心冷面的模樣。
良久,她垂下眼睛,有些不知所措收回手,才收回一半卻被他一把抓住,緊緊攥在手心裡,卻還是不說話。
天氣漸漸轉涼,夜裡的溫度有些低,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襯衣,指尖微涼。
陳慕白抬頭看了一眼,她楚楚可憐的看著他,那樣子不知道多招人疼,他歎了口氣,伸手替她抹去眼淚,聲音嘶啞,「別哭。」
她爬起來鑽進他懷裡,周圍都是他的氣息,讓她安心又心酸,眼眶一熱哭得更厲害了,陳慕白一下一下的拍著她的後背幫她順氣,苦笑著調侃她,「哎,顧九思,這次可是你不聲不響結結實實的算計了我一回,我連反擊的餘地都沒有,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他話中帶著微薄的笑意,可細聽一下,竟然還帶著哽咽。
他這麼一說,顧九思哭得更狠了,揪著他胸前的衣扣不鬆手。
陳慕白就是怕她哭才逗逗她,誰知她不但沒笑,還越哭越凶,她哭得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胸前的布料很快便濕噠噠的貼在皮膚上,他輕聲哄著,「乖,別哭了啊,孕婦不能哭,哭多了對自己和寶寶都不好,你不為我想,也得為肚子裡的寶寶想想。」
說著便去撫了撫她的肚子。
他的掌心隔著睡衣貼在她的肚子上,其實她的肚子不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那裡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陳慕白對自己突然做了父親這件事,心情是很微妙的。他一直都不怎麼喜歡小孩子,他覺得小孩子很煩,其中不知道講衛生這條尤為讓他受不了,哭起來更是沒完沒了,可那樣一類生物,偏偏你又不能拿名利去誘哄,完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所以這種不受他控制的生物一直被他嫌棄,可如今延續了他和她骨血的小生命忽然出現,一天天的長大,再過幾個月便會出現在他面前,會哭會笑,可以隱約看到他和她的影子,也許再過一段時間還會奶聲奶氣的叫他爸爸,這麼想著,似乎也沒可怕,他甚至隱隱期盼著他,或者是她,快點來到這個世界上和自己見面。
顧九思終於聽了進去,抽噎了幾聲之後,總算不再哭了。
陳慕白摸了半天也沒摸到紙巾盒,索性把襯衣脫了,挑了最軟的那部分輕輕的給她擦眼淚,她一張臉哭得紅通通的,他也不敢使勁,只能輕輕蹭著,邊蹭還不忘教育她,「知不知道錯了?」
顧九思窩在他懷裡,沉默不語,半晌才狠狠的搖了搖頭,「如果再讓我選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
「嘶……」陳慕白對她的答案很不滿意,反問著,「那如果你是我呢?你可以眼睜睜的看著我為了你在那種地方待一輩子?」
顧九思有些急了,「那我呢?我就可以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你說過的,縱此生不見,平安惟願。你說過的,只要我們都能好好的,你可以接受我們不在一起。」
陳慕白一時間也惱了,聲音拔得有些高,「我說過那麼多話,也沒見你這麼聽得進去!怎麼就這兩句記得那麼清楚!有些事即便是非做不可,也該男人去做,如果女人什麼都可以去做,還要男人幹什麼?」
顧九思一時間沒話反駁,被他這麼一吼忽然眼圈一紅,「陳慕白,你就是個騙子……騙子!」
陳慕白一愣,他以前聽人說女人懷孕期間會性情大變,他一直是不怎麼相信的,可如今他看著一向要強明理的顧九思竟然開始耍無賴,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使小性,他也不得不信了。
他把她攬在懷裡,捏著她的手去揉他的胸口,「好了好了,別哭了,我的心都快疼死了。從今天開始你什麼都別想,好好養著,以後的事情都交給我。」
她乖乖窩在他的懷裡,他低頭吻上她的眼睛,順著鼻尖,覆上她的唇。
他剛才把襯衫脫了,隔著薄薄的睡衣,顧九思清晰的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高得嚇人,他剛開始只是在她唇邊廝磨,後來越吻越深,似乎還在生氣,恨不得把她吞到肚子裡去。
顧九思心裡一緊,偷偷睜開眼睛去看他。
他的臉近在咫尺,似乎瘦了些,闔著眼睛的時候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他濃密捲翹的睫毛,還有眼皮上那道深深的褶皺。
見不到他的日日夜夜裡,他的眉眼她在心裡描繪了無數次,可描繪的次數再多,也不及真的出現在眼前帶給她的震撼的安心。
她漸漸情動,呼吸也跟著亂了,可他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停了下來,攬著她歪在床上,埋在她的頸間悶聲悶氣的說了一句,「睡吧。」
顧九思輕輕皺眉,他這是在……報復她?
陳慕白抬手按住她,聲音瘖啞,明明還帶著情慾,「別亂動。」
顧九思深呼了幾口氣,引起了陳慕白的注意,他終於抬起頭看著她,明知故問的開口,「怎麼了?」
顧九思嘴裡嘟囔著沒怎麼,可身體卻不受控制的往他身上貼。
陳慕白有些好笑的看著她,「你冷啊?」
顧九思哪裡好意思說自己怎麼了,明知道他是故意整她卻只能附和了一句,「嗯,有點冷。」
他明知她現在一點就著,竟然還假模假樣的抬手在她身上亂摸,顧九思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的掌心裡。
他的動作緩慢,說是觸摸,其實更像是揉捏,佔盡了便宜還一本正經的表達自己的疑惑,「身上不涼啊。」
顧九思不再搭理他,面紅耳赤的捏著被角默默忍受著。
他知道她一向能忍,所以越是想要挑戰她的極限,趴在她的耳邊若有似無的往裡吹著熱氣,「難受嗎?」
她全身緊繃,抬頭看著她,委委屈屈的「嗯」了一下。
她的眼底清澈濡濕,陳慕白本想捉弄她的心卻因為她的一個眼神而土崩瓦解,抬頭撫著她的臉吻著她的眉心,聲音裡也帶著壓抑,「我也難受,那也只能忍忍了。你現在這樣,我怕傷到你和孩子。」
顧九思這才猛然想起孩子的事情,當初那個中年女人特意交代她前三個月不要同房,當時她還覺得多餘,現在想來……人家說得對。
兩個人靜靜的躺了許久,顧九思忽然小聲開口,「那個……你睡著了嗎?」
陳慕白的聲音半天才模模糊糊的響起,「嗯。」
顧九思踟躕半天,「那個……你要回來了嗎?」
陳慕白這次回答的極快,「哪個?」
顧九思歎了口氣,有些鬱悶,「沒什麼。」
第二天顧九思醒來的時候陳慕白已經走了,她手裡握著那個她昨晚想要的錦囊,錦囊上的血跡已經洗乾淨了,她喜出望外的打開錦囊,可裡面……什麼都沒有。
她看了眼時間,急匆匆的跑出房間,只盼著陳慕白還沒走。
陳方和那個中年女人一臉緊張的看著顧九思從樓上跑下來,還不忘囑咐,「小心點……小心點……別跑……」
顧九思一句也沒聽進去,跑近之後便問陳方,「方叔,陳慕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