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家,杜梅的電話就來了,直接打到蕭毅的手機上。
「怎麼回事?」杜梅說。
「誰讓你去說的!」盧舟咆哮著從沙發上起來,揪著蕭毅的衣領,怒吼道,「誰讓你去說的!」
「不是我!」蕭毅說,「一路上開車回來我沒有打電話……杜總……舟哥!」
「開外放!」杜梅說。
蕭毅按了外放,杜梅說:「盧舟,張欣然今天心情不好,齊全讓我給你道個歉,這事明天再說,好好休息。」
杜梅把電話掛了。
盧舟簡直有氣沒地方發,蕭毅腦海裡還迴盪著張欣然竭盡全力尖叫著迴盪的「早洩精」以及「陽痿怪」兩個詞,簡直是天雷滾滾。配合著張欣然和盧舟面目猙獰的對罵,所有金童玉女的經典形象登時崩得毛都不剩了。
盧舟四處看看,摔了幾個抱枕,坐在沙發上直喘氣,倒了杯酒,咕嚕嚕仰頭灌下。
「我女朋友也常這麼罵我。」蕭毅朝他說,「沒什麼的,等消氣了就好。」
盧舟沒理蕭毅,蕭毅想起盧舟才被狗咬過,去找出酒精和棉花,說:「流血了沒有?」
盧舟不耐煩地掙脫蕭毅的手,手腕上,傷口上的血已經把襯衣袖口染紅了,蕭毅嚇了一跳,說:「得馬上打針!」
「不打。」盧舟馬上彈跳起來,坐開些許,怒道,「開什麼玩笑!」
「要打狂犬病疫苗!」蕭毅說,「不然萬一感染狂犬病了呢?!」
盧舟:「我像是有狂犬病的樣子嗎?!」
蕭毅:「……」
蕭毅心想你自己覺得呢,嘴上說:「是那隻狗,萬一攜帶狂犬病病毒就麻煩了,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打針。」
「開什麼玩笑!」盧舟怒吼道,「半夜三更去打針?!是等著被媒體爆料嗎?」
蕭毅想起自己有個朋友在疾控,說:「你等等。」
蕭毅進去打電話,盧舟又道:「你又要給誰說?」
蕭毅說:「你放心,我絕對不告訴杜總。聯繫我朋友,他在疾控上班。」
盧舟說:「朋友也不行!你簽過保密協議,不想幹了是吧。」
蕭毅站著看盧舟,差點要忍不住吼他,但是想想還是算了,說:「我是你的助理,保護你最重要,你如果覺得我做得不好,給杜總說讓她炒掉我就行了,但是既然你被狗咬了,就一定要打針,以防萬一。」
盧舟瞪著蕭毅,最後沒再說什麼。
一小時後,一輛車停在疾控的地下車庫裡。
蕭毅帶著他的朋友過來,說:「他不願意見到人……」
車窗搖開一點,盧舟在車裡低下頭,把手臂從車窗裡伸出來。
朋友:「……」
「就這樣吧。」蕭毅說,「拜託拜託,太感謝了,空了請你吃飯。」
朋友哭笑不得,只得在車外給這個粗壯的胳膊上酒精,打疫苗,裡面又是狂叫一聲,蕭毅馬上就抱著盧舟的手腕,苦苦哀求道:「堅持住堅持住……一會就完了。」
朋友看了一眼盧舟手上戴著的名表,嘿嘿笑了笑,拍拍蕭毅的肩,沒說什麼。
打完疫苗以後,蕭毅說:「還有兩針,帶回家打。」
盧舟的氣已經過了,回家以後也不洗澡了,穿著襯衣內褲躺在床上,蕭毅問:「刷淘寶嗎?」
盧舟沒回答,蕭毅便關了燈,抹黑出去,聽到黑暗裡,盧舟歎了口氣。
電話又來了,這次是杜梅。
「情況怎麼樣?」杜梅問。
「還好。」蕭毅說。
杜梅又問:「大半夜的跑疾控去做什麼?」
蕭毅:「……」
杜梅說:「你們的車被娛記拍到了,跟了一路,明天就要發出來,被我攔住了,你說說疾控是做什麼的?」
蕭毅只得小聲把情況全解釋了,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杜梅說:「怎麼這麼讓人不省心?待會萬一網友說什麼感染HIV了,網上說什麼的都有,你怎麼辦?」
蕭毅沒想到連個車牌號都能暴露,所幸杜梅也知道他一片好心,說:「下次小心一點,別管盧舟說什麼,有這種情況直接給我打電話,我派人開車去接到家裡來。」
「好的好的。」蕭毅心臟砰砰跳,額頭上全是冷汗,杜梅又說:「辛苦了,那不省心的孩子。」
「您也辛苦了。」蕭毅小心地說。
蕭毅簡直累死了,感覺才當了兩天的助理,這工作量幾乎是把一個人當十個人使喚。
他進浴室去洗澡,今天終於可以偷偷用一下盧舟的按摩浴缸了,嘩啦嘩啦水聲響起,洗得不亦樂乎,盧舟沿著樓梯下來。
「昨天那個黑還說什麼了?」盧舟問。
蕭毅根本沒聽見。
盧舟自己倒了杯水喝,看到蕭毅的手機一閃一閃,上面顯示「老婆」的來電。
盧舟:「……」
盧舟接了蕭毅的電話。
「你幹什麼啊你!」女聲不客氣地說,
盧舟騰的火氣就上來了,他記得蕭毅說過,自己女朋友是他的腦殘粉,本想讓她驚訝一下,然而現在一肚子氣沒地方出,蕭毅女朋友的形象和張欣然瞬間重疊在一起。
「你好,小姐。」盧舟彬彬有禮道,「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呢?」
「你是誰?」蕭毅的女朋友詫異地說,「你不是蕭毅?他人呢?」
「他在洗澡。」盧舟說,「有什麼需要我轉告的嗎?」
女朋友說:「你告訴他,我已經回家了,樓下廣場舞大媽們給我介紹了對象,處得非常愉快,準備下個月就結婚,讓他不要再打電話來了,把我忘了吧。」
盧舟:「沒關係,我會負責安撫他受傷的小心靈的。」
女朋友:「……」
「你到底是誰?」女朋友發覺不對了。
盧舟一臉正經地說:「我是他的男朋友,有問題嗎?」
電話那邊:「……」
蕭毅女朋友的聲音陡然就提高了八度,吼道:「敢情是一直在騙我啊!好啊你,你們這對姦夫淫夫……」
盧舟說:「嗯哼?你知道我是誰嗎?」
蕭毅女朋友說:「你叫什麼名字?你是不是杜馬?」
「杜馬?」盧舟說,「杜馬是誰?喔?原來他還有個姘頭嗎?」
電話那邊卡擦一聲掛了。
盧舟說:「你的簽名沒有了。」隨手手指比劃了個無形的叉,把她的電話號碼拉黑。又翻了下蕭毅手機裡的豆瓣,看見瀏覽記錄停在那個八他和張欣然關係的帖子上,瞬間發現了什麼,懷疑他拿自己的料去豆瓣上八,開始查他的發言記錄。
那是一個豆瓣的老ID,很努力地在澄清盧舟沒有靠抱張欣然大腿上位的事實,並且分析他的電影如何如何好,人如何迎合東方人的審美……具體時間,則是他在來應聘當助理之前,最早開始崇拜他的帖子,已經是他剛出道的時候了。
盧舟不滿地把手機扔到一邊,坐在沙發上翻翻劇本,顯然根本看不下去,忍不住又拿過手機看,看他出道的第一部電影,那時候,蕭毅還是個大學生,他的影評裡充滿了溢美之詞。
盧舟翻來覆去,把讚美自己的影評看了無數次,最後實在等得不耐煩了,放好手機,叫道:「喂!」
浴室裡傳來彭的一聲,蕭毅滑倒了。
蕭毅手忙腳亂出來,偷用浴室本來就很緊張,這下又被抓包,還不知道要怎麼挨罵,盧舟說:「我不是說了,你必須在我後面洗澡嗎?!」
「對不起對不起。」蕭毅頭髮濕漉漉的還沒擦乾,穿著一身白浴袍,赤著腳出來再三賠罪,「舟哥我以為你……已經睡著了,我這就去給你放水。」
「讓我洗你的洗澡水嗎?!」盧舟一臉憤怒道。
蕭毅不知道怎麼辦了,頭髮還朝下滴著水,浴袍領子裡露出白皙的鎖骨,盧舟說:「算了算了。」
蕭毅想了想,進去把浴缸洗了一次,說:「好了。」
盧舟一臉不滿,進去洗了澡出來,桌上放了冰威士忌,盧舟出了口長氣,頭髮也不擦,便刺頭一樣地坐著喝酒。
蕭毅自己也倒了一杯,安慰說:「都是這樣,我也經常挨罵,習慣就好了。」
「你女朋友也成天這樣罵你?」盧舟說,「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蕭毅:「……」
蕭毅聽得最多的就是這句,他想了想,說:「其實不是這樣……」
盧舟說:「她幫你什麼了?給你好臉色了?伏低做小的幹嘛?圖啥?」
蕭毅說:「她愛我。」
盧舟:「哦,起碼她還愛你,張欣然可不愛我。」
蕭毅道:「不能這麼說吧……她不愛你,你跟她在一起做什麼。其實我還是很……愛我女朋友。」
蕭毅有點鬱悶,朝盧舟笑笑,說:「我相信她等不生氣了,就會原諒我的。我們都說好了,等我攢到一個付首付的錢,我們就在北京結婚。」
蕭毅還不知道自己女朋友已經成為遠征特洛伊的奧德修斯一去不復返,尚在等待她回心轉意的那一刻,當然被拉黑的女朋友再也不會回頭也不可能回頭了,蕭毅還在樂觀地安慰盧舟,盧舟卻酸溜溜地說:「拉爆了就算了,好馬不吃回頭草,懂不懂?」
蕭毅笑笑,把手機收了起來,盧舟說:「反正我是不會再去給張欣然當狗了,媽的,簡直不是人做的,她從一開始就在踐踏我的尊嚴。」
蕭毅說:「我不相信她沒喜歡過你。」
「你不懂的。」盧舟答道,「娛樂圈,外人看起來光鮮,就是捧高踩低,赤裸|裸的,誰名氣大,誰紅,誰就能橫著走。」
蕭毅心想你自己不也是麼,也沒好到哪裡去嘛。
盧舟沉默不語,手裡玩著杯子,兩人穿著浴袍,坐在桌子的兩側,蕭毅四處看看,燈光五光十色的,照著這個空空蕩蕩的屋子,倍添寂寞感。
那種北漂的感覺他是知道的,每天回家,開燈,家裡只有自己一個人,一天兩天或許無所謂,但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會感覺很寂寞,冰冷的牆壁,想找個人說話都找不到,住這麼大的房子,即使很有錢,也會很寂寞吧。
「怎麼不叫你爸媽過來照顧你呢?」蕭毅說。
「離婚了啊。」盧舟說,「都在國外,你不知道?以前雜誌上的採訪我還說過。」
蕭毅想起似乎有這麼回事。
「你爸媽呢?」盧舟問。
蕭毅:「在老家呢,以前在鄉下教書,現在搬到縣城了,跟我弟一起住。」
他想了想,又歎了口氣,笑著說:「你有錢,有房子,事業有成,還有什麼煩惱呢?你看我。」蕭毅指指自己,說,「我全部的積蓄連一個平方都買不起。我爸平生積蓄八萬,說湊錢給我買首付,我們家三代積蓄,也一個平方都買不起呢。」
盧舟:「……」
「我能跟你比嗎?」半天後,盧舟總算蹦出一句話來。
蕭毅心道嗯,說得對,你樣的人能跟我一屌絲比嗎真是的。
「好好工作吧!」盧舟起身,在樓梯上朝下大聲道,「房子會有的!不過我要是你,就趕緊回鄉下去了,和父母的生活是錯過了就不會有的!」
蕭毅:「……」
蕭毅沒想到盧舟最後這句話,居然還挺像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