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現實)

翌日在陸少容的堅持下, 展揚終於沒有把玩具讓他帶上飛機。

畢竟過海關時金屬檢查器是要嘀嘀嘀的,在身上任何地方藏匿金屬物品都是不允許的, 展揚只要一想到自己老婆在眾目睽睽下把玩具拿出來的場面, 就險些流鼻血。最後還是只得讓步。

然而展揚卻看到陸少容的挎包裡露出一截像尾巴的東西。

「這是什麼?!」展揚道:「拿出來看看。」

陸少容摀住包,把那截尾巴一樣的東西戳進去裝好, 無所謂道:「沒什麼。」

展揚陰惻惻地說:「我要動手了。」

陸少容唰一下躲到牆邊,驚恐地說:「別……別過來啊!我要喊了啊!」

展揚:「……」

周圍的乘客以譴責的目光看著展揚。

陸少容恢復正經模樣,道:「送給無憂的聖誕禮物, 你好奇什麼?」

展揚道:「你還沒有送我呢。」

陸少容:「你不會想要的。」

展揚道:「你沒有問我,怎麼知道我不想要?拿出來看看!現在!」

陸少容只得拉開挎包拉鏈,展揚從裡面掏出一頂狐狸耳朵的毛織絨帽。

陸少容道:「我在網上買的, 你要麼?給你買個兔耳朵?」

「你戴上可以這樣……」陸少容手指比著兔耳朵,開始裝可愛, 一下杵到展揚面前, 又道:「那家店叫國王壇, 還有長筒漁網絲襪,和高叉黑色兔女郎套裝,還有一團白尾巴, 配上你修長的腿,唔……」

展揚捂著陸少容的嘴巴, 把他從安檢口拖走了。

飛機上的空姐都戴著聖誕帽, 笑容燦爛地分發食物, 展揚出差幾乎都坐頭等艙, 他手長腳長, 身材高大,這時坐在狹小的經濟艙裡滿臉不高興,像個受到虐待的小朋友。

陸少容笑道:「回來的時候就可以坐頭等艙了。」

展揚用食指惡狠狠地杵了陸少容的腦袋一下,把他推到窗邊,示意他看外面,別丟人,鄭士元還在一旁呢。

飛機餐裡有個小小的禮物盒,陸少容拆開它,發現居然是張蜀劍的試玩充值卡,以及周邊產品——藍色戴著聖誕帽的勇氣豬鑰匙扣,背後刻著周邊設計師「蠹」字。

他把鑰匙扣隨手拴在單肩包的一邊,望向窗外黑暗的雲海。

機翼的夜燈一閃一閃,遠方有一道金光在溫柔的夜晚鋪滿雲端,陸少容產生了短暫的幻覺,彷彿看到一個全身藍色劍仙袍的玄霄在雲層上漫步。

他定了定神再看,窗外一片黑暗。

飛機抵達虹橋機場,地面氣溫3~12度,鄭士元活動酸麻的手腳,在冰冷中呼出一口霧氣,展揚忽然發現陸少容沒了自己,也並非完全活不下去。

陸少容早在來前就把機票、便捷酒店訂好,更在網上查清楚路線,下機後展揚與鄭士元幾乎成了路癡,由陸少容領著上巴士,進酒店,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無需展揚操心。

「這不是你該做的事情麼?士元。」展揚不悅道。

陸少容笑道:「我想你們可能有更重要的事要商量,所以就提前包辦了。」

他們下榻的地方是間連鎖的全球便捷酒店,不貴但環境很好,展揚不得不對此表示滿意,他與鄭士元進了酒店,便開始取出資料,商量翌日去參加時裝展的細節。

陸少容躺在床上玩手機,聽著他們的交談,插口道:「你們還沒有票麼?會不會被保安趕出來?」

鄭士元忍俊不禁,展揚不耐煩地解釋道:「待會士元會去拿請柬,明天的平安夜晚宴只是一個機會,我需要在晚宴上和一個人談談……」

陸少容漫不經心道:「明天的主要任務是勾搭。」

鄭士元笑道:「是的。」

展揚道:「你說得很對,我需要去出賣色相,嗯哼?和我爸介紹的那傢伙搭上線以後,接下來才是說生意的事。你擔心麼?你一定很擔心吧。」

天亮了,鄭士元出去拿請柬,陸少容手機上的小太空梭被敵人打爆,他收起手機,打了個呵欠,道:「宴會前要先做點準備麼?我可以幫你灌腸。」

展揚:「……」

翌日下午,鄭士元取回來三張請柬,展揚道:「見到他們的老總了麼,是怎樣的一個人?」

鄭士元的臉色不太好看,答道:「沒有,他的秘書親手交給我的。」

陸少容好奇道:「怎麼有三張?」

鄭士元道:「我說我們有三個人。」

展揚猜也能猜到鄭士元基本是吃了閉門羹,料想對方不會把他們這種小企業放在眼裡,幾張請柬就打發了,只得道:「沒什麼,晚上還有機會。」

陸少容也能猜到,不過他什麼也沒說,展揚這種白手起家的企業家與數世財富積累的大財團老闆不能比,憑他的實力,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三張請柬?」陸少容好奇道:「我也可以去麼?」

展揚道:「你別去丟人了!」

陸少容馬上道:「絕對不會給你丟人,我假裝不認識你們就好了,可以省一頓晚飯呢。」

鄭士元:「……」

展揚只得道:「你……好吧。」

展揚本來也不抱太大期望,權當聖誕節來旅遊一趟,大家一起吃個自助餐再回去好了。

宴會地點在浦東新區的金茂大樓,展揚與鄭士元都換上了筆挺的西裝,展揚穿著一件深黑色的絨西服外套,潔白的襯衣領子豎起,袖口翻出,在手背上形成一道好看的白邊。

陸少容則穿著毛衣,牛仔褲,白球鞋,倆手揣在兜裡,東張西望。

展揚連咆哮也咆哮不出來了,徹底敗給了陸少容,道:「你該去買套西裝穿,我覺得你會被攔在門外。」

陸少容無所謂道:「這樣挺好,我又不是沒進過這種級別的場合,反正上去以後也不會纏著你。」

「我的目標很明確,進去吃飯,吃完就撤。」陸少容笑道。

鄭士元緊張得很,此時終於忍不住大笑出來。

展揚眉毛一動,問:「你在香港也參加過?」

陸少容道:「嗯,以前到了賽馬季,這種宴會多得是。」

展揚敏銳地嗅到了什麼,質問道:「以什麼身份出席的?!」

陸少容道:「當門童。」

展揚:「……」

電梯叮的一聲到了,金茂酒店裙房二層。

門口置著一棵高大的聖誕樹,兩扇水晶門朝內推開,宴會廳內熙熙攘攘,儘是富豪與名媛,不少歐洲人到上海來過聖誕節,便是為了嚴冬裡的這場盛會。

侍應們穿梭來去,長桌上擺滿了食物,陸少容的口水流下來了。

展揚咳了一聲,領頭進去,門童禮貌地攔住了走在最後的陸少容,陸少容只得道:「老闆,他不讓我進。」展揚額上青筋暴突,轉過身用英文道:「紐約,展。」

陸少容指指展揚,道:「我是……展老闆的馬仔,姓陸。」

陸少容交出請柬讓門童翻閱,這時他們身後又來了數名白人,門童忙彬彬有禮地交回請柬,做了個「請」的手勢。

「馬仔。」展揚不可一世道:「很貼切,嗯哼?你就是被騎的馬仔。」

陸少容竊笑著跑開,奔向食物的海洋。

他取了個大盤子,把芝士龍蝦、栗子雞、香草蝸牛、嫩羊排扒到一個盤子裡,倒了一大杯果汁。見身邊有名珠光寶氣的女人站著,便主動為她的酒杯裡舀了點奇異果汁。

那貴婦人笑著說:「謝謝,蔬菜也要吃點,營養搭配。」

陸少容笑道:「謝謝。」

貴婦人又笑道:「我兒子也不喜歡吃蔬菜。」

陸少容注意到女人身後有兩名保鏢跟著,便知不可亂說話,識趣地躬身,握著她的手背親吻,轉身告辭。

他端著盤子,走到角落,放好杯子,開吃,鋼琴就在離他不遠處,音樂聲叮咚響起,酒會顯然還未曾正式開始,富豪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處,炫耀彼此的情婦,討論今年最新的時尚話題。

展揚站在宴會廳的另一側,端著酒杯,彬彬有禮地與幾個老頭子說著什麼,他一進入這種高檔場合,便似乎從頭到腳變了個人,風度翩翩,笑容真誠,形容舉止到位且優雅。

陸少容就是愛展揚這點,在家裡時像只發|情的公狗,是他一個人的國王;進了公司是個工作狂,是囂張且不可一世的老闆;穿上西裝又成了公子哥兒,是繫著領帶的紈褲。

與豪門子弟相比,幾乎看不出區別,除去眼中一現即逝的遲疑神色,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

時裝SHOW開始了,特別搭建的T台兩側放出小發禮炮,紅色幕布緩緩拉開,維也納組曲響起。

展揚無意識地在大廳內掃了一眼,看到聖誕樹背後端著個盤子的陸少容。陸少容挑挑揀揀,專吃好吃的,每樣好菜嘗幾口,剩的都扔到一旁。

展揚深深吸了口氣,額上青筋暴突,決定回酒店以後好好調教他。

他盯著陸少容看了一會,見到陸少容小心地把一隻烤全雞用錫紙包好,被錫箔燙得輕輕拋來拋去,又小心地收進挎包裡,知道陸少容在打包,準備帶回去給他當宵夜吃。

展揚改變了主意,決定回酒店以後把他調教到死。

樂聲中,女模特兒輪流走上T台,一輪今冬新款後是男士禮服,休閒服,繼而是內衣。

女模特兒穿著蕾絲半透明內衣出台轉了一圈,內裡竟都是真空上陣,陸少容探頭張望片刻,見男模出場了。

男模身高平均和展揚差不多,只穿著一條短褲,膚色健康,身材勻稱卻沒有展揚好,略仰起下巴,站在T台上,陸少容開始幻想這些服飾讓展揚穿的話不知道有多好看。

賓客們圍聚在T台下,閃光燈不斷,展揚搶到了一個好位置,他的身邊是一名歐洲時裝設計師。他一邊看,一邊小聲向那設計師發表自己的見解,表情拘束得恰到好處。

設計師十分欣賞他,頻頻點頭。

賓客最外圍,一名金髮男人看了片刻,轉身朝鋼琴這處走來。

大廳角落裡,鋼琴師已離去,陸少容在享受一份冰淇淋。

那男人似乎十分無聊,隨手取了桌下的小提琴,倚著陸少容身旁的一張椅子背,閉上雙眼,將小提琴架在鎖骨上,調了調音,開始拉琴。

他半長的金髮遮住了耳朵,耳下現出一枚發亮的鑽石耳釘,帶著白種人富豪的自信,鼻樑高挺,唇色紅潤,面頰皮膚白皙。

「夜曲。」陸少容道。

悠揚的小提琴聲從弦間流淌而出,他睜開眼,笑了笑,瞳孔是迷人的深藍。

猶如愛琴海人種與北歐的混血兒,卻沒有英國人的嚴肅,有意法人的浪漫,卻又不似他們風流。眉目間充滿匈牙利的英邁,卻沒有分毫維京人的野蠻。

他放下琴,先前拉的正是肖邦的夜曲。

「史提芬·吉爾。」他與陸少容握手,後者笑道:「展。」繼而起身去為他端來雞尾酒。

史提芬接過杯子,說:「香港人?和他們的口音不一樣。」

陸少容笑道:「對,帶了點粵語腔,你是哪的人?」

史提芬道:「我在歐洲唸書,家父加拿大人。」

陸少容點了點頭,道:「你是樂師……還是他們請來的客人?」

史提芬聳肩,笑了笑:「我沒有請柬,混進來看內衣展的。」

陸少容:「……」

陸少容取來盤子,與史提芬並肩屁股倚上長桌坐著,史提芬捏著叉子,朝那一群富豪賓客中指了指,道:「那位是著名的時裝設計師,歐洲每年流行的新款有一半出自他的手。」

陸少容點了點頭,見到展揚身邊的矮個子設計師。

展揚鶴立雞群,在一群將軍肚的名流間顯得風度不凡,陸少容好奇起展揚的知名度,道:「他旁邊那位是誰?」

史提芬笑道:「誰知道呢,估計是哪家暴發戶纏著巴結。」

陸少容心想這話要是被展揚聽到了,估計不把整個宴會廳掀翻踏平,絕對不算完。

陸少容又見到先前取食物時簡短交談的貴婦,好奇道:「那位太太是誰的夫人?」

史提芬神秘地噓了一聲,道:「要叫她女士,叫她太太她會生氣。」

「那位是北京任氏財團的老總,旗下產業涵蓋房地產、飲食業與服裝業。」史提芬笑道:「不過我覺得,她沒有她的兒子出名。」

「是麼?」陸少容笑道,他想起了那貴婦提到的兒子,估計也被她兒子弄得焦頭爛額,陸少容又道:「剛才我和她聊了聊,感覺不像很難相處的。」

史提芬無所謂道:「真正的有錢人都是很好相處的,他們懂禮貌,知道保持距離的重要性,也會察言觀色——無論對象是誰,只有暴發戶說話時才那麼不可一世。」

陸少容點頭道:「很有道理。」

史提芬道:「她的兒子有些……奇怪的想法,穿衣服格調很別緻。我今天就是來看他的。」

陸少容樂不可支,想起展揚經常說他丟人,看來有錢人家的二世祖也不能免俗。

史提芬剛說完,那遲到的二世祖就出現了。

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帶著四名保鏢,進了宴會廳。

陸少容笑道:「果然很別緻。」

史提芬道:「他叫任亮。」

那男人走進來時,不愧他的名字,令在場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他穿著一身黑西裝,脖子上繫著一條雪白的絲巾,腦袋上戴著一頂黑白相間的羊毛格子貝雷,帽沿斜斜垂下,擋住了眼睛,碎發從帽子下延伸而出,襯出白皙的耳朵輪廓。

二世祖嘴裡叼著根煙,懶懶道:「媽。」

任夫人微有不悅,道:「怎麼現在才來?」

二世祖兩手插在褲兜裡,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周圍的人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笑聲遠遠傳來。

有名媛為他端來酒,他便懶洋洋地撩了下額發,現出被頭髮半遮著的一隻眼,嘴角透出狡黠的笑,點了點頭,摘掉叼著的那根煙,隨手按進酒杯裡,禮貌地拉起名媛的手,親吻,道:「謝謝。」

周圍的人哄笑。

陸少容忍俊不禁,見展揚似乎找到正主兒,然而任夫人與她的兒子被人簇擁著,展揚也擠不進去,只得在外圍默默等候。

「暴發戶想做什麼?」史提芬敏銳地看到了展揚想靠近宴會名人身邊的動作,調侃道:「他又想去巴結任家了?」

陸少容尷尬道:「或許吧……」

展揚遞出了他的名片——非是給任家母子,而是給了她們的保鏢,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陸少容的手機響了,清風發來短信,陸少容看了一眼,把手機收好,道:「我去朋友開的火鍋店裡吃飯,一起去玩麼?走吧,請你吃火鍋?」

史提芬似乎十分有興趣,正要答應陸少容的邀請,展揚遞完名片後卻匆匆走來,手指在陸少容腦袋上戳了戳,道:「又在做什麼?」

史提芬:「……」

陸少容道:「沒做什麼,介紹你認識我的新朋友,這位是史提芬。」

展揚瞥了史提芬一眼,黑著臉,道:「您好,謝謝您照顧他,我叫展揚。」

史提芬蹙眉道:「你也姓展?你們是……兄弟?」

陸少容訕訕笑道:「這是我的……暴發戶……同性戀……丈夫。」

史提芬瞬間優雅地將一口酒噴了出來,忙不迭地轉身找紙巾捂著。

陸少容道:「老大發信息來了,請我們去店裡吃火鍋。」

他以詢問的眼神望向史提芬,史提芬忙擺手,道:「我不去了,兩位……玩得盡興。」

展揚客氣且疏遠地說:「再見!」

陸少容還未來得及問史提芬的聯絡方式,已被展揚拖著出了宴會廳,史提芬高聲喊道:「聖誕快樂!」

陸少容朝他揮了揮手。

那二世祖聽到史提芬的聲音,怒道:

「擦!史提芬!你小子啥時候來上海的!」

史提芬笑道:「昨天和老師一起來的上海,聽說你在睡覺就沒找你。」

二世祖撇開保鏢與自己的老媽,過來毆打史提芬了。

二世祖又道:「不喝酒,躲在這裡幹嘛?」

史提芬一邊避讓,一邊笑道:「剛見到個小弟,眉毛眼睛,和我繼母說不出來的相似,好奇所以過來看看……」

二世祖想了想,道:「哦,叫什麼名字?」

史提芬道:「沒來得及問就被喊走了。」說著給了那痞子一拳,道:「好幾年不見,還是一樣,結婚了?」

二世祖歎道:「沒呢,老了老了……

任夫人挽著那位名時裝設計師的手臂,相談甚歡,二世祖則與那服裝師的弟子——史提芬勾肩搭背,四處調戲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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