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雪滿弓刀

風雪怒號,千里雪原之中,軍隊猶如蜿蜒長蛇,數千名騎兵排山倒海,追在一名武將身後。那武將身穿黑鎧,胯|下駿馬已跑得口鼻溢出血沫,箭矢黑壓壓地射來,密佈雪地。

「簡直不自量力,愚蠢至極!」敵方首領遙遙喝道,「今日若是識相,便束手就擒,隨我回東都受審!」

武將怒吼道:「連你也背叛了我!」

「漸鴻。」另一隊千人軍從側旁殺到,雙方呈合圍之勢,一時間漫山遍野,儘是敵軍。

「吾王,你已眾叛親離,獨力難支,為何仍放不下?再頑抗下去,無非連累將士們丟了性命。」敵軍增援陣中,一個渾厚的聲音說,「昔日袍澤之誼,在你心中可還有半點份量?」

「袍澤之誼?」武將一劍歸鞘,冷笑道,「往昔的宣誓已成謊言,誰還記得當初的約定?!哪怕是犧牲今日在場的將士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扳倒我麼?」

「生死終無別!天地雖大,卻再容不下你了——!」

雪粉飛捲,戰鼓聲擂響。

「咚!咚!咚!」

那鼓聲猶如一名神祇般的巨人,它從浩瀚的天際盡頭走來,它的步伐踏向世間,每一步下去,便捲起遮天蔽日的狂風與暴雪。

「放下罷,吾王,你已無路可逃。」

第三隊追兵在大雪之中現出身形,一名英俊的年輕武將摘下頭盔,拋在雪地中。

雪粉激昂,傳來那男子的聲音。

「交出你手中鎮山河,喝一杯水酒,便讓小弟送你上路如何?」

「世間無人不死。」渾厚的男子聲音說:「何必如此看不開?」

「說的是。」李漸鴻武鎧下袍襟飄揚,策馬佇立於風雪之中,朗聲道:「世間無人不死,孤王卻自知未到大限,今日死的,必不是我!!」

玉璧關下天高地遠,不知是誰吹起了羌笛,孤音飄揚,合著細細密密的雪粉,灑向大地。戰鼓聲中,騎兵齊齊豎起槍,只等鼓聲一停,三隊追兵便將併攏,將數千把□□投向北良王李漸鴻所在之處。

「廢話少說。」李漸鴻冷冷道,「是誰甘願先來領死?」

「若你想在此地刀兵相見,拚死一戰,生前威名盡棄,也並無不可。」那年輕男子聲音陡然怒喝:「今日誰摘得李漸鴻項上人頭,賞千金!封萬戶侯——!」

鼓聲停,騎兵齊聲大喝,然而李漸鴻一聲怒吼,在天地間迴盪,緊接著縱馬催到最快,轉身衝向山坡,駐守高地的追兵發得一聲喊,發動了衝鋒。

上萬人圍捕一人,戰陣已成,兵馬朝著中心處聚攏,李漸鴻雙腳控馬,左手拖□□,右手抽劍,迎著衝鋒而下的千軍萬馬,逆流而上!雪坡高地轟然崩塌,窮追不捨的兵馬淹沒在瘋狂捲下的白霧與雪粉之中。

鮮血飛濺,李漸鴻一劍斬斷迎面衝來的騎兵長刀,以鐵槍挑起敵軍奔馬,摔向敵陣,手中之劍所到之處,登時斷肢飛裂,那削鐵如泥的利刃竟是劈開了迎面而來的滾滾洪流!

萬人對一人,然而李漸鴻竟如虎入羊群,在混亂中直殺出了戰陣!

駿馬面前是萬丈懸崖,緊接著,懸崖延展之處轟然崩塌,無數躲閃不及的馬匹、騎兵隨著崩毀的雪崖翻滾下去,深淵之上,李漸鴻駕馭戰馬,凌空一躍。

雪坡之上登時只聽得戰馬長嘶之聲、止步聲、雪崩之聲,天空中的黑暗猶如烏雲密佈捲來,覆蓋了北方大地,叛軍首領駐馬崖前,小雪細細密密,灑在他的赤銅鎧甲上。

「將軍,未見那反賊下落。」

「罷了,暫且收兵。」

《相見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