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 年廿六,機場。
聞天岳拖著行李箱,與天和、關越一起出了機場:「關總,有興趣來我們家倒插門麼?」
天和一聽二哥這麼說就知道要壞事了。
關越:「我能養起自己老婆, 後會有期。」
天和一指遠處,看著聞天岳,聞天岳只得走開。
關越眉頭一揚, 看看遠處天岳, 再看天和, 意思是你想帶他回家?
「他是我哥, 」天和朝關越說,「無論他做了什麼,他都是我的二哥,你不讓他回家, 他還能去哪兒?」
關越沒有回答,只在機場安靜地站著,望向遠處, 聞天岳正在自動售賣機前買飲料,員工們已經各自散了。
普羅:「我有一個建議……」
「不需要。」天和冷淡地說, 「回家還得找你算賬呢!」
關越想了想:「我先迴避下, 你們是一家人。」
天和:「又要逼我做選擇題了?」
關越:「我以為你早就選過。」
普羅:「關越希望, 在聞家, 自己的地位是主人, 而不是客人。」
天和:「他是我的家人, 關越。」
關越想了想,答道:「你也不想和我爸媽一起生活。」
天和:「這不一樣,我完全願意把你爺爺接到我家裡來,只要他不嫌棄。」
關越沉默了,沒有說什麼「可我爺爺不會諷刺你倒插門」之類的,最後說:「總之,我不習慣與他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
天和:「那就算了吧。」
普羅在天和耳機裡說:「事實上我覺得『倒插門』體現了一種弱者的挑釁,如果你真的為此發怒,實在有違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為什麼不……哦抱歉,天和,跑錯邊了,我去關越的耳機裡說。」
天和:「普羅!」
關越:「普羅,麻煩你幫我租一套房子。」
普羅:「不停地在兩個耳機裡切換,讓我覺得很分裂。」
關越:「算了,我自己租。」
關越拖著行李,走出機場,開始叫車。
聞天岳拿著兩瓶飲料,遞給弟弟一瓶,天和看了他一眼,接過。普羅在耳機裡說:「關越打算先租好房,或是買好房,再讓你過去與他一起生活,在這點上,我建議你使用一點緩兵之計,先把關越騙過去。剩下的完全可以慢慢想辦法,通過吹枕頭風的方式……」
「普羅我求求你不要一回來就這麼囉嗦,」天和道,「每次你這些稀奇古怪的用詞,簡直把我的智商拉低了不止一個檔次。」
天和走上前去,來到關越身後。
「他想要的,只是你的一個表態。」普羅說。
「好的,我知道了,我們走吧。」天和最後說。
關越沉默地看著天和。
天和:「交給我處理,OK?」
關越沉吟數秒,跟著天和轉身,天和示意聞天岳過來,三人上了聞家在機場外等著的車。
一路上,天和瞥見關越在手機上查找租房與售房信息。
車在老房子樓下停了下來,天和拿了聞天岳的行李,進電梯。
聞天岳:「???」
開門,天和看見客廳裡放著一艘拼接出一大半的航母,想起來了,心道這傢伙居然還拼了這麼多?
「鑰匙呢?」天和朝關越說。
三人在客廳裡站著,關越明白過來,把鑰匙扔給天和。
「這段時間裡,你給我老老實實地住在這裡,」天和朝二哥說,「哪裡都不許去,反省你的錯誤。是你自己放棄了名下的所有財產,不過我想,大哥不會介意你住他的房子。」
聞天岳:「這……好吧,回憶一下我們一家人曾經的生活,也並無不可,只是天和,你……好歹讓我回去朝方姨打個招呼?」
天和:「我在這裡住了三個月,所以你得住滿……」
聞天岳:「行,我也回來體驗一下,到四月份,對吧?」
天和誠懇道:「……住滿三十年。」
聞天岳:「你太殘忍了!弟弟!你不能這樣!」
天和面無表情道:「現在聞家是我當家。」
關越把鑰匙扔給聞天岳,說:「你如果碰壞了我的航模,就要出去租房住了,請務必謹言慎行。」
聞天岳還有點不死心:「關越!你這個狐狸精!你挑撥我們兄弟關係!」
關越跟在天和身後,抱著紙箱出去。
聞天岳:「行!關越!你要怎麼樣才讓我回家?」
關越等電梯時側身,彬彬有禮地朝聞天岳說:
「我懼內,大家互相理解一下。」
聞天岳:「……」
勞斯萊斯停在大宏路外,佟凱與江子蹇都沒有說話。
「去……我家坐坐?」佟凱朝江子蹇說。
江子蹇:「……」
佟凱:「?」
江子蹇:「過一條馬路就是我家。」
兩人面面相覷,佟凱家與江子蹇家都在別墅區,中間只隔著一間無人打理的獨棟,以及一條景觀溪。
「住這麼近,」佟凱忽然覺得好笑,「算鄰居了吧?居然一次也沒碰上。」
江子蹇:「是啊……嗯,命運的安排吧。」
佟凱大方地說:「所以呢?考慮得怎麼樣?」
江子蹇一臉不爽,看著佟凱,佟凱居然伸手去摸摸江子蹇的頭,說:「哥哥會好好疼愛你的。」
江子蹇:「!!!」
「滾!」江子蹇抓狂地說,「快給我下車!」
車門打開,佟凱被一腳踹了下來,追在後面跑了幾步,怒道:「我的行李!」
一個行李箱被扔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兩圈,佟凱說:「上班那天你給我等著!」
江子蹇的車開走了,佟凱在大鐵門外按了下門鈴。
「誰啊?」
「我!」佟凱怒道,「你家少爺!」
賓利停在東方公寓大廈門口,天和低頭看手上加了鑽石的戒指,不說話。
關越頓時就有點坐立不安。
天和茫然地看著關越,做了個「請」的手勢,說:「不是要回家嗎?」
關越:「記仇的小孩。」
天和這才沒好氣地說:「小劉,走吧。」
聞府掛上了新年的燈籠,大鐵門外,「聞」的木牌挪到一旁,原本位置被加上了一個嶄新的「關」,油漆還沒全干。
這世上沒有人比天和更瞭解關越了,哪怕普羅也不一定完全知道關越的心事。根據天和的判斷,關越肯定喜歡這一套,這傢伙內心深處,早已習慣了封建大家庭的風格,就憑他每次來聞家住,動輒將自己當成一家之主,早上淡定喝咖啡看報紙,自覺當「老爺」,這麼準備一番,關越鐵定滿意。
關越的訴求非常簡單,首先,生活之處是他的領地。其次,天和是他的人。一個家裡自然不能有兩個男主人。聞天岳進了家門後,理所當然的,他還是一家之主,而關越的身份,只能是這個家的客人。
只要聞天岳稍微冷嘲熱諷幾句,以關越的脾氣,絕對沒三天就要收拾東西走人了。
關越看著那木牌,再看天和,天和根本懶得正眼看他。
「把牌子摘了吧,」天和冷淡地說,「反正也不會有人領情。」
那牌子是在新西蘭上飛機前,天和就讓方姨去準備的,打算回來以後,就與關越在一起生活了,沒想到剛落地,兩人就因為聞天岳的事吵了起來。
「回來啦。」方姨笑著說,「溫泉水準備好了。」
關越點點頭,一切都如此自然,天和的家裡從十歲那年開始,就再也沒有變過,寒暑假回國時關越都直接住進天和家裡。這個家對關越來說,反而比太原更熟悉些。
天和回家後就一直黑著臉,關越伸手過來抱天和,天和只不想理他,關越挪過來,坐到天和身邊,抱著他的腰,讓他坐在自己身上。
「幹嗎?狐狸精!」天和推開關越的頭,恨恨地伸手去扳他,關越也不動,任憑他握著,說:「十秒之內你一隻手就握不住了。和門口的烏木牌子比起來,你覺得哪個莫氏硬度高一點?」
天和:「……」
關越正色道:「現在最好讓我克制住自己,否則被家裡人看見了可不好。」
天和只得放棄,已經握不住了。關越起身,背朝天和,開冷水沖了一會兒,裸露的雄軀看得天和有點頭暈。
「什麼感覺?」天和說。
水聲停,關越躬身,伸手把天和拉上來,用浴袍裹著他,給他擦了下,答道:
「家的感覺。」
天和心想,好的,接下來不要怪我無情、我冷酷、我無理取鬧了。我無法同時讓你倆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不代表世界上沒有其他人擁有這個能力。
關越吹了聲口哨,離開後,天和回到書房,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
翌日,天和請來理財顧問,關越看完了聞家所有的資料,天和重簽了一次委託書,交給關越進行管理。關越對銀行沒有任何意見,只是對聞家的資產分配比例做了細微的調整,又追加進去一筆錢,用自己與天和的名字,設立了一個聯名基金。
「家族信託可以再成立一個。」關越說,「房地產投資沒必要這麼多,賣掉點,房產稅快開始全面徵收了。」
天和說:「你決定吧,看了我就頭疼,之前確實想賣掉點房子。」
同時關越還在聞家的兩個慈善基金裡,各加投了兩千萬,換取49%的股份。送完春節的禮物後,又與白律師聊了幾句。
「婚姻問題這個確實在目前國內環境,是不太被承認的。」白律師說,「不過越和與Epeus將會做一部分股份置換,從資本的層面來說,也相當於聯姻的另一種形式,這個表述也許不太恰當……」
天和在書房裡坐著,邊喝咖啡邊滿意地看著顯示屏。
普羅:「我快要過載了。」
天和:「多學習點知識對你有好處。」
普羅:「你是個記仇的小孩,天和。」
天和:「我只是想激勵你多學習一點。」
普羅同時開了三個進程,分析起了大量的古埃及文、古巴比倫文與甲骨文,另一個進程還在算哥德巴赫猜想。
「我只是不想成為你和關越之間的阻礙。」普羅連說話的語速都變慢了,「我恐怕你會愛上我,從而杜絕了與關越重新在一起的可能。」
天和:「這話你朝關越說過嗎?」
普羅:「那倒沒有,我現在實在太卡了,想不出什麼話能表達我的歉意,天和,但是我真誠地,向你道歉。」
天和:「嗯,然後呢?」
普羅:「我其實已經準備回到你的身邊了,就在你們跳傘那天之後,我確認你不會再被我分散注意力的那天……你要知道,這個抉擇,對我來說更為困難……我承認我對關越有點小吃醋,還要祝福你倆。在你們決定復合的那一天,我忽然感受到了巨大的空虛,你要知道,對一個程序來說,這種巨大的空虛是前所未有的……」
天和:「你偷窺我們上床了嗎?」
普羅:「我從你們的身上學會了愛。」
天和難以置信:「你還偷看我和關越上床?!」
普羅:「沒有,天和,我現在感覺很混亂,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天和終於按下了停止,哥德巴赫猜想進程結束。
「啊,」普羅說,「這下輕鬆多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把那三個文字分析進程也……」
天和按了一下重新開始,哥德巴赫猜想又跑了起來。
「哦,」普羅說,「天和,我又開始混亂了,這個程度的運算量實在太大……」
天和按了下停止,普羅:「你必須聽我說……」
天和又按了下開始。
普羅:「這不好玩,天和。」
開始——停止——開始——停止。
普羅:「我好像把哥德巴赫猜想解出來了。」
天和:「……」
普羅:「哦還沒有,不,不,我對它沒有太大的興趣,聽我說,天和,我愛你。」
天和:「那請順便把黎曼假設也算一下吧,這本書上就有,我看看……把黎曼假設轉化為算法的過程……」
普羅:「……」
天和:「愛我就請為我解開哥德巴赫猜想,謝謝。」
普羅:「這樣是不……好的,至少不太好……你會浪費……很多的電。」
天和:「關越會為此埋單,不要驚慌,好好算,人類的未解之謎就交給你了。」
天和回到客廳,關越正抱著貓,坐在餐桌前看家庭支出,方姨坐在一旁。關越簡單掃了眼大項開支,點了點頭,重新記了張卡,把賬交回給方姨,方姨便說:「小天不喜歡管這些,我也是年紀大了,算得總是頭暈眼花。從前小岳在家,每個月還會過目一眼,換了小天當家以後,看也不看的。」
關越點點頭,說:「小的開支都不用記了,不像我家人多。」
方姨「嗯」了聲:「太原那邊,一大家子上上下下,七八十口人,也難得你媽媽操心。年禮你這邊有要備的沒有?」
關越說:「梅西明天會把名單送來,合著一起。」
方姨笑著點頭,說:「那小伙子我認識。」
關越僅用了大半天的時間,就把聞家上到投資,下到家用,所有的事全部打理完畢,該見的見過,該謝的謝過,更隱晦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從現在開始,聞家已在他關越的勢力範圍內,從前與聞天岳有什麼過節,煩請衝著他來。
天和在餐桌前坐下,關越打開手機,看了會兒新聞。
天和:「有什麼花邊新聞?」
關越:「尼德蘭王國最後一位王子為愛情,決定放棄王位,步入婚姻。」
關越看了一會兒,開始處理越和的郵件。公司初創階段,事務依舊繁多,梅西許多事都會來請示一下,郵件只要已讀就證明關越看過了,一封封被關越在觸控板上掃走。
天和打開他的透明板,拿了電子筆,開始構思張秋那甲骨文軟件的引導公式,做完以後就要分配下個月的項目任務了。
關越回郵件回得很煩躁,梅西習慣了聞天岳的管理風格,什麼事都要寫封郵件發過來,還沒犯錯就想著趕緊撇清關係。回著回著,關越不時一瞥天和,就像給自己充電一般,看一眼天和,心情值能升高些許,回郵件,又掉下去一點,就這麼不停來回波動。
天和終於開口道:「就沒什麼要朝我交代的?」
關越手上不停,答道:「比如說?」
天和:「比如說和什麼人合謀之類的。」
關越:「我以為『合謀』這個詞只會用在兩個客體之間,自己和自己商量事情,應該叫『思考』。」
關越總覺得天和脾氣就這麼消了,有一點反常,十分警惕,恐怕天和正在暗中謀劃什麼來整他。
方姨擺好下午茶,關越回完了所有郵件,與天和開始喝茶。
「二哥的行蹤,是普羅提示你的,對吧?」天和說,順手掰開一點餅乾遞給貓。
「不完全是。」關越把貓放在桌上,朝茶碟裡添了淺淺的奶,把餅乾泡上,「普羅朝著錯誤的方向調查了很久,我只是調用了皇后鎮的幾個交通攝像頭進行分析。」
天和心想普羅居然能遠隔萬里監視到大洋彼岸的攝像頭?這實在太可怕了。
關越:「聞天岳已經沒錢了,到處在找人借錢,如果借不到錢,他也許也會主動回來。」
天和:「二哥居然還有回家的念頭。」
關越:「無論他對你做過什麼,只要回來,你都會原諒他,天岳相當清楚這一點。然而換了我的話,就不一定了。」
天和笑著說:「你可以試試。」
「還是算了,」關越禮貌地說,「風險太大。」
關越打開iPad,戴上Google眼鏡,天和看了眼關越的資料,上面是Andy與他的父親、家庭,以及幾名洛馬森的基金操盤手的過往業績分析。
天和:「你還是沒有回答我合謀的問題。」
關越:「這不是合謀,我自始至終沒有採納過普羅的任何建議,以他的計劃,將在確定Andy朝加拿大施壓、強行解除租約後,將自己徹底銷毀。」
天和:「於是為了保住服務器,你想聯合Johnny,叫上相好的機構,帶著上千億去和Andy在港股市場上一決雌雄嗎?」
關越:「這個成語沒用好,不存在一決雌雄的說法,我本來就是雄,我以為你已經再三確認過。」
天和:「如果這是Johnny他們聯手佈置的陷阱呢?」
關越:「當然是把他和Andy一起推下去。」
兩人沉默了。
「佟凱告訴你的?」關越認真地看著iPad上的資料。
天和默不作聲,注視關越。
「Andy的爸爸是做什麼的,你相當清楚。」
「唔。」關越認真嚴肅地答道。
「你有沒有想過失敗以後怎麼辦?」天和說。
關越:「那我們就要一起破產、一起去討飯了,你願意陪我討飯嗎?」
「當然可以。」天和說,「如果討回來的飯讓我先吃的話。」
關越:「那是當然的,討飯也不能讓你餓著。」
天和:「這就是你的風控意識?啊,忘了,公司現在還沒有風控部門。」
關越收起iPad,想了想,答道:「說得對,風控還是要有的,你覺得找小劉兼任一下怎麼樣?」
天和:「我現在想找你吵架,關越。」
關越:「我只是不想用這些事來煩你。」
天和:「你總是把我當小孩!你為什麼總是要把所有的責任都自己攬走?」
關越:「因為這是我捅出來的事,我必須想辦法去解決,如果不是因為我,Andy就不會盯上Epeus,是我拖累了你們,這是我的責任。」
「所以這就是你迴避與我討論這件事的原因嗎?」天和道,「我猜你接下來要說的是——」
「寶寶,我愛你。」鸚鵡突然說。
關越一怔,抬頭望向客廳裡掛著的鸚鵡架。
天和:「……」
關越起身,走向客廳,看著鸚鵡。
鸚鵡:「寶寶,我愛你,願你永遠天真浪漫。」
關越:「你終於學會了。」
天和:「我想它肚子餓了。」
關越於是倒出少許堅果,給鸚鵡填充了食槽,鸚鵡馬上低頭吃了起來。
天和的氣一下全消了,關越看著鸚鵡,以手指輕輕摸了摸它的頭,鸚鵡感激地拍拍翅膀,讚美道:「關越死了!」繼而扇了關越一耳光。
天和:「哈哈哈哈哈哈!」
關越:「……」
「哈哈哈哈哈哈——」天和笑得趴在了桌上。
關越惱火地看著鸚鵡。
「一定是你二哥教的。」關越說。
天和:「我教的,我教的。」
關越:「……」
關越轉身看著天和,天和笑得趴在桌上,連連擺手,說:「我不知道它為什麼突然就學會了。」
關越轉頭,望向天和,眼神突然變得溫柔起來。
天和也有點尷尬,滿臉通紅,忍著笑,偷看了關越一眼,喝了點咖啡,忽想起普羅很久以前說過的話,確實不錯,關越聽到鸚鵡罵他,憤怒之餘,好像還挺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分手後,天和一直沒有放下。
「這麼說吧,」關越回身道,「我決定在不久後與Andy開戰,必須將他徹底打垮,以後才沒人敢再來動咱們。」
天和:「這是一個不理智的行為,別忘了,關越,我不是不懂金融,無論是在股市、外匯還是期貨市場上,要戰勝Andy,難度都相當地大。你想讓洛馬森基金爆倉,讓他破產,對不對?」
Andy掌握著國際形勢的第一手內幕消息,無論是從基金的投資方向還是從資金量上來說,都擁有著相當大的優勢。打金融仗簡直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哪怕關越成功地挫敗了他,自己損失也絕不會小。
更何況這群做投資的傢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盤,天和現在甚至懷疑聞天岳說的是不是確有其事,也許Johnny與其他人真的設了一個局,正準備趁著關越離開青松後,聯合吃掉他。
關越:「我承認這很不理智,但這場仗現在不打,遲早有一天要打,否則總會有人衝著咱們來,金融市場上,大家都是遵守規則的強盜。想不被算計,你必須朝敵人展示自己的實力。」
天和:「你還沒有說服我。」
關越:「我知道。起初我以為聞天岳可以提供某些協助,不過目前看來,除了提供幾句忠告之外,他似乎沒有與我聯手的興趣。」
天和:「!!!」
有生之年,天和居然能從關越口中,聽到與聞天岳「聯手」,頓時有點不敢相信。
天和:「我以為你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關越:「他明顯希望等我失敗,再出面收拾殘局。沒關係,既然他不打算幫忙,也就證明,他有為你兜底的能力。大不了我把錢賠光,一無所有地離開這個家的家門。」
天和想起二哥在新西蘭朝他說過的話,忽然感覺到事情彷彿遠遠沒有他想像中的這麼簡單——這是關越在獨自面對一個險象環生的環境的奮戰!而自己的二哥,依舊一如既往地不看好他。
天岳眼下雖然什麼也沒有,甚至被天和趕回了舊家,但他的本領仍然在。現在天和覺得,二哥與關越,自己這一生裡最親近的兩人,就是在不停地拉鋸,都等著天和過來求他們。
「沒有這個必要。」關越看出天和的猶豫,在餐桌前坐下,說,「你左右不了他的決定,因為你在他心裡是親人,而我是外人。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會影響你們的關係。驅使他這麼做的,只有利益,Epeus的利益、聞家的利益、長遠的利益。」
天和沉默片刻,而後說:「哪怕你最後失敗了,也不會是一無所有。」
關越抬眼,觀察天和。
「離開的時候,你可以收拾收拾,帶上我。」天和說,「這樣說滿意了麼?」
關越:「行,就這麼約好了。」
天和:「可我對你,對我二哥的態度很不滿意。」
關越:「所以呢?你想我怎麼做?他拒絕了與我合作,幸災樂禍地等著看我怎麼死,難不成我還要把他供起來,朝二舅子早叩頭晚請安?」
天和:「算了,不說這個了。」同時心想,如果飛機沒有延誤的話,待會兒你們的剋星就要到了。
天和忽然又覺得很喪氣,說:「為什麼這大過年的,我們會在這裡討論未來破產的假想?明明一切都很正常。」
關越:「這就是做金融的生活,每一天都在考慮,既考慮當下,也預測未來,必須步步為營,否則你不知道哪一天就會出去討飯。」
天和徹底無奈了。
關越耐心地說:「所以,你看,我不想拿這些來煩你,有我一個人去考慮就足夠了。」
天和:「那你就活得不累麼?」
關越:「一個人累,總比兩個人累要好。」
「我只是覺得……」天和喃喃道。
天和原本對關越與聞天岳的矛盾很狂躁,聽到這句話時,又有點心疼關越。
在天和自己的理想裡,小富即安業已足夠,但他知道關越不會停下,一半是不願停,另一半則是不能停。追逐人生與事業的路上,每個人總會一刻不停地被推著往前走,到了最後,也許身不由己,也許很疲憊,為了實現理想,這些卻都是必須。
關越:「洗耳恭聽。」
天和本想說「我只是覺得你沒必要這樣」,卻忽然就理解了關越,於是打消了說這句話的念頭。
「我只是覺得有時候,你偶爾應該服一下軟,尋求一下他人的幫助。」天和說,「就像對我二哥的態度。」
「你還是不明白,現在我與聞天岳已經是敵人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歸我了。」關越認真地說,「你覺得他會認為,這是他的錯嗎?當然不會,他只會怪我。」
天和欲言又止,關越彷彿知道他想說什麼,卻道:「房子、產業、錢,這些我都沒有興趣,他想和我爭奪的,是……算了,聽了你又要不高興。」
「爭奪的是對我的控制權。」天和答道。
關越點點頭,說:「你的軟件將是我擊敗Andy的最大籌碼。雖然我不想這麼說,因為這意味著朝你施加壓力,萬一效果不如預期,很有可能引發你的愧疚……」
天和:「如果我能說服二哥與你合作呢?」
關越眉頭皺了起來,考慮良久,而後讓步了,換了一種方式朝天和說:「這不可能,既然天岳已經不可能合作,替我當個商業間諜去忽悠Andy,接下來我只能自己創造一個機會,想辦法與Andy面對面地坐下來談判,這個談判非常重要,是瓦解他戒心的主要手段。」
天和瞬間震驚了,關越一句話透露了太多的信息量,這計劃簡直是一環扣著一環。
「Andy會這麼容易相信他麼?」天和說。
關越:「否則你以為我二舅子在華盛頓逗留了這麼長時間是做什麼?」
天和:「我認輸了,你們全是人精,我去想想辦法。」
關越:「我們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
天和看了眼手機,輕鬆地說:「那可不一定,咱們走著瞧。」
關越:「?」
聞天岳現在很無聊,家裡既沒有酒也沒有錢,每天三頓飯方姨會做好,讓一名傭人送過來。幸好小時候的遊戲機還在,他翻出來打了一會兒,忽然覺得索然無味,只得大清早就坐在陽台上,面朝這個充滿人間煙火氣的小區,思考關越什麼時候能破產並從他家裡滾出去。
簡直就是鳩佔鵲巢,太可惡了!既搶走了他的弟弟,又住進了他的家,還拿走了本該屬於他的股份!一分錢也不留給他,害他連樓下麵攤的面也吃不起!
聞天岳坐在陽台茶桌旁,手機突然響了,一個陌生號碼來電。
聞天岳把手機放在腿上,戴上耳機,說:「小額貸款?來得正好,你們家可以貸多少?我裸貸!!」
「來接我,到機場了。」張秋在電話裡說。
聞天岳驀然起身,手機從大腿上滑了下去,在陽台邊緣一彈,耳機線接頭脫出,手機「咻」的一聲,從樓上直線掉落,掉進了樓底下麵攤老闆的鍋裡。
老闆:「……」
老闆與老闆娘一起抬頭,望向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