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空

四周的腐化動物發出嘶鳴, 匯聚為刺耳的洪流,轉瞬間朝著兩人撲上,海嘯一般的怨氣挾著漫天漫地的動物骸骨,頓時如壓頂泰山吞沒了項述與陳星。

「陳星!陳星!」

一個聲音響起, 肖山來了!

「肖山!帶他走!」項述一面抵擋敵人攻勢,一面縱聲喝道。

「不能走!」陳星匆忙喊道,「沒有心燈你會死的!」

陳星接連在那黑暗裡強行催動心燈,法力不斷震盪,在他的體內瘋狂左衝右突, 令他本就受損的心脈再次劇痛, 但項述全靠這光芒的守護, 手中重劍方能綻放光輝,抵擋動物活屍的重重衝擊,陳星若在此刻撤去法力,項述頃刻間就要被怨氣所吞沒!

「你什麼都知道!」車羅風瘋狂地怒吼道,「這些年,你什麼都知道!」

車羅風帶著仇恨, 揮出了第一鞭, 在那黑暗的怨氣中, 浮現出了朦朧的掠影。那是項述在帳篷中,站在陳星身前,給他的一掌。

剎那項述手中光芒萬丈, 抵擋住了車羅風的一鞭, 浮現出敕勒川下秋日的景色——他們坐在溪流邊, 與周甄一起三人並肩坐著釣魚的一幕。

「是,」項述說,「我全都知道,你不過因為從我處得不到,才選了周甄。」

車羅風驀然一怔,項述橫劍抵擋,將車羅風猛地推了出去!

項述:「那又如何?當我的安答,你還不甘心?車羅風,我說過,此生無論我與誰在一起,定會視你為家人。」

車羅風瘋狂地嘶喊道:「述律空!你是個騙子!」

霎時無數次別離,車羅風在湖畔所見,項述策馬離開自己的背影,浮現在那怨氣之中。

項述也怒吼道:「清醒罷!車羅風!現在的你,已經成了一隻怪物!」

重劍迸發強光,驅散了那重重迷霧,記憶轟然湧入了車羅風的腦海,在那陽光燦爛的大草原中,項述騎在馬上,回頭望向車羅風,笑著朝他吹口哨的一幕,讓車羅風一時再揮不出鞭去。

「周甄才是你的所托,」項述說,「我早已告訴過你。」

「他已經死了……」車羅風咬牙,發出破聲,「你甚至不讓我為他報仇!」

項述怒吼道:「已經結束了!所有的仇恨,那一刻你也點過頭,承認結束了!」

車羅風在怨氣裡狂喊道:「你不讓我為他報仇,你甚至不願意替他……述律空!你這個騙子!我要親手殺了你!」

陳星幾次催動心燈,但那怨氣實在太強了,不停地反過來削弱他的心燈,他只想再靠近一點,猛力拖動那鐵鏈。

肖山衝到身前,不住用爪子斬那鐵鏈,鐵鏈卻紋絲不動,緊接著,怨雲之中一隻龐然大物射來,陳星馬上抱住肖山,兩人就地打滾,躲開橫掃過來的一尾!

那是一條巨大的黑蛇死屍,從正在翻滾的黑霧之中朝著他們殺來。

肖山一聲怒喝,正要上前拚命,卻被陳星戴著鎖鏈的一手驀然抓住衣領,拖到身後,繼而心脈爆發強光,循天池穴經天泉,過曲澤、內宮二穴,聚於掌中,匯於中衝穴,一指朝著黑暗中點去。

刷然強光若有形實物,如一把利劍破開了黑暗!蛇屍痛吼一聲,翻滾著躲避,那光芒聚而成束,去勢未消,穿透重重迷霧,照向高處的司馬越,司馬越立即朝後一避。

霎時間肖山看清了司馬越手中所執之物,頓時愣住了。

陳星一怔,繼而想起卡羅剎山中,陸影所言,那把鹿角杖,說不定即是從鹿王頭上斬下的角!

陳星不顧一切喝道:「肖山!」

但業已太遲,肖山掙破了半身武袍,發出一聲裂帛輕響,衝向了高處。

戰場另一邊,只見肖山飛身躍向高處,眼中充滿了屈辱,所見陸影的雙角竟是在敵人手中,淪為玩物,雙目變得赤紅,嘶吼一聲。

司馬越乾淨利落地出杖,一杖頂在肖山腰間,將他狠狠揍向地面。

肖山摔得嘴角溢血,卻頃刻間便爬起身,再撲。

司馬越橫杖,一杖擊中肖山額頭,將他從近一丈處打了下來。

肖山再撲,司馬越抽出匕首。

「肖山——!」陳星看見司馬越出匕的一剎那,頓時感覺到全身血液上湧。

項述見二人性命危在旦夕,只得棄了車羅風去救。

失去了心燈之力,在那怨氣之中,動作變得粘滯下來,一呼一吸之間,怨氣彷彿帶著刺骨的寒意,在他的身體中瘋狂衝撞,一股強烈的內疚感籠罩了他。

車羅風卻不容項述抽身,已和身撲了上來,但就在這一刻,怨氣中再次響起一聲怒吼,另一具活屍從背後衝來,死死抱住了車羅風,兩手扳住他的頭,竟是要將他的腦袋擰下來!

「由多!」項述喝道。

車羅風狂叫起來,以骨鞭絞住了由多的身軀,在黑暗中猛地一絞,再狠狠一抽,由多的身體頓時被撕成碎塊,頭顱卻依舊緊緊咬住了車羅風的肩膀,將他的肩胛骨咬得破碎。

項述找到機會,掄劍橫劈,將車羅風劈得橫飛出去!

項述終於衝到陳星身前,將他推開,正要直取司馬越時,車羅風卻已解決了由多,在黑霧中現身,一手朝著項述斜斜一擰。

剎那四周動物屍體盡化作白骨,腐肉在怨氣中飄零,白骨沒入地面,繼而重重組接,化作無數骨刺,從地底驀然穿了出來。

「當心!」陳星喝道。

項述身在半空,無處著力,只得以重劍猛地一攔,漫天骨刺於地底穿出,將他牢牢鎖在其中。

肖山從高處摔下,摔向如刀山一般的骨刺叢中,肩膀、手臂、大腿,頓時被穿在了骨刺上!

陳星:「……」

肖山竭力抬起爪子,低頭看自己的身體,眼中現出一絲茫然。

司馬越的聲音緩緩道:「驅魔師我帶走了,車羅風,餘下的交給你,吾主借予周甄的債,你須得盡數還回來,敕勒川所餘人屍,記得送到幻魔宮中來……」

肖山:「啊——」

肖山的喉嚨中發出一陣瀕死的狂吼。

肖山在那骨刺上尚且不斷掙扎,血液源源不絕地淌下。

下一刻,四周的怨氣倏然變得更重了,卻聚成一個漩渦,朝著肖山瘋狂捲去。

陳星已失去理智,狂吼道:「車羅風!」

車羅風走向被重重骨刺所束的項述,摘下背後的弓,架上一支骨箭,瞄準了籠中的項述。

「安答……」車羅風喃喃道。

項述怔怔看著車羅風,但就在最後一刻,車羅風的眼中,彷彿恢復了少許清明,拉弓的手略發起抖,那一箭卻射不出去。一滴淚水,竟是從他的眼裡滑落下來。

陳星終於崩潰了,爆發出一股不知何處湧出的力量,瞬間掄起那重逾六十斤的、連在鎖鏈上的碎石柱,掄出一道弧。

「柔然狗!」陳星暴怒之下狂吼道,「該死的是你!」

這是陳星極少數的情急之下被憤怒所支配的時刻,車羅風終於等到了這一刻,回敬他的除了那聲怒吼,還有狠狠砸向他後腦勺的巨石。

項述:「……………………」

車羅風壓根就沒料到陳星竟會在身後偷襲自己,畢竟他離得太遠,武力又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更沒想到陳星居然以連著重巖的鎖鏈作為武器,一招「回風式」使出了天崩的氣勢,在五步外將車羅風一砸,發出悶響,車羅風被砸得腦漿迸裂,頭顱朝肩膀塌陷下去!

白骨牢籠瞬間垮塌,項述持劍在手,喝道:「快!」

漫天怨氣先是變得濃重,繼而「唰」一聲全消失了,陳星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何事,趕緊祭起心燈,只見項述手中重劍爆出強光,抵住車羅風胸膛。

「安答,」項述哽咽道,「睡罷,睡著以後……就好了……」

緊接著項述發出一聲痛苦的大喊,抵住踉蹌的車羅風,一式俯衝,重劍頓時刺穿了車羅風腹部,從陳星曾為他縫合的傷口處再次破開他的身體,伴隨著心燈白光於背脊激盪而出。

車羅風的身軀猶如斷線風箏,帶著刺鼻的腐血朝後直飛而去。

陳星驀然心中一揪,在心燈的力量下,這一刻他與項述猶如靈魂相連,感覺到一陣巨大的、曠古的悲傷朝他襲來,令他不由得淌下淚水。

「項述……」陳星哽咽道。

車羅風不住抽搐,躺在地上,一手抓向天空,凹陷在肩膀處的頭顱上,嘴唇稍動,彷彿想說句什麼,卻無法開口。

項述緩緩轉過身,與陳星看著躺在地上的肖山,肖山正在地上掙扎著爬起。

「肖山?」陳星拖著那鐵鏈與石柱,艱難地走向肖山,肖山卻從地上緩慢站起,手握兩把鋼爪,天地間上一刻還在纏繞的、源源不絕的怨氣,竟是被全部吸進了爪中!

蒼穹一裂已變得通體漆黑,閃爍著寒光,一如被怨氣所煉化的森羅萬象。而肖山也正如當初的馮千鈞一般,雙目化作血紅,渾身被怨氣所纏繞,緊緊盯著高處的司馬越。

糟了,這是陳星最後的念頭。這小子究竟是怎麼學會用這法寶的?該不會是陸影曾經教過他?

司馬越左手一抖,現出一面漆黑盾牌:「當真有趣,手中之物竟也是……」

肖山揮出了第一爪,背後浮現出曠古龍神的黑色幻影,隱約間竟是有龍吟作響。

項述轉身,以身體壓在了陳星身上,把他按下地去,鐵鏈蕩起,擦過爪氣,在空中無聲無息地斷開。司馬越一句話未完,只見身前山石、大地,連同整片空間如同碎紙般被切開,盾牌被整齊地切割成三截,胸前的黑色堅甲錯位,整個人失去平衡,肩部以上的身軀朝後摔落。

陰山深處的峰巒滑坡,發出巨響,轟然墜落。

司馬越:「……神兵。」

肖山一步上前,揮出了豎著的第二爪,司馬越的頭盔連著頭顱頓時被撕成了碎片,刷然飛散,腳下所站之處崩解,切面整齊如鏡的岩石嘩啦塌了下來!

背後山巒滑坡的剎那,再次被那第二爪切開,如驚濤駭浪朝著南北兩側滑落,釀成了一場驚天動地的雪崩!

肖山左爪稍抬,右手劃圈,使了一招「蒼狼逐月」,正要衝上前去的一刻。陳星躡手躡腳,從背後成功地接近了肖山。

「出魔!」陳星在他耳畔怒斥道,繼而使出最後的力量,左手朝肖山雙眼一蒙,右手在他背心處一抵,白光轟然爆發,頓時擊穿了肖山的意識思海。

蒼穹一裂「噹啷」落地,怨氣消散。

陳星:「……」

肖山昏迷不醒,一頭栽下,陳星無力側倒在了雪地裡。

雪崩掩蓋了戰場,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雪飄了起來,地上插著斷裂的巨大鹿角,猶如一座屹立於寂靜天地間的孤獨墓碑。

「項述……」陳星側頭,望向躺在雪地上、看著天空的項述,「你沒事吧?」

項述沒有說話,側頭朝他看來,陳星的手動了動,艱難地靠過去些許,項述手指微動,捏了下他的手。

「肖山?」陳星翻身起來,疲憊地吁了口氣,頭髮凌亂,檢查肖山的傷勢,骨刺刺穿了他的腿部與手臂,幸而他個子小,並未傷及胸膛。

陳星抓了把雪,敷在肖山臉上擦了擦,肖山醒了,迷茫地睜開雙眼,剛一動便咬牙吃痛,陳星示意他不要亂動,先為他做了簡單包紮。

肖山指了下遠處鹿角,陳星便將鹿角取來,肖山難過地將它抱在懷裡,只不放手。陳星便摸了摸肖山的頭。

此時不遠處再次傳來聲響,項述慢慢地站了起來,連場激戰,已令他筋疲力盡,再沒有多餘的力氣了。他的身上多處帶傷,一瘸一拐,慢慢地走向雪地盡頭。

車羅風殘破的軀體上插著項述的重劍,躺在地上,腐血浸濕了一小塊地方。

項述在車羅風身前跪了下來,左手牽起車羅風的手,扳開他依舊緊攥著弓的手,右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肖山看著項述,再看陳星,陳星搖了搖頭,示意這個時候自己不能過去,又做了個「噓」的動作。

「讓他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陳星歎了口氣,低聲說道。

項述不住發抖,把臉埋在車羅風的手上,低聲哽咽,風在那一刻捲了起來,捲著雪花,鋪天蓋地。

「你去罷。」

風裡傳來項述發抖的聲音。

「述律空遵循你我結為安答的誓言,將為你報仇。」

「結束了,這次是真的結束了,你不會醒來,車羅風,但你會安眠,直到永遠……永遠……」

「陸影,」肖山彷彿感覺到了什麼,說,「陸影。」

「你也想為陸影報仇嗎?」陳星稍稍低下頭,朝肖山說。

肖山沒有回答,望向遠處,兩人在雪裡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項述從峽谷中拖著疲憊的步伐緩慢地走出來,他偉岸的身軀覆滿了霜雪,橫抱著用布袍裹好的,車羅風形狀怪異的屍體,背著與車羅風結義時的信物——那把長弓。

「走。」項述說。

身穿黑鎧的司馬瑋站在陰山南面的峰巒高處,遠遠看著三人離去。

夜,陰山的山洞內。

三人連日奔波,又經連場鏖戰,都如野人一般,項述在山洞內升起了篝火,肖山已睡熟了。

「去哪兒?」陳星問。

「回哈拉和林。」項述從篝火中抬頭,看了陳星一眼,陳星便點了點頭,此間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須得回去從長計議。

陳星說:「車羅風應該不會再活過來了。」

「我知道,」項述說,「從他飲下周甄給他的藥,屠殺阿克勒全族時,他就已經死了。」

陳星想起車羅風在轉化為活屍前的一幕,有點難過地說:「他最開始時,不想喝下那杯酒的。」

項述已聽過一次陳星的轉述,卻又問道:「那時候他提到我了嗎?」

「他喊了周甄,」陳星說,「也喊了你,那時我想,他一定很害怕。」

項述沒回答,望向以布裹著的車羅風屍體,肖山在火堆前翻了個身,不舒服地想撓傷口,陳星趕緊抓住他的手,生怕他把包紮的地方撓破了。

項述出神地說:「周甄死後,全敕勒川都知道,只有我能說服車羅風,不再為他報仇。那天起,我陪了車羅風足有一個月……我知道他想我從今以後,替周甄陪著他,但他沒敢開口,一旦開口,我就走了。」

陳星說:「你不會走的。」

項述答道:「我會。」

他朝篝火中添了少許柴火,低聲道:「周甄給他的,我給不了他,因為我不喜歡他。我只能和他當安答。」

陳星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想了想,說:「你待他已經很好了。」

項述卻答道:「不,我對不起他。」

陳星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項述,但他大致能感覺到,這個時候,他只要聽項述說說話,陪在他的身邊就好了,就像在周甄死時,項述陪著車羅風一般。

「你也許只是不知道喜歡這件事意味著什麼……」

「我知道,」項述輕輕地說,「我清楚得很,別把我與拓跋焱相提並論。我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也知道我確實不喜歡我的結義弟弟,對我而言,這沒有辦法。」

說著,項述看了眼陳星。山洞中火光明滅,陳星靠在洞壁上,低頭看從司馬越處回收的猙鼓,已經有兩件法寶了。

「項述,」陳星低聲說,「對不起。」

項述似乎有點茫然,奇怪地看著陳星:「對不起什麼?」

陳星苦笑道:「如果不是我的話,也許你就不會碰上這些。」

項述現出了生氣的表情,陳星一時有點無措,怔怔看著項述。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項述皺眉,彷彿不認識般地打量陳星,「你將我當成了什麼人?在你心裡,我就是這等愚昧無知之徒?!」

肖山睡得迷迷糊糊,陳星怕把他吵醒了,忙示意項述小聲點。

項述歎了口氣,顯然沒有心情與陳星理論,看了眼肖山,卻又忍不住道:「如果沒有你,情況只會更糟吧。」

陳星:「嗯。」

陳星這幾天裡,一直回想著項述說過的幾句話,如果不是他,也許阿克勒王就不會死了,如果不是項述北上,敕勒川也不會遭遇這次突如其來的危難……但該來的,也一定會來。沒有他的話,變故突生,哪怕十六胡中人躲到哈拉和林去,也再守不住這座城。

「我想為你做點什麼,」陳星依然有點愧疚,說,「有我能做的嗎?」

他認真地看著項述,本想與他聊聊未來,聊聊屍亥,讓他將悲傷轉移到復仇上來,項述卻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會超度嗎?」

「超度,」陳星說,「呃,我不會。」

項述說:「賜車羅風天葬,這世上,你是驅魔師,也是敕勒川的恩人。若你覺得強人所難,也……」

陳星大致能明白項述的意思,車羅風已經死了,這一切也就結束。帶這具屍體回到哈拉和林,只會以罪人的儀式土葬他,而往昔的阿克勒人也已滅族了。

項述認為,他是唯一能赦去車羅風罪孽的人,或是承認車羅風的行為並非出自本心,而是入了魔。

「你把他天葬吧,」陳星最後說,「歸去用什麼方式都行,人死了就是死了。」

「謝謝,」項述也認真地說,「這是我最後能為他做的。」

項述躬身,抱起車羅風的屍體,出了山洞。陳星想說現在嗎?但帶回敕勒川去,也是徒增枝節,便來到洞口處,夜空已濛濛亮,山頂恰好就有一座天葬台。

「接下來……」項述想了想,朝陳星道。

陳星:「項述,我還是不跟你回哈拉和林了。」

又一年過去,陳星的時間已越來越少,他得走了,不能再在敕勒川耗時間。

項述沉默片刻,而後道:「待我下來再說。」

項述上了山巔,陳星沒有跟上去,給肖山蓋上袍子,站在山腰上,遠望高處飛翔的禿鷲。

曙光初現,他聽見項述在山頂唱起了鐵勒人的哀歌,若有若無地傳來,群鷲接二連三,飛向天葬台前。哀歌停了,禿鷲越來越多。

陳星靜靜地站著,忽然背後傳來腳步聲,下一刻,一隻戴著鐵手套的手驀然摀住了他的嘴,陳星馬上掙扎,睜大雙眼,卻被另一隻手一蒙,眼前漆黑一片,拖進了黑暗之中。

《定海浮生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