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林澤一人占張六人桌, 不坐吧檯, 令服務員覺得相當蛋疼。但既然來了, 便大剌剌地坐下, 兩手手肘擱在長椅上,忍不住地又想起他們小時候的事——從前他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鄭傑的呢?

似乎是在高中分班的時候?他念文科, 鄭傑念理科, 兩人半夜爬牆出去上網, 鄭傑困了便靠在他身上睡覺……又似乎是鄭傑拿到大姑給的錢, 帶他出去吃好吃的。

或者是每週週末的時候, 鄭傑過他的宿舍來說:「喂,阿澤,回家了。」

於是林澤便挎著個學生包,跟鄭傑一起回他大姑家,睡他表姐的房間,兩人依舊像小時候那樣,睡一張床。

「先生。」服務員拿著自助菜單過來請他點菜,林澤心不在焉地點了吃的,打算採納趙宇航的辦法, 幫鄭傑解決掉這事。

七點鄭傑和他的女老闆來了,坐下時還左看右看。林澤直接起身過去,走到他倆身邊, 看著他們。

鄭傑:「?」

這明顯和說好的不一樣, 女老闆也有點疑惑, 但鄭傑沒問什麼。

林澤朝那女老闆笑笑, 說:「你好。」又看鄭傑,說:「我在那邊吃飯。」

鄭傑不明白林澤的意思,說:「哦……那……你好久回切?」

林澤道:「八點左右,你們呢?」

鄭傑說:「我不曉得,你吃完先回去嘛,我談點工作的事。」

林澤暗道鄭傑確實變聰明了,女老闆看著林澤,鄭傑介紹道:「這是我朋友,阿澤。」

她也朝林澤點頭,林澤打完招呼便走了,鄭傑一直盯著他,似乎有點奇怪,又有點猶豫。林澤回到座位上,不時抬頭看鄭傑,看到鄭傑的短信來了。

鄭傑:【做啥子喲。】

林澤:【我想起上次見過她的,所以還是要打個招呼。】

鄭傑聊到一半回頭看,另外一張桌上林澤沉默地吃著晚飯,女老闆道:「叫他來一起吃吧。」

鄭傑笑了笑,說:「不用管他。」

林澤吃著又開手機上的jack』d,看到弘給他發了消息。

弘:【晚飯吃了嗎。】

雲夢澤:【正在吃,你呢?】

弘:【我也正在吃,吃小面,你吃的什麼?】

雲夢澤:【日本料理。】

弘:【有錢人。】

那邊不再說話,林澤開始越來越覺得這人有意思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天都會收到他發來的消息。

早上是:【起床了嗎?早安。】

吃飯時是簡單的:【吃了嗎?我也在吃。】

晚飯過後會問候一聲,睡覺前會說:【晚安,雲夢澤。】

除此以外,便只有林澤好奇時問他問題,這人會約略回答幾句。林澤吃過晚飯,起身去給鄭傑結賬,當然拿的是鄭傑的卡,兩桌,三個人吃了六百多,林澤給鄭傑發了條短信:【北城天街等你,不見不散。】

北城天街華燈初上,林澤在門口站著無聊了一會,想到兒子阿拉斯加,回去把狗帶下來遛,牽著阿拉斯加又走回吃飯的地方,點了根煙,等鄭傑吃完出來。

鄭傑和他的女老闆走出來,兩人在門口要說點什麼,林澤卻站在他們的視野裡。

鄭傑看到他了,笑著說:「等一哈!」

那女老闆又看到林澤了,林澤相信今天晚上過去,這事至少搞定一半。她結賬的時候發現林澤先結過賬,下樓時又看到林澤在等鄭傑回家,這麼明顯的關係,稍微細心點的女人就會想到許多東西。

鄭傑說了幾句話,跟她拜拜,笑著過來,摸摸狗狗的頭,阿拉斯加快樂地朝鄭傑搖尾巴,林澤笑了笑,朝鄭傑的女老闆說:「再見!王總!」

她點了點頭,鄭傑過來,林澤笑著說:「喂,鄭傑,回家了。」

鄭傑接過拴著阿拉斯加的繩子,笑道:「回家了撒。」

他們轉過拐角,走進了北城天街璀璨的燈火與夜晚中。

數天後,林澤給那個在私營公司做行政介紹鄭傑進去的朋友發了條短信,問她,她們的老總有沒有打聽過自己,對方果然說有。

林澤:【問了我什麼?】

對方:【問我你在做什麼,結婚了沒,我說你沒有女朋友,怎麼啦?】

林澤竊笑,這樣一來,只要接下來再加把勁,多半就成功了。

那天晚上鄭傑根本是雲裡霧裡,沒想到這麼細的事上去,回家後林澤問他:「你們老闆跟你表白了麼?」

鄭傑道:「沒有,應該是我猜錯了,她什麼也沒說,就說她帶女兒的事,把女兒帶大很不容易,老公很久以前就跟她離婚了。」

林澤點了點頭,兩人靠在沙發上看電視,林澤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如果有一個人能超過愛情,親情以及所有的朋友,在他心裡成為一個永遠不可動搖的存在,那麼這個人只有鄭傑。

鄭傑是屬於他林澤的,他想做什麼甚至無需向鄭傑報備,林澤絲毫不懷疑,現在就算要求鄭傑和他結婚,鄭傑也會答應。

「你說她是不是這個意思。」鄭傑看了會手機短信,說:「她女兒回家了。」

林澤莞爾道:「或許吧,女人心,海底針,誰猜得到她想什麼?」

鄭傑說:「跟她媽和好了就行。」

林澤開玩笑地跟鄭傑說:「她會不會覺得咱倆是一對喲。」

鄭傑說:「那好撒,反正我也不想結婚了,哎以後我們就在一起算了,管得外人說啥子哦。」

林澤嚇了一跳,說:「不行!」

鄭傑穿著短褲,翹著二郎腿看電視,沒有看林澤,說:「老子認真滴!阿澤,我、是、認、真、的!」

林澤在那一瞬間察覺出了什麼,與鄭傑的朝夕相處,令他們對對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點心情的變化幾乎都瞭若指掌。

鄭傑在說這話時盯著電視,沒有看他,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林澤笑著說:「不行,開什麼玩笑。」

鄭傑側過頭看他,說:「我是真的這麼想,結婚沒意思的,我也忘不掉蓉蓉,不如我們就這麼過了嘛。」

「不。」林澤認真道:「鄭傑,不一樣的,朋友歸朋友,愛人歸愛人,朋友是一輩子的,這話沒錯,但咱們不能這樣,這對你是很不負責任的表現。你沒結婚前我們一起生活,這可以,但是你不能因為這種生活而不去戀愛,拒絕所有談戀愛的可能。」

鄭傑說:「有啥子區別嘛。」

林澤耐心道:「區別就在我們不相愛,是愛人的話倒是無所謂,你也不是同志,現在一起過幾年是沒關係,但以後呢?」

「我們都會有各自的愛人,週末你帶著你老婆,我帶著我老婆,出來碰個面,一起吃飯,這才是美滿的結果嘛。你現在只是傷口還沒癒合,過段時間就好了,不能因為蓉蓉就放棄你未來的人生撒。」

「好了好了不要說了。」鄭傑有點生氣了。

林澤拿他沒辦法,但在這件事上他必須堅持,如果鄭傑也是個GAY,那麼他肯定會答應,根本不會再去找了,倆人就湊合了。不,這已經不是湊合,簡直是最完美的愛情。

但鄭傑是直男,正因為如此,才不能和他在一起。

鄭傑按了一會遙控器,起身進房間。

「鄭傑。」林澤說:「我不是嫌棄你。」

鄭傑在房間裡答道:「我曉得。」

林澤隨手玩了會手機,進房去,弘的消息又來了。

弘:【雲夢澤,晚安。】

雲夢澤:【不晚安,睡不著。】

弘:【怎麼?】

雲夢澤:【有心事。】

弘:【我願意傾聽,當你的知心大哥哥。】

林澤笑了起來,依稀間他彷彿隔著屏幕,感覺到了另一個人在很久以前,初識時給他的那種陌生人的溫暖。

雲夢澤:【給我看看你的照片吧。】

弘:【你看到我就不想和我聊天了,我談了好幾個,都是見光死,你有什麼心事?】

林澤在安靜的夜裡給弘發消息,說到自己的發小,以及心裡那奇怪的情緒,包括他們一起經歷過的許多事。

弘那邊沉默了很久,最後來了消息。

弘:【你愛他嗎?】

雲夢澤:【有點,我不知道這算什麼愛,像是愛情,又不是愛情,沒有強烈的和他上床的慾望,不知道這算什麼。】

弘:【那就是不愛他。】

雲夢澤:【也許吧,但當他抱著我哭的時候,我覺得我真的很愛他,愛到想和他永遠在一起,但他又不是同志,所以還是得讓他去談戀愛。可能我只是想有個家人吧,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我現在反而覺得,掰彎了他的話,和他做/愛很奇怪,實在沒法面對他。】

弘:【你掰彎過直男嗎?】

林澤笑著打字。

雲夢澤:【沒有。】

弘:【你以前沒有喜歡過他?】

雲夢澤:【有,但是漸漸就不愛了,不知道為什麼,我最愛他的時候,曾經想過和他一起相守到老,他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和他一起打拼,後來反而漸漸覺得,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不能用愛情來囊括它了,你能明白那種感受嗎?】

弘:【不太明白,解釋一下?】

雲夢澤:【生命中最親近的人,愛不愛已經無所謂了,我從他身上,他從我身上,得到的感情與回報,遠遠比愛情更多,我和他的感情就像iphone4S,談戀愛了,就被降級成 iphone4,這挺奇怪的……就算他和別的女人結婚了,住在一起,我也不會吃醋,反而會替他高興。】

弘:【聽起來像是比愛情更高級的東西。】

雲夢澤:【對。】

弘:【那麼你在煩惱什麼?】

雲夢澤:【他今天說,不想結婚了,談戀愛累,要和我一起過日子,我聽到又覺得挺難受的,不知道要怎麼讓他振作起來。】

弘:【分開一段時間吧,分開就會好的,說不定分開以後能感覺到愛情,又在一起了呢?】

雲夢澤:【我想想吧。】

弘:【晚安,雲夢澤。】

說著說著突然就來了句晚安,林澤心想對方應該也要睡覺了,便回了句:【晚安,弘。】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鄭傑已經走了,桌上放著他買的早餐,林澤吃早餐時,看到手機裡弘發來的消息。

弘:【早安,雲夢澤,你看,外面陽光很燦爛。】

雲夢澤:【早安,弘,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陽光從落地窗外灑進來,林澤吃著早飯,阿拉斯加看到林澤醒了,搖著尾巴過來蹭他,林澤說:「餓了嗎?碗,碗。」

阿拉斯加已經學會了,想吃飯時就會把盆子拱過來,意思是餓了餓了,飯點到了,給點吃的吧。

但有時候林澤說「碗」阿拉斯加不去管吃的,單純在他的腳邊伏下,尾巴一直搖。

「不想吃嗎?」林澤問。

阿拉斯加趴著搖尾巴,又親親林澤的腳。

林澤有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覺——在這個世界上,有兩個人,一隻狗,正在以他們各自的方式愛著他,這種幸福實在太奢侈了,林澤光是想,就忍不住地要笑,他吃過早飯,給阿拉斯加的盆子裡倒滿狗糧,說:「老爸上班去嘍,拜拜!」

他飛速跑進電梯,按著按鈕等待其他人進來,笑得一臉陽光燦爛,又跑出小區,跑進地鐵站,看了眼表,恰好趕上遲到前的最後一班輕軌,心情無比美好。

「請吃的。」林澤把兩盒KFC的蛋撻拿到辦公室,開始一天的工作,這個辦公室自從跟了林澤開始,就一直好吃好喝少挨罵,林澤自認也已經做到最好了。

中午吃飯前,鄭傑打來電話,說晚上要去相親,不等吃飯了。

林澤掛了電話,主動給弘發了條信息。

雲夢澤:【吃飯了,知心大哥。】

弘:【正在吃,你呢?吃什麼?】

雲夢澤:【單位食堂,你呢?】

弘:【工作餐,老闆女兒做的飯。】

林澤一聽到「老闆女兒」就想起鄭傑那檔破事,忍不住調侃弘:【老闆有想把女兒嫁給你麼?】

弘:【不要開玩笑了,怎麼會有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窮小子?】

雲夢澤:【老闆女兒會把你當哥哥嗎?】

弘:【嗯,叫我哥哥,不過我只是個很普通的老男人,一點也不萌。】

林澤開始對這個人有點好奇了,他發了句:【你在做什麼工作?】

弘:【銷售,你呢?】

雲夢澤:【記者。】

弘:【開始上班了,我去忙了,工作加油。】

林澤下班以後回家餵過狗又出來吃晚飯,坐在北城天街,外面人來人往,明天又週末了,鄭傑去相親,林澤吃過飯,坐在星巴克裡打開ipad,弘的消息又來了。

弘:【雲夢澤,吃飯了嗎?】

林澤:【叫我阿澤就行。】

弘:【那,阿澤,吃飯了嗎。】

林澤:【我買了張團購券,一起過來吃嗎?】

弘:【我已經吃過了,怎麼?沒人陪你吃飯?】

林澤:【嗯,發小去相親了。】

弘:【昨天的心結解決了嗎。】

林澤:【不知道,看他,不看我,就這麼不上不下地拖著。你平時都做什麼娛樂活動?看電影嗎?出來看場電影,聊聊天吧。】

弘:【不要這麼急切地約我,我們一旦認識了,你卻給不了我太多,會對我造成傷害。】

林澤笑著回復他:【不談戀愛也可以當朋友不是麼?】

弘:【朋友,往往只是你單方面的認為,就怕對方放不下,如果說當朋友就當朋友,世界上也沒這麼多暗戀了。】

林澤不得不承認弘說得對。

林澤:【那我們就在網上交交朋友?】

弘:【我也沒什麼時間出來和你一起玩。】

林澤:【你平時都有什麼娛樂活動?】

弘:【早上上班,傍晚下班,回家洗澡,看會盜版書,睡覺。】

林澤知道這傢伙應該也來過北城天街,否則怎麼會看到過自己?

林澤:【你今年多大了?我覺得你應該也挺喜歡玩。】

弘:【我比你大好幾歲,但是混得很糟糕,到了快成家立業的年紀,找了份勉強餬口的工作。】

林澤:【家裡沒管嗎?】

弘:【你真的想聽嗎?瞭解我太多,你會愛上我的。】

林澤:【抱歉,是我職業病發作了。你在看什麼書?有好書推薦嗎?】

弘:【今天看的是周國平的《各自的朝聖路》。】

林澤記得他看過這本書,當初唸書的時候,傳媒學老師就很推崇周國平,他說:【我也看過這本,不過很多年沒看了。】

弘:【第262頁,論自卑。】

林澤:【我記得,有兩種自卑,一種是面對上帝的自卑,另一種是面對他人的自卑。】

弘:【對,我是個自卑的人,今天看到這段,我也覺得有必要改變自己。】

林澤:【其實我覺得你大可不必,周國平也說了,面對上帝的自卑者帶著對無限的敬畏之情,他不會瞧不起別的凡人,他不把人當做神,所以對人不迷信也不苛求,不亢也不卑。】

弘:【可是我總覺得我是面對他人的自卑,崇拜強者,藐視弱者。】

林澤:【你自大麼?】

弘:【不自大,所以我也覺得自己有點奇怪,看不清自己,需要學習。】

林澤:【為什麼自卑?就因為長得不帥麼?我是覺得二十來歲的男人,沒有不帥的,只要衣服搭配好看點,多看看書,像你現在這樣,怎麼會沒人願意和你談戀愛?】

弘:【戀愛這種東西,不是談得來就行的,你知道我結婚了麼?我有艾滋病麼?我有幾個前男朋友?我是不是在劈腿?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林澤:【為什麼要騙人?騙人得回來的都是假相,騙得過全世界人,也騙不過自己,謊言總有被拆穿的一天,到了那個時候,一切本來能不靠謊言得到的,為之珍惜的東西,最終都會付諸東流。每個人都知道欺騙是不對的,我們不能時時說真話,至少得知道這是錯的,要盡量真誠,而不是隨波逐流地去騙別人;壞人是該死的,我們或許對他們無能為力,至少得心存抗爭,而不是崇拜他,跟著他去當壞人。如果不願意信任陌生人,不和他聊聊,又怎麼去瞭解一個人呢?當個朋友總是可以的吧。】

弘:【你已經說了第二次當朋友了,我會把這話當做你想追求我的意思。但我總想著當我們見面的那一天,才告訴你這個原因,你一定要我提前說出口嗎?我相信我們確實可以當朋友,但我會喜歡你,而你不會接受我,我們會保持一段時間的朋友關係,然後慢慢疏遠,最後互相不再聯繫了。】

林澤笑了起來:【不會的,或許見面以後有可能呢?我不是以貌取人的人。】

弘:【我相信你不是,但根據我的經驗,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朋友之間也是這樣,除非是像你和你發小那樣的感情,否則像咱們這種萍水相逢的網友,一旦認識了,隨著逐漸的瞭解,也會失去新鮮感,你應該不缺玩伴,以後也不會再注意到我了。】

林澤:【好吧,隨你。】

這時候林澤又起了點逆反心理,說:【如果我見不到你,就把你拉進黑名單了,這樣你會願意出來喝杯咖啡,聊聊天麼?】

電話響了,林澤接電話,那頭是鄭傑。

林澤:「怎麼樣?」

鄭傑:「一般般——你在哪兒喲。」

林澤:「北城天街撒,來嘛,我給你分析分析。」

鄭傑:「不用分析了,別個對我印象好得很……」

真是風水輪流轉,從前擔心鄭傑找不到對象,如今看起來,最麻煩的不是找不到人愛他,而是他找不到人可以去愛了。

鄭傑無聊地來了,買了咖啡,與林澤面無表情地對坐片刻。

鄭傑說:「明天公司要組織員工出去耍,增進感情。」

林澤:「哦,怎麼?明天不回家吃飯了嗎?」

鄭傑:「可以帶家屬一起,你跟我去嘛。」

林澤:「不帶你相親對像去?」

鄭傑:「沒感覺的。」

林澤:「哦。」

鄭傑:「去嘛去嘛,人都很好,你不用怕生,我們老闆不去,是市場部的員工聚會,你不用怕。」

林澤:「……」

林澤真是服了他了:「我當記者的怎麼可能會怕生?」

鄭傑說:「那算你去了哦,兩天一晚,要在外面住,我現在打電話去給安排的人說了。」

「嗯。」林澤有點敷衍地說:「去。」

鄭傑擺手示意不用錢,打電話交代訂房的同事。

「喂,小李啊——我這邊是兩個人,嗯,我和我發小,對,男的,隨便,大床房和標間都可以……」林澤一聽就知道他又二了,鄭傑覺得和林澤睡一張床很正常的事,別人可不知道他倆的關係!

標間!標間!林澤馬上示意鄭傑不要胡說,在老闆面前裝裝還沒事,在同事面前倆男的公然睡個大床房像什麼樣子?

鄭傑:「?」

林澤反覆示意標間,鄭傑按了免提,說:「啊,那那那,等等!還是要標間算了!不要大床房了!」

那頭是個女孩,說:「哦……這樣啊,好啦,那我讓酒店盡量幫你們安排『大床房』吧,嗯嗯。」

林澤:「……」

真是越描越黑,林澤要哭了。鄭傑掛了電話,滿臉莫名其妙,林澤也懶得給他解釋,倚在椅子上直喘。

鄭傑拿起林澤的ipad看,說:「你在跟哪個耍喲,這個不得行!」

林澤道:「怎麼?」

他拿過ipad,看到弘給他發了新的消息。

弘:【對不起,是我沒說清楚,其實我是個殘疾人,請你不要拉黑我,還是讓我保留遠遠喜歡你的權利吧。每天可以和你打個招呼,我就很高興了。】

林澤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他想了很久,認真回他短信。

雲夢澤:【這又有什麼關係?我也是殘疾的,神把我的肋骨取走,為我做了我的愛人,卻把他藏在世界上,不知道哪個被遺忘的角落裡,一直不把他還給我。】

《北城天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