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2

當天遙遠收拾了東西, 室友已經全跑了, 四個人都要補考, 大家大哥別說二哥。

譚睿康給遙遠收拾了個旅行袋, 勒令他搬到自己宿舍去住,遙遠心想正好, 便把筆記本帶著, 胡亂收拾幾件衣服, 跟著他去吃飯, 到華工去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譚睿康的學校和宿舍, 華工的五山校區有點舊,條件也比不上中大,譚睿康的宿舍是七人間,四張上下鋪,其他人的鋪都亂七八糟,只有譚睿康的床收拾得很乾淨。

「他們有幾個是機械設計系的。」譚睿康說:「都考完回家了,你隨便借張床睡吧,別在床上吃東西。」

遙遠說:「我不睡別人的床。」

譚睿康:「那你睡我的,我睡他們的。」

遙遠有點不太情願, 坐在床邊,翻譚睿康的東西,譚睿康蹙眉道:「又不高興了?怎麼心情一時一變的, 跟小孩子一樣。」

「晚上冷。」遙遠說:「你的床又薄, 蓋太多被子很重不舒服。」

譚睿康問:「你是說一起睡嗎。」

遙遠目的達到, 高興了。

譚睿康的書除了高數一樣, 其他都跟天書似的,以物理方面的最多,雜書也多,FLASH製作基礎,切割工藝,還有電路,自動控制理論等等。

「你考得怎麼樣。」遙遠問。

譚睿康道:「成績還沒出來呢,你用我的電腦上網玩玩吧,先休息幾天,不許再沉迷遊戲了。」

遙遠說:「我通知一下遊戲裡的朋友,寒假不上遊戲了。」

譚睿康說:「□□通知,我知道肯定也能用□□。」

遙遠:「你怎麼知道?」

譚睿康坐著翻書,說:「這宿舍就有一個,每天晚上玩奇跡私服玩到半夜四點,吵死人。」

遙遠笑了起來,譚睿康居然什麼都知道,他打開譚睿康的電腦,桌面很乾淨,背景是兩張課表,左邊是遙遠的,右邊是譚睿康的,下面還有日曆,裡面勾出了遙遠沒課,可以去找他一起吃飯的時間。

遙遠看得有點心酸,那段時間譚睿康說過幾次來找他,但他不想見他,既自暴自棄地想打遊戲,又怕自己控制不住表白,毀了兩人的關係。

譚睿康的電腦桌面上也有兩個小人,是他自己編的程序,動畫過程基本一樣,只有最後譚睿康的卡通人催促遙遠學習看書,被換成了遙遠的卡通小人抽出一根棒球棍,不停地敲打譚睿康腦袋,把他敲得滿頭包,大喊道:「學習啦學習啦別發呆啦」。

遙遠一直笑,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

譚睿康在外面打開水,泡襪子,回來時繼續讀書,遙遠躺在他的床上出神,心中百感交集。

他注意到譚睿康又看著自己,心中不禁問:他是不是也喜歡我?就像我這樣,因為是表兄弟,所以不敢說?

「看什麼?」譚睿康說。

「你先看我的。」遙遠道。

譚睿康一臉茫然,繼續低頭看書,這個對話過程顯得很呆。

遙遠彷彿窺見一線光明,譚睿康說不定也喜歡他。

他是不是一直愛著自己?遙遠隱隱約約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但他們不能在一起的,同性戀不說還是亂倫,譚睿康說不定也很苦惱,就像自己一樣。

遙遠的呼吸急促起來,想到了以前不敢想的事,他想起身去吻譚睿康,不,他控制住自己了。

(他也喜歡我的,他一定也喜歡我)一個聲音在遙遠的心裡迴盪。

(譚睿康喜歡我,知道我也喜歡他,但他不敢越界,他比我更怕。)遙遠閉上雙眼,吁了口氣,這個理由足夠了,他瞬間覺得前途充滿光明。他們彼此都在克制?

「你怎麼了?」譚睿康說:「小遠,感冒了嗎?」

遙遠睜開眼,譚睿康在摸他的額頭,遙遠抓著他的手指,說:「沒事。」

譚睿康的手也不抽回去,任由他握著,說:「你的臉有點紅,跟女孩子似的。」

遙遠說:「我很像女生麼?」

譚睿康笑道:「不像女生,你屬於男生里長得很漂亮那種的,一看就很嫩很舒服,很乾淨很陽光的感覺。」

遙遠說:「我們系有個系草那才叫帥。」

譚睿康道:「你要讀我們班肯定就是班草,沒人比你長得好看了。我們寢室的都說你長得帥,說我黑不溜秋像個猴子似的。還給我起了個外號叫大馬騮。」

遙遠笑著說:「你也帥的,你帥死了,你的膚色很健康,哪裡黑了,也不像以前那麼瘦,很帥呢。就是耳朵有那麼一點點圓。我也是今天才發現,你耳朵好看,很可愛。」

譚睿康很配合地動了動耳朵,又笑著說:「你要是女生肯定不愁男朋友,隨便挑,你現在估計也不愁女朋友,是吧,只是你都看不上。」

遙遠笑道:「哎,我要是女生的話你會和我談戀愛麼?」

譚睿康一愕,繼而有那麼一瞬間的恍神,遙遠的心臟馬上狂跳。

「會。」譚睿康想了一會,說:「還好你是男生,不然姑丈可得揍死我了。」

遙遠說:「咱們應該算是三代了,他揍你幹嘛。」

譚睿康居然還扣著手指頭一本正經地算,說:「三代了麼?沒有吧。大爺爺和我爺爺算一代……」

「不是這麼算。」遙遠道:「我外公和你爺爺已經算是二代了,他們的爸爸才是一代。」

譚睿康想了想,點頭道:「對,三代以外了。」

他又有點遺憾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是遺憾遙遠不是女生,還是遺憾他們的關係居然是四代了,但遙遠看不到別的,他被自己的那個念頭充滿了內心,彷彿春天來了,窗外百花盛開,人生活著又有意義了。

不管譚睿康和他能不能在一起,只要心裡互相喜歡,說不說出來,又有什麼關係呢?

譚睿康看了會書,帶遙遠下去吃飯,華工的食堂也一般,據說大學城的食堂規格比較好,譚睿康打了六份菜,遙遠說:「你平時就吃這個?」

「唔。」譚睿康邊扒飯邊說:「多吃點,不夠想吃什麼自己再去點。」

遙遠隨便吃了點就不吃了,譚睿康風捲殘雲把六個菜全部搞定,旁邊有人給他打招呼,譚睿康便笑笑應了,介紹道:「這我弟。上次顧小婷她們說的那個小帥哥。」

遙遠朝他們笑,側眼瞥他,說:「顧小婷是誰?」

譚睿康說:「國慶節去動物園那會,我們系的一個女孩,看了咱們的照片就喜歡上你了。」

遙遠道:「真的?怎麼不跟我說。」

譚睿康把菜碟放在自己碗邊敲了敲,拌著菜汁把最後的飯吃完,說:「你要認識麼?要的話現在介紹你們認識。我覺得你倆脾氣不太合,待會人家女生被你欺負了我又捨不得罵你。兩頭不是人。」

遙遠忙道不了不了,譚睿康是不想自己交女朋友嗎?他也會吃醋?

吃了飯出來,譚睿康去買水果給遙遠吃,遙遠忽然想起自從來上大學開始就沒怎麼吃過水果了。

「弟,你吃什麼?香蕉吃嗎?」譚睿康提著一拎香蕉問他。

遙遠瞬間就笑岔了氣,躬身去找東西扶,譚睿康悲愴地說:「你今天是不是興奮過頭了!這麼樂做什麼!又笑我!」

「你弟笑啥?」一個在買桔子的女生問譚睿康,認識的。

譚睿康說:「別管他,他今天有點瘋,在笑我拿著香蕉像猴子。」

譚睿康買了香蕉,親暱地搭著遙遠上宿舍去,遙遠想通那件事,確實很開心。別的都不重要,只要他們彼此互相喜歡就好。

其實退一萬步說,就算譚睿康不喜歡自己,這種感情也和彼此相愛幾乎沒有區別,愛情是什麼?遙遠認為的愛情是常常想著一個人,心裡時時刻刻惦記著對方,看到對方的微笑心裡就會砰砰地跳,沒見著就會想,有開心的事說出來一起分享,難過的事一起承擔,分分秒秒,地久天長。

除了最後的條件,他們都滿足了,然而就算是戀人,夫妻,也不一定能把一輩子說出口就令它成了真,還是知足點吧。

遙遠躺在被窩裡,譚睿康的床很擠,稍微比遙遠宿舍的床大上那麼一點,兩人蓋著一張被子,譚睿康開著床頭燈,半躺著在看書,遙遠擠在他身邊睡覺。

「小遠,晃著你了嗎。」譚睿康問。

「不,這樣剛好。」遙遠喃喃道:「很暖和。」

他側頭注視譚睿康,他的眉毛,眼睛,在小檯燈的黃光下籠著一層淡淡的溫潤光澤。

譚睿康說:「你手冷腳冷。又老熬夜,一個人睡覺是不是不舒服。」

「嗯。」遙遠閉著眼,心裡十分踏實,溫暖,有譚睿康在身邊,他終於不孤獨了。

那天晚上遙遠很快就睡著了,一個學期的疲憊彷彿在這晚上全部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甚至不知道譚睿康什麼時候睡的,床很小,遙遠又喜歡抱被子抱人,睡了一夜,整個人纏著譚睿康,抱在他身上,睜開眼的瞬間遙遠馬上一動也不敢動。

一縷陽光從窗外透進來,兩人面對面,譚睿康摟著遙遠,遙遠抱著譚睿康,縮在被子裡,摟在一起,身體緊緊貼著,譚睿康還在睡,遙遠屏住了呼吸,距離他的唇只有不到兩公分,彼此都感覺得到對方灼熱的呼吸。

譚睿康閉著眼,小麥色的膚色顯得皮膚很好,眉毛微微擰著,鼻樑高挺,嘴唇輪廓令遙遠想吻上去。

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有晨勃,互相抵著。

遙遠的心臟狂跳,嚥了下口水,不敢動,就這麼抱著,暗自估測還有多久七點半。

手機鈴聲響了,譚睿康伸手去按,遙遠卻先摸了過來,蜷在譚睿康懷裡看手機。

「幾點了?」譚睿康迷迷糊糊問。

遙遠:「七點十五,再睡會兒吧。」

譚睿康說了句什麼,舔了圈嘴唇,撓胸口,翻身平躺著,一手摟著遙遠,無意識地收緊手臂,讓他枕在自己肩上,又睡著了。

遙遠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譚睿康一腳懸了出去,光腳踩到冰涼的地面,馬上觸電般縮回被子裡。

他精神了點,打了個呵欠,看了眼手機,瞬間彈了起來,衝去刷牙洗臉換衣服。

遙遠:「哈哈哈哈——」

譚睿康從門口衝過,憤怒地說:「怎麼不叫我起床!肯定是你又把鬧鐘按了!」

遙遠縮在被窩裡,叫道:「我只是想讓你睡久一點!」

一張飯卡甩進來,譚睿康道:「自己去吃早飯。」說著去穿襪子。

遙遠說:「你們宿舍的人怎麼沒一個回來?」

譚睿康說:「今天考英語,昨天全通宵去了。」

譚睿康穿著拖鞋就跑出去了,兩分鐘後又衝回來,邊跳邊穿球鞋,遙遠朝他說:「你把飯卡給了我你吃什麼?我待會去買吃的,去考場外面等你吧?」

「嚴禁拍打餵食,隨便。」譚睿康說,再次跑下樓。

遙遠蜷在被窩裡,不住回想剛剛抱著譚睿康的感覺,譚睿康的氣味還留在被窩裡,舒服,溫暖而安全。他打了個呵欠,打算賴床賴到譚睿康考完再起床,心裡胡思亂想,全在想昨天晚上抱著睡覺的事,足足賴到八點多,翻來翻去,實在沒東西想了,便去拿自己的手機,和譚睿康的手機並排比較。發現好幾條短信。

張震:【牛奶仔,你放假了嗎?外面有一種很嚴重的流行感冒,不要出門,少跟人接觸,別去人多的地方,別回深圳,找內地人少的地方呆著。盡量別留在廣東省!發燒要馬上去醫院檢查,不要在外面吃飯,這不是在開玩笑,已經有人死了!】

遙遠:「?」

遙遠回了條短消息,問:【張震?你在什麼地方?】

那邊沒有回消息,遙遠繼續翻,看到林子波的短信:【牛奶仔,你回深圳了嗎?別出去吃飯,聽說有流行感冒。我在西安一切很好,勿念。】

遙遠蹙眉,第三條短信是個陌生的號碼:【老婆,怎麼不上□□?馬上回我電話。】

是齊輝宇?遙遠已經有好幾天沒上網了,前天自己斷了網複習,昨天被叫家長,這是第三天,他考慮了片刻,回撥電話,那邊關機。

什麼流行病?遙遠起身去用譚睿康的電腦上網,網上沒有說,上□□,齊輝宇一堆消息:「在嗎?在不在?回答我。」

遙遠在□□上留言:怎麼了?因為流行感冒的事嗎?

他查了許多網站,沒有啊,人民網,沒有,搜狐,沒有,新浪……都沒有。

他打開21世紀郵箱,查看今天訂閱的新聞,沒有。

遙遠起身去翻譚睿康宿舍裡的報紙,好幾天前的,也沒有。

遙遠拿著手機,編了條短信,對著「爸」的名字,沉默了很久,最後手機沒電了,自動關機,短信沒發出去。

《王子病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