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一覺睡到下午才起床, 懶洋洋地在桌旁喝咖啡, 翻了翻文件, 黎菁在廚房整理菜。
「嫂子昨天過得還好嗎?」遙遠道。
黎菁說:「嗯, 弟怎麼不回家?你哥都擔心死了。」
遙遠:「留給你們二人世界。什麼時候度蜜月?」
黎菁:「你哥說公司的事走不開。」
遙遠想了想,說:「我也沒法替他, 我連公司的人都認不全呢。」
黎菁道:「那就只有以後再說了唄。」
遙遠笑道:「恭喜你們, 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黎菁說:「弟, 你說你哥這個人, 他到底在想什麼?度蜜月都不去。」
遙遠說:「他忙嘛, 沒辦法,等過段時間吧,淡季就好了。」
黎菁:「我讓我弟幫他忙,他又不要,沒見過像他這樣的……」
遙遠說:「你弟去的那公司好,馬騮就做點小本生意,別人那家是上市公司呢。」
黎菁沒再說話了。
當天晚上譚睿康很晚才回來,說:「吃了麼?在看什麼書?」
遙遠:「向左走向右走,昨晚上有什麼感覺?」
譚睿康:「沒什麼感覺, 回來就睡覺了,太困,哥給你做宵夜吃。」
遙遠:「去哄你老婆吧。嫂子都快有意見了, 每天晚上回來你起碼先去看人家一眼, 在這跟我囉嗦個什麼。」
譚睿康:「先不管她。」
譚睿康進去煮魚片粥給遙遠吃, 在廚房裡說:「小遠, 我想和你談談。」
遙遠:「你最好別囉嗦這個,嫂子愛你,你也愛她,你應該好好珍惜她,別到時候兩頭不討好,不夠你後悔的。」
譚睿康:「……」
譚睿康端了碗魚片粥過來,看著遙遠吃,兩隻手擱在桌下,像只可憐的猴子,說:「你跟我一起搬家。」
遙遠道:「不。」
譚睿康說:「不行,你不走我也不走了。」
遙遠道:「你存心膈應我是不?你沒法不走,你賴我家裡十年了。」
譚睿康不說話,遙遠道:「這房產證上寫的是我名字,我換個鎖,你們誰也進不來,別逼我動粗。」
譚睿康沒再說什麼了,遙遠吃完粥,起身去睡覺,譚睿康拿著碗去洗,回了房。
兩人又開始吵架,吵了幾句遙遠出來喝水,房裡安靜。
從那天起,齊輝宇幾乎每天給他打一個電話,問他今天做了什麼,要不要來香港玩,遙遠不喜歡齊輝宇,沒有感覺,而且他不喜歡齊輝宇對感情的態度,他不想和齊輝宇一起生活,還要看他哥哥弟弟什麼的在網上聊天。
譚睿康沒有再提這件事,黎菁則什麼都不知道,最近會經常去新房走走,看看裝修進度,聞那裡的味道散了沒有,想搬家了。
黎菁每天平均都要去一次,遙遠說讓她別去聞她還要去。
八月份,奧運會來了。
全民奧運,遙遠坐在客廳看開幕式,水墨畫,和諧。
孫楠動情地唱歌,不和諧聲又響了起來。
「弟,你說你哥那個人啊……」黎菁又在數落譚睿康。
遙遠已經聽得耳朵起繭子了,每次黎菁這麼說的時候,他就想問我哥這麼多缺點,你幹嘛還和他結婚啊,他找你求婚的時候你還哭,哭毛啊,不會一巴掌把他扇回十五樓去啊。
今天黎菁說的是譚睿康送東西的事。
譚睿康送女客戶很大方,一送就是兩萬塊錢的護膚品套裝,前幾天拿回家放在家裡,黎菁想拿一套去用,譚睿康不讓,黎菁就沒說什麼了。
「讓他帶你去買。」遙遠說:「拿他的卡去刷唄。」
「我哪敢啊。」黎菁說。
遙遠不接話了,兩人看了會電視,黎菁說:「我去新家那邊看看。」
「嗯。」遙遠問:「晚上回家吃飯嗎?」
黎菁道:「再說吧,弟你怎麼不去學開車。」
遙遠道:「以前生日的時候我哥送了我個司機。」
黎菁沒聽懂,走了。
趙國剛打電話回來的時候,遙遠正在看射擊,首金失利,運動員太緊張了,遙遠還挺喜歡她的,暗歎不容易。
趙國剛:「寶寶,你要和你哥哥分家了?」
遙遠道:「我哪有家能分,家就在他身上的,全給他了。」
趙國剛說:「你過來爸這邊看看不?裝修得差不多了。」
遙遠道:「嫂子剛去呢。」
趙國剛:「小遠,你哥哥真的很愛你……」
遙遠:「我掛了啊。」
趙國剛:「爸一會過來接你,帶你去看看電器。」
遙遠道:「熱,不想出去。」
趙國剛:「別老呆在家裡,你哥說你都兩個月沒去過公司了,怎麼能這樣?」
遙遠想到就麻煩,每次譚睿康自己有什麼搞不定的事都要搬趙國剛出來,跟沒斷奶似的,早知道他又要出這招。
趙國剛的車在樓下按了幾下喇叭,後座裝著高爾夫球桿,遙遠不坐副駕駛位,把它拖出來扔到路邊,自己上去坐了。
趙國剛:「……」
遙遠道:「走吧。」
趙國剛只得下來把打高爾夫球的包放到後尾箱裡,遙遠從倒後鏡看他的雙眼,覺得他有精神了點。
「老頭子,你的中石油怎麼樣了。」遙遠問。
趙國剛不回答,開車去電器城。
遙遠嘲笑他,說:「能拋就拋了吧,別等到破發,回家被老婆抓臉。」
趙國剛笑了起來,說:「寶寶,你覺得中石油會破發?」
遙遠說:「我猜的,你想聽我的嗎?」
趙國剛說:「你是小福星,你出生的那年,爸爸的公司就有起色了,算命的說你命好。」
遙遠道:「誰沒了誰還不是照樣的過。」
趙國剛莞爾搖頭。
「你不想和你哥一起住?」趙國剛說:「先去看看房子,規劃一下要買什麼電器吧,傢俱也還沒買。」
遙遠道:「我要出國了,不想留在這裡。」
父子倆上了電梯,趙國剛說:「因為你不喜歡你嫂子,爸爸說得對不對。你從小就是這樣,對陌生人太抗拒了。」
遙遠道:「我現在學乖了,不敢多干涉你們的愛情,說了也沒用,沒的結一身血海深仇,說半天不討好,還要被罵我不知好歹,不成熟,不會遷就配合,你們都是需要愛情滋潤的人,所以大家各過各的小日子……」
趙國剛道:「寶寶,等你結婚以後就會明白了,男人在家庭裡是一個處於和稀泥的位置,既要哄老婆,又要哄父母,不能因為老婆傷害了父母,又不能向著母親,傷害自己的愛人……對你哥來說,你就代表了他的父母和第一個家,你嫂子則是他的妻子,你沒有經歷過身處婆媳之間的中間地帶,兩邊都要哄,兩邊都不能讓她們生氣,你哥哥已經很努力地在做了。你想,如果你媽媽還活著,不喜歡你的妻子,你要怎麼辦?難道能取一邊捨一邊麼?」
遙遠道:「你不就是這麼做的麼?還好意思說這個?爸,你臉皮厚得簡直跟長城一樣了,那女的給你做一天三頓飯,都吃到你臉上去了吧?」
「你和稀泥的本事顯然稀巴爛,泥都快糊你自己一臉了還好意思說我?我不會結婚,讓你小兒子去傳承香火,你已經管不著我了。」
電梯還沒開始用,趙國剛說:「爬爬樓梯吧,鍛煉鍛煉。」
遙遠道:「你痛風的,爬什麼樓梯。我背你吧。」
趙國剛說:「不行,別摔下來。」
遙遠道:「我試試,小時候你就背我的。」
趙國剛不讓,遙遠也是隨口說說,要是背一半真的摔了,他可負不起這個責。
兩人爬樓梯進了頂樓走廊,這裡全是空房,許多住戶還沒入伙,走廊裡空空蕩蕩的很安靜,
趙國剛說:「你哥和你嫂子很想和你一起生活……」
他們的那房大門半掩著,傳來黎菁在打手機的聲音,走廊裡很空,
「……對啊,我也真是煩,結個婚連蜜月都不去……」
遙遠和趙國剛同時停下腳步。
「……我不就是衝著這家沒婆婆麼?結果來個弟,比惡婆婆還難對付。你知道吧,譚睿康那個人結婚前他就不像個這樣的人,什麼都好好的,人也好,又浪漫又體貼,結果一開始住,那一大堆鳳凰男的毛病就出來了。」
「哎,就是這樣啊!男人結婚前結婚後,簡直就是兩個樣,我要知道他是這種人,我打死也不會嫁給他,你知道嗎?他什麼事情都要問他弟的意思,他弟有千般不好,萬般不是,我都不能說一句的,說了他就朝我發火。他弟也是這德行,在他弟眼裡,譚睿康就什麼都是好的,說都不能說,一說他哥,他那臉就難看得要死,譚睿康每天從公司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給他弟做宵夜吃……」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弟每天在家幹什麼,我算給你聽吧,沒工作,也不去找工作,不去公司幫他哥的忙,掛個副總的職,每天睡到早上十一二點,起來吃個午飯就上網打遊戲,下午和朋友出去玩,晚上回來在家裡看電視,就這樣還不行呢!嫌我煮的飯難吃,譚睿康在外面忙了一天,喝了酒,晚上十一點回來,就先去給他弟做宵夜吃,我說他這麼大個人了,還要等他哥回家給他做宵夜?」
「……不知道呢,我看他哥那德行,他弟說什麼都是對的,什麼都聽他弟的,我說幾句他就讓我別管,他弟要多少錢給多少錢,我找他要錢,他一個月零花錢就給我五千,我是他老婆啊!你懂不!我哪有半點當老婆的樣子?不,那倒沒有,買菜是他買,要麼他弟自己買,他一個月賺多少從來不給我說,有多少錢也不跟我說,兩兄弟防我跟防賊似的,我看上他家的錢了嗎?就算我是衝著錢來的,我都嫁給他了吧,我要照顧他一輩子,要給他譚家生小孩,這些錢分我一半有錯嗎?對啊,到哪都是這麼說……」
「……我犯賤唄,我怎麼就愛上他了呢,哎,他弟沒啊,沒女朋友的,長得跟個繡花枕頭似的,裡頭全是草包,每天就在家裡坐著,是,公司是合開的,但合開也不能不管啊,譚睿康忙的連個蜜月都沒時間度,他弟也不知道去幫著看一會,我看他弟就是個白吃飯不幹活的,花錢大手大腳,吃飯要吃泰國米,零食要吃進口的,帶牛奶的通通不吃,他不吃也就算了,別人還不能在他面前吃,連牛奶沐浴露都不能用,我上次在巴黎買的沐浴露全扔了,八千多塊錢啊!我嫁進他家就一輩子不能喝牛奶了?!那倒沒有,譚睿康說剛開始創業的時候生病了……沒,沒說什麼病,他弟跑了兩年業務,陪喝酒什麼的,他心痛他弟,不讓他去上班,我說天底下還有這種好事啊,幹兩年活管一輩子的,汶川捐個款也要問他弟,你猜他弟說多少?你猜猜?太多了,沒那麼多!二十萬!一下就出去二十萬,給我家的聘禮也才五萬……」
「……我說讓黎文也來幫忙吧,他兩兄弟倒好,把黎文塞到他弟朋友公司裡去了,成天幹不完的活,一天到晚就挨主管的罵,前幾天還跟我說:姐我想辭職回家,這工作太累了,撐不下去……」
「……還有啊,你知道嗎?他兩兄弟還在跟譚睿康的前任聯繫,沒,一女的,說是大學的朋友,他弟對別人可親熱,我進他家的門這才幾個月,他姐每個月都給他寄吃的,那些什麼東西,換咱們也不吃的啊,他弟嘴巴挑得要死,居然還說挺好吃,他還給譚睿康前任女朋友買化妝品,一套就是一萬多,給我呢?叫聲嫂子,別的都不管了,你說這叫什麼事……」
「……他家這是把我當生育工具呢,讓我不上班在家裡生小孩……哦,當然拿了啊!我爸拿了十萬給我,我舅舅又給了我十萬……哎,這點嫁妝哪夠人家看的啊,人家是有錢人……」
趙國剛小聲問:「你哥拿了她家二十萬嫁妝?!」
遙遠神神秘秘地說:「我哥那天跟我說她家拿了個八千八百塊錢的紅包外加一床被子,那床被子值十九萬又一千二也是有可能的。」
趙國剛:「……」
遙遠噓了聲:「你先下去吧,別聽出心臟病來,我再聽聽,還挺有意思的。」
趙國剛沒有走,兩人繼續站著聽。
「……他弟的爸有錢!太有錢了!專做貪官生意的……我看那天來了好多,開一百萬的車,身家也有幾個億吧,五十歲,長得也不錯,我怎麼就沒碰上這麼有錢的老男人呢,他?不知道,他可能有點喜歡我吧,但他老婆挺凶的,他不敢碰我,我都叫他爸爸,對,他對我挺好,但沒用不是,他弟好像也對我有點那意思,不行吧,那女的看上去厲害,那萬一他願意呢?離婚嫁給那老頭兒嗎?我可不敢……要麼你過來吧,看看情況,介紹給你認識,那老頭兒人還挺好的,有內涵,知道莎士比亞歌德……還說有空教我炒股,好啊!那你來啊!你來吧!他經常來我們這邊,說幫著裝修,我猜他是過來看我,還誇我裙子好看,說帶我去買衣服,供我念大學……別理那個台灣老頭啦,小心他老婆又找上門你沒處躲去,我跟你說,這個老男人好,一米八,這人真的不錯,半點不顯老,又風騷又有錢……」
遙遠:「……」
趙國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