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tra4

「今天有沒有安排?」趙國剛買了早飯上來。

遙遠過去泡茶, 拿盤子裝腸粉和蝦餃,說:「沒有,要陪你打高爾夫球嗎?」

趙國剛給遙遠斟茶,問:「你想去打高爾夫球?」

遙遠最煩趙國剛每次有什麼目的又不說, 明裡是順著他的意,其實則早有計劃。遙遠自己沒什麼主見, 說:「你到底過來幹嘛?」

趙國剛說:「打算去香港,買點東西。」

「正好。」遙遠道:「一起去吧, 我也想逛逛街。」

遙遠拿了港澳通行證, 把垃圾帶下去扔了,和趙國剛去羅湖過關,今天趙國剛沒有開車出來,挎著個包, 說走走當鍛煉, 兩父子去坐地鐵,一路過關去香港。

遙遠打開一個文件夾, 說:「先去上水購物廣場看看, 再去銅鑼灣和尖沙咀。」

「你要買這些?」趙國剛的粵語講得不太標準, 還帶著點普通話腔。

遙遠則是在深圳出生,在深圳長大的,一口粵語十分流利。

「賺錢。」遙遠過完關,和自己老爸交談自動切換為粵語覺得很奇怪, 說:「我哥上班去了, 不能坐吃山空, 打算開個代購網店,調查一下價格。」

上面是他搜集的網上好賣的奶粉,化妝品,護膚品,嬰兒藥品等等。

趙國剛沉思不語,遙遠有點小得意了,心想你股票被套著,公司又沒生意,這次肯定玩不過我了吧,便落井下石地問:「你的中石油呢?」

趙國剛笑笑,不說話,搖了搖頭。

列車在上水廣場停了下來,到處都是拖著旅行箱,過來這邊採購的內地客,他們拖著空箱子過來,裝滿要買的東西回去,奶粉一人提好幾罐,一罐就能賺五六十到上百元。

趙國剛說:「代購市場能賺多少錢。」

遙遠隨口道:「一個人的話,一個月能賺幾千吧,不過我不打算自己做,請點員工……」

趙國剛不以為然道:「利潤太低。」

遙遠:「利潤低?」

趙國剛沒有回答。

遙遠拿著一疊單子,抓狂地道:「這還叫利潤低?!你告訴我這種時候要賺什麼才利潤高啊!你倒是說啊!」

趙國剛不和他爭論,笑著去看奶粉,兩人推著購物車走過貨架,遙遠道:「承認吧,老頭子,這不是你們的時代了。你以為還遍地是黃金呢。」

趙國剛想了想,說:「你們遠康租過的那個寫字樓,不是還沒租出去麼?」

「那又怎麼樣。」遙遠不滿道。

趙國剛說:「爸打算再過段時間,去把十五、十六、十七三層樓都租下來,開個健身中心。」

遙遠:「……」

趙國剛:「不懂?」

遙遠:「你裝修加健身器材,再便宜至少也得花個兩百萬吧,還要請健身教練,能賺到多少錢。你昏了嗎?」

趙國剛耐心解釋道:「都是裝修好的,有地毯,有牆紙,窗戶,稍微清理一下就能用,健身用品是大頭,所以現在爸爸就在考慮,要不要把最後這點股票清倉。」

遙遠道:「開健身中心能賺錢?」

趙國剛說:「健身中心本身不賺錢,不過你忘了一件事,寶寶,健身中心可以幫助你吸錢,這是很不錯的。讓客戶來辦卡,一年幾千的會員卡,一百個人就是幾十萬,一千位客戶就是幾百萬了,想想,幾百萬的會員費,幾天就到你手裡……」

遙遠嘴角抽搐,趙國剛又道:「會員卡本身只是一個集資的手段,只要你會合理避營業稅,拿到這部分資金後,足夠做很多事。爸想讓你舒阿姨去托人辦個下崗證,稅率就有優惠,百分之十幾的營業稅優惠到百分之三……」

遙遠:「……」

「那你怎麼拉這麼多客戶呢?」遙遠道:「一千個客戶,難道你要拿著傳單去大街上發嗎?」

趙國剛想了想,說:「不少銀行和券商,俱樂部,他們都會送客戶這種健身會員卡,聯繫支行經理,給點好處,讓他們送禮物的時候送咱們的會員卡,年卡太貴可以做季卡或者月卡,一兩千名客戶都是小意思。還有,政府部門發東西的時候也可以用這個……」

遙遠傻眼了。

「但是來個一千名客戶,三層樓也裝不下啊。」遙遠說。

趙國剛:「你不會讓健身教練和他們單獨約時間嗎?」

遙遠腦海中一片空白。

趙國剛看了眼遙遠手裡的單子,說:「你阿姨也要買這種護膚乳液,去專櫃看看……現在大家最缺的就是錢,幾百萬可以拿來做投資公司,做什麼都不錯。健身中心、高檔的美容中心為什麼開這麼多?實際上都是一種集資手段,老闆們都同時做著其他產業,譬如說拿會員的錢去放高利貸……」

遙遠終於明白到,什麼經濟蕭條、金融海嘯,在趙國剛的眼裡就根本不是個事,他只是懶,不想出來幹活而已。真要缺錢了,在寫字樓下面設個前台,電梯裡掛幾個牌子,貼點有機玻璃宣傳海報,三層樓接手再裝修一下,就可以拿著一疊會員卡去騙錢了。

「那你……」遙遠道:「賣會員卡的下家找好了嗎?」

趙國剛道:「要找幾個合作夥伴還不容易?私下吃個飯,能送錢的送錢,嫌錢少的拉他們入股。就看你有沒有興趣做這個了。」

遙遠被趙國剛這麼一說,唯一的念頭就是把這堆代購商品全扔進垃圾桶裡。每次跟趙國剛比起來,自己就像個賣空瓶子賺錢的。

遙遠:「我……要多少錢?」

趙國剛又說:「也要兩三百萬,爸爸最近只是在考慮,還沒開始搞預算,你有什麼好的辦法,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遙遠徹底無語,他之前算了一下自己的這個淘寶代購方案,初期一個月賺個兩三萬就很不錯了,還前怕刁鑽客戶後怕海關抓走私的。

每次他有什麼想法朝著趙國剛炫耀的時候,都會被打擊得體無完膚。

他真是討厭死趙國剛了,一點也不想和他玩了。

趙國剛買了不少東西——舒妍的護膚品、小兒子喝的羊奶粉,包括他自己吃的保健藥。

遙遠鬱悶歸鬱悶,最後還是把該記的價格記上,順便買了點補藥給譚睿康吃。

趙國剛說:「這種補藥帶壯陽作用的,你買給誰吃?」

遙遠:「我……給我哥吃,它主要也不是壯陽的麼,只是讓人精力充沛而已。」

趙國剛道:「這是給結了婚,三十來歲的人吃的,你們都沒結婚,不用吃這些。」

遙遠道:「哦對,張震和林子波也讓我幫他們帶點。」說著又朝購物車裡扔了兩盒。

趙國剛沒有懷疑,反而想起一件事,說:「寶寶,以前那個邵伯伯,你還記得不?」

遙遠:「記得啊,遼寧人,在寶安賣防盜門的老鄉。」

趙國剛說:「他的外甥女,挺不錯一姑娘,他想安排你們見見。」

相親!

相親來了,終於來了。遙遠就等著這個。

遙遠道:「漂亮嗎?」

趙國剛:「……」

上次趙國剛說「漂亮」遙遠說不要,說「不漂亮但有氣質」遙遠又說「那更不要了」,這下趙國剛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到底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趙國剛索性問道。

遙遠道:「見見嘛,又不會少塊肉,你就別去了。待會又多了個看上你的小姑娘,回家害你被老婆抓臉……」

譚睿康、趙遙遠、趙國剛的關係已經形成一個死循環,譚睿康處於談戀愛食物鏈最底層,基本喜歡上他的女孩子見了遙遠都會跟著遙遠跑,而趙國剛的魅力指數又完勝遙遠。

趙國剛過關就給朋友打了個電話,遙遠又道最近很忙,起碼等一周後再說吧。

「可以,隨你。」趙國剛說:「存個手機,你有空給思琪打電話。」

父子出了關口,各回各的家,遙遠早就有這個念頭了,這次要藉機徹底報這血海深仇才行,當然不可能做騙婚的事,陪那女孩吃頓飯,朝趙國剛說不合適,再回家安排好圈套,刺激一頓譚睿康,看刺激不死他。

遙遠詳細地計劃出一系列完善的陷阱,就等著譚睿康朝裡跳了。他把進口的全英文補藥拿回來給譚睿康吃,反正吃了有力氣去幹活,只是把早晚各一顆改成早上出門前只吃一顆。

譚睿康也沒懷疑,給他他就吃了,結果早上起床的時候老吭哧吭哧地抱著遙遠蹭,面紅耳赤,總想揉他親他。

晚春,天氣漸熱,暖洋洋的令人心裡總有一股渴望想徹底宣洩出來,遙遠總是不管怎麼親怎麼蹭都覺得不夠,偏偏譚睿康剛去上班又每天累得很。

【今天要通宵加班測機器,自己吃飯吧,明天就能休假三天了,愛你。】

遙遠回了條短信:【哦。】

譚睿康那邊馬上就回了個:【生氣了?沒生氣吧,在做什麼?晚飯吃了嗎?】

遙遠扔在那裡去洗澡,洗完出來十幾個未接電話,家裡座機狂響。

「沒有!」遙遠說:「我去洗澡了!」

譚睿康笑道:「明天就放假了,回家陪你三天。」

遙遠道:「嗯,等你。」

譚睿康道:「這次一定不會加班了。」

遙遠:「好,愛你。」

譚睿康掛了電話,遙遠隨便吃了點晚飯,把落地窗和廚房的窗戶都開著,清新的春風吹進家裡,穿堂而過,這是深圳最舒服的季節,不冷又不熱,空氣裡帶著茂盛的青草氣息。

遙遠躺在沙發上想了想,找出前幾天在屈臣氏買的東西端詳,心裡十分緊張。

一小盒KY潤滑油,一盒安全套。

他的心通通地跳,又去查網上的同志圖片,似乎都是這麼做的,直接做……會不會很痛?

遙遠想試試,卻又覺得一個人在家裡試這個太猥瑣了。

他把東西收進床頭櫃裡,在床上翻來翻去,睡不著,直到半夜一點,精神亢奮得要死。

兩隻貓在陽台上叫著,叫得遙遠心裡蠢蠢欲動。

反正在家也睡不著,去找譚睿康好了……遙遠換了衣服,鎖上門下樓去。

半夜路上靜悄悄的,整個城市都睡了,只有路燈徹夜亮著,遙遠下的士付錢,提防著半夜打劫的,深圳治安很好,譚睿康所在這一塊又是保稅區,基本不會太亂。

路上嗡——嗡——幾聲,飆車的轟鳴一瞬間過去。

遙遠對著裡面張望,操場外的大鐵門上掛了鎖,他繞了個圈,從側旁試了試,爬欄杆翻進去。

兩層車間小樓裡傳來不大的機器聲響,在靜夜裡十分清晰。

一樓的房外亮著溫暖的黃光,草叢裡的蟲子啾啾啾地叫,夏天快來了。

那間房的窗戶開著,遙遠看見譚睿康了。

譚睿康面朝窗戶,伏在桌前,左手肌膚裸露,右手戴著帆布手套,沒戴帽子,衣服髒得發黑,專心致志地在組裝什麼零件。

「喂——」遙遠突然出現在窗邊。

「啊——!」裡面一陣混亂,譚睿康嚇得朝後翻倒下去。

遙遠哈哈大笑,譚睿康手忙腳亂起來,說:「怎麼跑這裡來了!」

遙遠道:「睡不著,想你了,來看看你,就你一個人值班?」

譚睿康道:「快進來。」

遙遠踩著窗台進去,譚睿康抱著他,讓他下地,腦袋探出去窗外看了看,確認沒人,拉好窗簾,跟地下黨接頭似的。

這個房間很小,只有一張書桌,一張椅子,一張矮鋼絲床,床上還扔著髒兮兮的被子,是給值班工人休息的。

「你在做什麼?」遙遠看了看,連坐也沒地方坐。

譚睿康說:「測數據,每小時一次,得盯著呢。」

遙遠看到旁邊的一台檢測儀,這玩意他知道是什麼,專門檢測機床震動移位用的,要人手控制電壓。

譚睿康伸手來抱,遙遠便把屁股靠在書桌邊沿,伸手攬著他脖子,兩人摟著親了親。

「衣服有點髒。」譚睿康意識到了,笑道:「回去得洗了。」

「這又是啥。」遙遠好奇地看譚睿康剛剛在埋頭組裝的小玩意,笑道:「啊,是給我的嗎?」

「嗯。」譚睿康戴著帆布手套的手拿起那小玩意,是個上發條的彈簧擺設,下面是個花盆,上面是許多彈簧接著小齒輪粘在一起的小花,足有五六朵。

「怎麼玩的?」遙遠驚訝道:「上了發條能做什麼?」

他一直很崇拜譚睿康的動手能力,以前唸書的時候譚睿康的實踐操作次次都能令他產生由衷的欽佩,遙遠知道譚睿康和他各有所長,經商只是碰上遙遠的長處與譚睿康的短處,要讓這大猴子當個工程師的話,說不定也能做出一番成就來。

兩人抱在一起,遙遠看著彈簧花,眼中滿是驚歎神色,譚睿康卻帶著笑意注視遙遠雙眼,說:「還沒做好,上完發條這些小花就會動,喜歡嗎?」說著又親了親遙遠的唇。

「喜歡,你慢慢做,不急。」遙遠放好半成品,又四處看,說:「機床在外面是吧。」

譚睿康說:「嗯,這裡是觀察室。」

遙遠坐在轉椅上,譚睿康沒地方坐,左右看看,坐到床上,問:「困不?在這兒睡會吧。」

遙遠便到床上去和他一起坐著,背靠牆壁,窗簾被春季的夜風吹起一點,吹得人很舒服。

譚睿康摟著遙遠肩膀,都不說話,鼻樑抵著蹭了蹭,譚睿康的表情有點呆,遙遠伸手去摸他的臉,捏捏他的嘴唇,把他嘴唇捏扁貼著,像個鴨子。

譚睿康:「……」

遙遠忍不住狂笑,譚睿康盯著檢測儀,又看看表,幾分鐘後檢測儀嘀嘀嘀響了,譚睿康就起來擰旋鈕,調節電壓,嘀的聲響,說:「好了,再等一個小時,現在可以休息。」

「要一直看著?」遙遠問。

「四十八小時。」譚睿康調整好機器,過來摟著他,說:「每一小時要根據數據調整一次電壓,測機床連續工作效果,數據是自動輸出的。」

遙遠打了個呵欠,譚睿康說:「冷嗎?」

遙遠搖了搖頭,吊燈輕輕搖晃,黃光昏暗帶著催眠的感覺,譚睿康身上的工作服感覺很舒服,和他在一起就困了。

譚睿康也有點睏,他連著快20小時沒合過眼,兩人依偎著打瞌睡。

遙遠親譚睿康,伸手在他脖頸上摸來摸去,全是髒兮兮的灰,摸了一會,伸手解開他第二顆扣子。

譚睿康側過身些許,抱著他,親暱地吻他的臉,捏著他的下巴端詳,說:「牛奶仔先生,你想幹什麼?非禮我?」

「摸一摸。」遙遠隨口道。

《王子病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