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炮式的□□

李應醒了。

鄭融揉了揉太陽穴:「現在……」

項羽沉聲道:「你就是李應?」

李應揚眉,喃喃道:「一個枯萎的、死的、空虛的形體,它在我荒廢的胸口……」

他並掌成拳,按在左胸前:「以它冷漠與無聲的安息,嘲笑我那顆依舊灼熱的心。」

刺客雙眼盯著鄭融,嘴角揚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鄭融徹底無語了。

項羽打量李應,滿腦袋問號。

「你哭吧,淚水無法復活你……他一直是這樣,神經兮兮的。」鄭融道:「別碰他,蘭斯!」

蘭斯攥著拳頭發抖,似乎竭力控制自己,不一拳搗在李應的臉上。

項羽:「什麼意思?」

鄭融冷冷道:「收起你的拳頭蘭斯,現在我是隊長。」

「你必須把他綁起來。」蘭斯峻容道:「這個人很危險。」

鄭融漠然道:「以後會的,但不是現在,哥哥,把他弄上去,讓我們先結束這次調查。」

李應自覺起身,視線一直落在鄭融身上,鄭融伸手拽了拽繩子,探頭道:「烏戈斯,上面還好嗎?!」

約瑟夫答道:「一切正常!你們呢?!」

鄭融道:「我要介紹給你們一個新朋友。」

鄭融率先出了密道,萊妮打開醫藥盒,鄭融推開他的手,面無表情道:「趁現在,把你們的耳朵都堵上。」

烏戈斯與約瑟夫不明就裡,眼看蘭斯從密道中爬出,接著出現了個滿身血的男人。

萊妮縱聲尖叫,分貝提至最高,李應低頭苦笑。

「怎麼會是——」

「你——!!!!!」萊妮那聲震徹環形大廳的瘋狂的尖叫令烏戈斯險些口吐白沫。

她衝向李應,李應不露痕跡地側身,道:「好久不見,萊妮。」

萊妮撲了個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這真是一筆爛賬……鄭融疲憊地心想,他翻檢出藥盒裡的繃帶,隨手拋給李應。

眾人沉默,唯余萊妮突兀的,刺耳的哭聲,知道內情的約瑟夫與蘭斯都保持了沉默,一時間氣氛尷尬,烏戈斯茫然道:「你是……」

「請叫他L先生。」鄭融說。

烏戈斯疑惑更甚,他推了推眼鏡,鄭融又道:「有什麼發現?」

「對,鄭融,我要告訴你。」約瑟夫摸了摸鼻子,示意他這邊來,一手攬著鄭融的肩膀,李應忽然叫道:「嘿!黃毛!把你的爪子從他肩膀上挪開!」

約瑟夫嚇了一跳,觸電般地鬆手,低聲道:「他怎麼會在這裡?」

鄭融道:「哦,他被外星人控制,來謀殺我們,你相信嗎?」

約瑟夫擦了把汗,回頭看了李應一眼,李應神情冷漠,坐在角落,一動不動地看著鄭融。

「祭壇上……」約瑟夫惴惴道。

「你當他不存在就可以了,雨先生保證能制服他。」鄭融把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祭壇上有什麼?」

約瑟夫道:「可能是摩西的遺物,目前出了一點小問題,我們過不去。」

大廳中央是一個廣闊的水池,足有湖泊寬廣,佔地近一公頃,湖面正中央,安靜地立著一個石祭壇。

鄭融接過約瑟夫的望遠鏡,眺望湖中央,問:「沒有船?」

約瑟夫聳了聳肩,鄭融低頭凝視湖水,道:「不具備腐蝕性。」

烏戈斯插口道:「是的,但我們無法入水。」

鄭融道:「為什麼?水裡有怪物?」明知那不可能,他脫下風衣,在湖面上來回揮動,水面平得像鏡子,不起絲毫漣漪。

烏戈斯道:「它是一種在已知元素中,從未見過樣本的特殊液體。」

烏戈斯取出一張紙,撒手,白紙輕飄飄地落向湖面,接觸的瞬間似乎穿透了整面湖,無聲無息沉了進去。

鄭融:「……」

烏戈斯道:「不產生任何浮力,我取了一點樣本準備回去化驗。人一旦入水,就會徹底沉進湖底。」

「L先生。」鄭融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李應要起身,蘭斯卻道:「蹲下,把手抱在脖子後面。」

李應只得雙手抱頭,再次蹲下,茫然抬頭,望向鄭融,可憐巴巴道:「看不見。」

鄭融十分煩躁,又舉起望遠鏡,朝湖心的祭壇看了一眼:「祭壇上是什麼?」

約瑟夫道:「一張紙,上面壓著一根鐘乳石。」

鄭融心中一動:「蘭斯,拿繩子來,請你幫我一個忙。」

蘭斯沉默片刻,把槍交到項羽手裡,叮囑道:「他只要一動,你就開槍,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鄭融認真地看著蘭斯:「可以不要這樣麼?」

蘭斯雙眼充滿憐憫與隱忍,注視鄭融,鄭融放棄了說服他,說:「幫我用勾索槍把祭壇上的那截鐘乳石弄過來。」

蘭斯不置可否,望向湖水出神,鄭融接過約瑟夫的勾索槍,塞在蘭斯手中。

蘭斯的情緒十分不穩定,他舉起槍又放下,放下又舉起,最後瞇起眼,側過頭,那一刻,鄭融看到他的側臉上有一道閃光的淚痕。

蘭斯的喉結動了動,片刻後道:「對不起,鄭融,我的戰友……我的兄弟們,死在他手下的太多了……我無法原諒他。」

略微顫抖的聲音停,勾索槍發出一聲低沉的響聲,帶著白色的細線飛出,落在祭壇中央,蘭斯靜靜站著,繼而把槍交到鄭融手裡。

鄭融抿著唇,收回細線,唰一聲勾到那截石棍,拉力帶著它在空中劃了個弧線,約瑟夫把它握在手中。

「這是什麼成分?」約瑟夫、烏戈斯傳看一圈。

「這是你們中國人用的玉勢嗎?」約瑟夫饒有趣味地笑道:「呵呵呵!」

鄭融冷冷看著約瑟夫。

約瑟夫尷尬地笑了笑,鄭融接過短短的石棍。

「接下來怎麼辦?」烏戈斯迷惑地問:「把那張紙也勾過來?」

「不。」鄭融認真地檢視石棍:「一百一十公分長,七公分粗,質地堅硬,你們能想到什麼?」

烏戈斯道:「不像鐘乳巖質地,但這個形狀……似乎是純天然成型。」

「看好了。」

鄭融隨手把風衣扔到一旁,閉上雙眼,安靜思考,三秒手,他抬起手,解開白襯衣的領扣,現出性感的鎖骨。

「你要游過去?」蘭斯問。

鄭融道:「有點熱而已,不是讓你們看我脫襯衣!」

他深深吸了口氣,雙手平按於身前,握著那根鐘乳石柱,將它駐在岸畔。

那一瞬間,所有人的表情驚愕難以形容。

深黑色的湖水圍繞祭壇捲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安靜的大廳內嘩嘩聲不絕。

鄭融睜開雙眼,道:「我明白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巨大的湖面轟一聲,如同被天神的利刃切為兩半,朝左右退去,現出一條水幕般的通道。

石柱接二連三從地底升起,形成圓台落腳點,最後一面圓台聯起了祭壇的通路,怦然巨響後,一切歸於靜謐。

鄭融明亮的雙眼中帶著窺見遠古秘辛的欣喜神采,緩緩道:

「摩西分海。」

「你怎麼辦到的!」烏戈斯難以置信道:「枴杖渾然一體,根本沒有任何突起與開關!」

「思想。」鄭融將手杖拋給約瑟夫,躍上圓台,朝祭壇走去:「只有思想與信仰能夠啟動它,嘗試把你的意志力集中,想像這把手杖曾經起到的作用。」

蘭斯道:「不要總是率先行動。」說畢大步躍上圓台,追趕鄭融。

蘭斯躍上第一個,鄭融便已跳到相鄰的第二個,蘭斯追上時鄭融又朝前進了一格,約瑟夫道:「這真的太神奇了……你為什麼知道是摩西?」

鄭融答:「我猜的,現在可以證實了……約瑟夫,過來。」

圓台的最後一級,坐著一個老人,水流從他的身上嘩嘩地流下,猶如有生命的油脂般滾動下來,不留半點濕印。

他的頭上束著白色的阿拉伯頭巾,雙眼緊緊閉著,皮膚如枯乾龜裂的樹皮,盤腿安靜地坐在圓台正中央,猶如一名守衛。

所有人屏住呼吸。

「不要過去。」蘭斯凝重地說。

「他死了。」鄭融簡短地說:「一具木乃伊而已。」

鄭融從褲袋中掏出一枚硬幣,扣在手指間彈出去,它帶著閃亮的弧光正中那老者額頭,繼而深深嵌了進去。

詭異的一幕,蘭斯擋在鄭融的身前,頃刻間只見老者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腐爛,全身似是遭到強酸的侵蝕,肌肉剝落,血管化為污黑的一灘液體。

森森的白骨額頭上,仍嵌著鄭融的硬幣。

三秒後,白骨唰然化為無數粉末,在靜止中飄散,硬幣閃著光落了下來,在圓台上叮地彈跳,滾進了水底。

「摩西,再見。」

鄭融似乎在揭示一個神話時代的完結,雙手插在西褲褲袋裡,朝湖心的祭壇走去。

約瑟夫上前,以小刀刮下一片摩西的血肉,小心地收在瓶子裡。

「希望你猜對了。」約瑟夫專注地說:「很難相信這個人是摩西,剛剛有那麼一刻,我以為他還活著。」

「史書記載他帶領閃族人來到埃及後就再無音訊。」鄭融的腳步聲迴響:「我們可以想像,他遵循神的指點,把手杖交回到這裡,之後安靜坐在這個空間裡,等待死亡,把秘密帶進黑暗裡……大家都過來。」

鄭融走上祭壇,看著祭壇上的兩件東西,探險隊的夥伴們接二連三躍上石台,朝中央匯合。

鄭融似乎發現了什麼,水底有兩個亮點一閃。

他疑惑地按在祭壇上,朝黑暗的湖水中看去。

「你不能過來!」蘭斯緊張地喝道。

項羽:「鄭融讓我過來,鄭融?」

所有人轉向項羽,他隻身到了石台上,蘭斯道:「李應呢?」

李應仍抱著頭,蹲在大廳的角落裡,繼而抬頭,邪氣地笑道:「我也過來?」

鄭融被分散了注意力,他看了李應一眼:「他不會跑的,項羽隨時能抓住他。」

項羽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鄭融:「什麼材質?」

烏戈斯:「無法識別,主要成分是碳酸鈣……?」

祭壇像一個小型的金字塔,尖銳的從水中探出,金字塔從尖頂上裂開,一分為二,頂端嵌著一塊石板,以及一張羊皮

鄭融道:「給我照相機。」

約瑟夫埋頭調試相機,拍攝實物照片:「希伯來文,應該是摩西留下的一些話,回到據點後我馬上就能翻譯出來……」

蘭斯側過頭,發現了水底的異狀。

「你認為那是照明燈?」蘭斯問。

項羽蹙眉,沿著蘭斯手上核磁炮所指的方向望去。

閃光燈卡嚓一聲,發出第一響。

大地微微一震,約瑟夫、烏戈斯、蘭斯、項羽同時停了,仰頭眺望,大廳穹頂撲簌簌地落下灰。

頂端的畫是一隻展開翅膀的鷹頭獅身怪物。

「有危險。」蘭斯判斷:「馬上撤出去。」

約瑟夫道:「讓我再拍一張……」

又一聲響,大廳劇烈搖撼,蘭斯吼道:「所有人退到門口去——!」

鄭融不由分說搶過相機,卡嚓幾聲連拍,項羽探手抓著鄭融手臂,鄭融道:「把石板拿走!還有一件!」

項羽把鄭融向後推,探手抓到石板,將它從金字塔形祭壇的裂縫中猛然抽出。

剎那間羊皮紙粉碎,飄向水面,沉了下去,水牆轟然垮塌。

萊妮大聲尖叫,項羽一手抓著石板,另一隻有力的手臂反箍著鄭融的腰,將他抗在肩上,衝向大廳正門。

鄭融絲毫不懼,手中相機白燈連閃,卡擦聲不斷,他喊道:「李應!走了!」

李應放下手,緩緩站了起來,眺望穹頂的鷹頭獅身像。

鄭融心中一動,仰頭,以相機對準那副穹頂壁畫。

「它在動……」鄭融喃喃道。

壁畫上的巨型獅鷲睜開雙眼,鷹眸閃亮,翅膀稍一振,鄭融難以置信地望向湖面。

「水底下有東西!」約瑟夫道:「快走!」

鄭融終於明白過來了,天花板上的映像居然是水底巨獸的投影!

金字塔祭壇緩緩升起,所有人愣在大門處,先前嵌入石板與羊皮紙的竟是鳥喙,隨著一聲尖銳的鳴叫,鄭融只覺似被超聲波貫穿了雙耳般疼痛,獅鷲猖狂出水,撲向大門!

「跑!」蘭斯吼道,提著核磁炮,轟然一炮,將獅鷲轟得翻回湖水中。

女聲提醒:「聚能時間倒計時五十九秒……」

蘭斯反手抽出背後槍械,熟練上膛,一輪子彈射出,硝煙四起,靜謐的大門前啪啪作響,獅鷲再次撲了上來,卡在門口!

「老天!」約瑟夫驚疑不定道:「這麼大的傢伙……」

蘭斯喝道:「項羽帶他們走!」

鄭融再次以相機一閃,閃光燈激怒了獅鷲,它縱聲大叫,聲波在通道內迴盪,鄭融登時腦中嗡的一聲,險些暈過去。

項羽回手將石板塞給鄭融,道:「你們先走!」

「李應!」鄭融扶著通道壁艱難喘息,不忘回頭喊道,約瑟夫忙與烏戈斯一邊架著鄭融一隻胳膊,將他扶進通道。

三秒後,蘭斯與項羽炮彈般射進通道,狠狠摔在地上。

大門被徹底摧毀,獅鷲的頭砰地一聲擠進下場通道內,兩隻直徑近一米的鷹眼發著光,鳥喙張開,發出貫穿性極強的音波。

獅鷲的鷹頭死死擠在通道口處,尖銳獅爪在地上猛抓,每一下都將地板抓得石磚紛飛。

鄭融摔在地上,竭力喘氣,兩腳亂蹬,片刻後艱難站了起來。蘭斯與項羽摔得全身劇痛,堪堪站起。

「李應呢——!」

話音落,一隻紅色的手掌從獅鷲額上出現,食中二手指朝它的左眼探去,繼而整隻手深深戳進了獅鷲的左眼。

下一秒,音波幾乎掀翻了剛站起的所有人,通道外的石室發出一聲巨響,鳥羽紛飛,獅鷲猛地抬頭,撞得整面牆坍塌下來。

李應趁著巨石塌落的當口閃進了通道。

鄭融鬆了口氣,然而廢石另一面靜了不到數秒,獅鷲再次一聲淒厲的尖叫,鷹頭撞破半截通道,伸了進來。

它未瞎的一隻眼緊緊盯著鄭融。

鄭融道:「它要這個,它在守護這塊石板?」說畢以石板朝獅鷲晃了晃。

蘭斯道:「別看了,快走!」

項羽大喝一聲,衝上前,猛地抓住巨大的鳥喙,左臂緊攥著鉤型上顎,右手握著它的下顎,不住發抖。

「喝——啊!」項羽縱聲怒吼,猛地一扳,將巨型獅鷲的鳥嘴硬生生扳得扭轉了一百八十度,繼而雙臂憤然分開,竟是生生把鷹鉤嘴扯得爆裂!

滾燙的血液噴了眾人一身,鄭融道:「把這裡炸了!別讓這東西出去!」

蘭斯道:「你們先走!」

剎那間所有人沒命朝通道外跑去,鄭融玩命飛奔,跑到一半只覺身體一輕,被李應橫抱起來,他顧不得掙扎,取出對講機:「泡菜妹!收到請回答,馬上匯報方位!通知駕駛員準備升空……」

金樸愛的聲音焦急發抖:「你們在做什麼?!方圓一里的沙地已經坍塌了!」

通道四處都是落下來的沙塵,鄭融道:「都向我這裡集合!」

項羽大步飛奔,追上眾人,鄭融道:「蘭斯呢?!就在這裡等!萊妮你給我回來!跑錯方向了!」

烏戈斯衝進通道岔路口,將沒命尖叫的萊妮抓了回來。

金樸愛道:「你們的方位是……」

鄭融道:「待會我們會以炸彈引爆地底建築物,讓直升飛機到引爆點準備,如果有東西衝出地面,記得集中所有火力轟炸!」

「李應,放我下來,這裡能炸嗎。」鄭融深吸一口氣:「會不會把我們埋了?」

烏戈斯扶著牆壁不住喘氣,斷斷續續道:「不行……岩石質地容易造成塌方……我們還得繼續跑。」

遠處發出巨響,鄭融兩腳兀自發軟,項羽抖開一件風衣,讓鄭融穿上。

「先走。」項羽道。

鄭融躬身不住喘氣,搖了搖手指:「等蘭斯……」

核磁炮爆炸,蘭斯被後座力反震得摔進通道中,翻身朝他們衝來。

蘭斯道:「□□還有一分鐘!」

項羽接過核磁炮,所有人開始沒命狂奔。

一分鐘後,通道盡頭轟聲陣陣,不斷接近。

「你把□□……」鄭融問:「貼在了什麼地方?」

蘭斯一頭霧水:「怎麼還不啟爆?我把炸彈扔進了它的嘴裡……」

鄭融:「你用的該不會是……李應上次的炸彈。」

蘭斯:「我……手頭只有那個,剩下的□□需要調試很久……」

鄭融:「很好,順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枚炸彈裡……不是□□。」

蘭斯:「……」

鄭融:「那裡面是……李應的尿!別休息了!都起來!快跑!」

《朝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