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展行:「小師父,你最近過得好嗎?」

林景峰:「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展行:「你答我一句,我答你一句。」

林景峰始終不摘下墨鏡,許久後道:「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誰?你二舅為你請的保鏢?」

展行問:「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他們各問各的,都不願意回答對方的話。

最後,林景峰歎了口氣:「我來執行師父的任務,你呢,為什麼不回家?之前已經說好了的。」

展行說:「我不太想回去,在中國說不定還能碰上你,一回紐約,我們隔著太平洋,說不定,就永遠就不能見面了。」

林景峰低聲說:「中國這麼大,茫茫人海裡碰見誰,也是說不准的。」

展行微笑道:「這不是又碰面了麼?」

白雪綿延千里,展行朝前走了一步,林景峰冷冷道:「小賤,別過來,我不是你師父了。」

展行又問:「你為什麼不回家,又去幫你師父做事?」

林景峰淡淡道:「我從來就沒有家。」

展行說:「斌嫂說你回了師門,真的嗎?」

林景峰馬上蹙眉:「斌嫂?你怎麼碰上她了?」

展行:「斌嫂和我們在一起啊,她報名當了地方嚮導,負責帶隊前往阿里,在暴雪裡和我們分開了……」

林景峰峻聲說:「見到她的時候,告訴她小雙還活著,已經投靠老頭子了,這次的事不是她能插手的,不要擔心我,馬上回去。」

展行一頭霧水,又問:「什麼意思?」

林景峰反問道:「海底墓裡,貓將軍給你的石頭,還在你身上嗎?」

展行說:「在,怎麼了?」

展行從口袋裡掏出方石,表情略帶遲疑,林景峰說:「給我,你答應了送我的。」

展行蹙眉打量林景峰,林景峰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一物,正是白玉龍紋佩:「我用這個和你換。」

展行失望地說:「不用了,石頭送你吧。」

展行以為林景峰是為了看他才來的,林景峰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展行心內所想,低聲說:「小賤,這件東西很重要,留給你只會為你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展行慢慢蹭上前,林景峰又說:「別過來。」

展行說:「我……我不過去,我放在地上,可以麼?」

林景峰心裡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心酸。

展行向前幾步,正要把方石放下,背後,霍虎的聲音響起。

「那件東西不是你的。」霍虎冷冷道。

林景峰抽出□□,拉開保險栓,霍虎肩上扛著近米長的藏刀,毫無畏懼。

「你是誰。」林景峰沉聲道:「霍門裡沒有你這號人。」

霍虎平靜地注視著林景峰的墨鏡:「我不殺你,你走吧,不要妄想獲得任何不屬於你的東西,否則必招致殺身之禍。」

林景峰冷冷道:「你想用一把藏刀,和我的□□比試?」

霍虎兩道濃眉挑釁一揚:「想試試?」

話音落,霍虎閃電般疾射出去!

展行道:「別開槍!」

霍虎在雪地中一衝,林景峰抽身後退,展行只覺眼前一花,霍虎連刀帶鞘,在林景峰第一次落腳處激起漫天飛雪。

霍虎單膝跪地,緩緩拔出藏刀。

展行道:「等等!」

林景峰沒有再說什麼,簡單一招,他敏銳地判斷出,面前這人不是自己能徒手對付的,更不能當著展行的面開槍射殺他的朋友,於是收起□□,轉身幾步疾奔,緊接著一縱,消失在山巖之後。

霍虎長身而立,雙手並拳,平持藏刀,把出鞘的刀收回鞘內。

展行站在雪地裡,半晌不說話。

林景峰來了,又匆匆走了。

霍虎說:「回去吧。」

林景峰奔至山崖後,摘下墨鏡,騎上機車擰動手柄,後輪揚起漫天飛雪,震耳轟鳴中繞了個圈,馳上拉扎公路,絕塵而去。

摘下墨鏡後,林景峰的雙眼通紅噙淚,在風裡被吹散,滾燙的淚水掉落在寒風裡,瞬息成冰。

展行說:「不回去,睡不著。」

霍虎說:「那在附近走走?大哥陪你。」

展行提議道:「我們去尿尿吧,你喝了這麼多牛奶不想尿尿嗎?」

霍虎:「不尿,尿不出來。」

展行堅持要尿,霍虎堅持不尿,最後說:「你自己去。」

霍虎跟在展行身後,展行吐了吐舌頭,沿著林景峰的足跡朝山崖後走去,彷彿在尋找他的氣息。

山巖後有一條小路,一行綿延的足跡伸向山頂。

霍虎說:「那人是誰?」

展行答:「是我的小師父。」

展行一邊漫無目的地走,一邊把自己從回國至今的事對霍虎詳細說了一次,霍虎像個家人,卻又沒有每一個家人教訓他的習慣,展行難得遇見一個能說實話的對象,於是原原本本,把認識林景峰的整個過程說了。

展行最後歎了口氣:「我覺得,他對我挺好的,他問我喜歡他什麼?我能說得出喜歡什麼?喜歡一個人,根本就沒有這麼多什麼為什麼,不是麼?」

「我覺得他長得挺帥,又挺酷的,對我還挺照顧,我就喜歡了,當然虎哥,你也又帥又酷,不過我沒有這種感覺,可見……」

霍虎禮貌地回拍一下馬屁:「謝謝,展行,你也又帥又酷。」

展行嘴角抽搐,他雖然繼承兩個爸的相貌優點,卻知道自己無論如何與「酷」扯不上邊,又說:「所以可見,喜歡這檔子事,是沒有原因的。」

霍虎點了點頭,保持了一個忠實聽眾的良好素質——不予置評。

展行:「你就知道喝牛奶!再說點什麼吧!」

霍虎讓了讓手裡牛奶盒:「來點麼?我覺得伊利的沒有蒙牛好。」

展行耷拉著腦袋:「這就是初戀嗎?傳說中注定會失敗的初戀?」

霍虎說:「你還很小。」

展行沒好氣道:「每個人都是這句,你以後會遇見更好的……連景峰自己也是這麼說,哎……」

山路盡頭,不高的山腰上有一座寺廟。

再朝上走便是峭壁絕路。

「這裡有寺?」展行詫道。

寺廟破破爛爛,門在風雪中垮了下來,暴雪幾乎填沒小半邊寺廟。明亮的雪夜中,依稀能看到廟裡一星酥油燈如豆。

寺裡還有人?!

展行穿過倒塌的院牆,霍虎站在門外,停下腳步。

霍虎說:「你進去看看?說不定能參悟到什麼。」

寺裡供著一尊泥雕,金身漆去了大半,正廳坐著名雙眼閉上的老喇嘛,披著紅色袈裟,戴橙絮帽。

這是什麼佛?展行站在空曠鋪滿灰塵的殿中央,抬頭打量佛像。

老喇嘛開口道:「這是大勢至菩薩的法相。」

展行:「!!!」

展行完全料不到在這天高地遠,青藏高原上的一座破廟裡,有一個會說京腔,普通話倍兒准的老喇嘛!

「您會說普通話?」

老喇嘛依舊閉著眼,端坐在陰影之中,甚至沒有睜眼看展行的打算。

展行端詳佛像後的經幡,一行藏文,老喇嘛又緩緩念了出來,解釋道:「萬物皆為你所用,但並非你所屬。這是藏傳佛教的一句箴言。」

展行又一次震撼了!

夢裡,吉祥金剛拉開無箭弓之時,朝著滅佛贊普朗達瑪說的最後一句,赫然便是這句!

展行心內湧起強烈的不可思議之感,佛家講究緣法,看來世間萬物,冥冥中果真有著彼此的聯繫。

展行看了一眼佛像前,尋思要不要投點香油錢進去,老喇嘛緩緩說:「心中常存善念,無需錢財,點一盞酥油燈即可。」

展行曾經聽父親陸少容說過,西藏密宗有「五眼」「六通」,五眼為「肉眼、慧眼、法眼、天眼、慧眼」。六通又稱「六神通」,分為「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漏盡通、宿命通、他心通」。而面前這老喇叭,說不定便是修習到「他心通」的佛法,對自己心思如窺明鏡,一目瞭然。

展行當即不敢再耍寶蹦躂,收起玩笑心思,雙手合十,規規矩矩點上一盞酥油燈。

點完燈,老喇嘛又說:「心中長存善愛,但不可執著,只因萬物分離必然。去罷,孩子。」

展行深深呼了口氣,問:「去哪裡?」

老喇嘛道:「循你心所指,自有去處。」

展行蹙眉,不再說話,走出破廟。

霍虎一直站在院中盯著展行,此刻見他出來,把刀交到左手,目光意味深長,問:「問感情了?他說了什麼?」

展行吐舌頭道:「讓我玩不起就別玩。」

展行始終覺得這座廟有點奇怪,下山時又看了一眼。

山下風雪平息,李院長的車循公路尋來,終於找到了他們,一群學生義憤填膺,紛紛指責展行再一次單獨行動。

李斌更是大聲斥責,展行說:「別這麼激動咩,本少爺只是上山逛了圈,在廟裡點了盞酥油燈而已。」

「上山?山上有廟?」陳珞珞疑道。

「對啊。」展行說:「廟裡還有個老喇嘛,據說供奉的是大柿餅……大柿子菩薩!你們要去看看麼?」

陳珞珞道:「這裡半山腰上只有一座六百多年前就荒廢的古廟,哪來的喇嘛?」

展行:「……」

陳珞珞警惕地察覺到問題:「你什麼時候去的?不可能!」

展行信誓旦旦道:「絕對有!不信跟我來!只有半小時路程!」

展行把所有人帶著一路上山,回到破廟前。

破門虛掩,展行踏出的腳印,以及廟內蒲團周圍的灰塵空印還在,廟中卻空空蕩蕩,老喇嘛不知去向。

展行馬上毛骨悚然:「不可能!剛還在這裡的!」

陳珞珞問:「老喇嘛什麼樣?你居然聽得懂藏語?」

展行:「他會說普通話,還是一口京腔。」

霍虎始終保持沉默,陳珞珞在廟內檢查一次,發現酥油燈的燈芯還冒著青煙,當即明白了。

展行:「那是誰?你認識喇嘛?」

陳珞珞摘下雪地眼鏡,說:「走吧,別問了。」

貢吉帶著他的兒子們與學生協力,把熄火的吉普車推上公路,清晨九點與眾人告別,科考隊再次啟程。

展行倚在車窗邊,心裡想的都是林景峰。

深黑色的風衣,驚鴻一瞥,他要去哪裡?林景峰彷彿變了許多,比從前更帥,也更無情。他沒有再聽到林景峰說:「小賤,過來。」

取而代之的是「小賤,別過來。」

小雙還活著,展行和林景峰徹底沒戲了,林景峰說的真的沒錯,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暫時有交集,最終也會分開。

展行給陳珞珞發了個短消息:【小師父說,小雙還活著。】

陳珞珞許久後回的是:【知道了,好好活你的。】

斌嫂、林景峰、老喇嘛,所有人都讓他不要再朝前一步,彷彿面前就是萬丈深淵。展行不由得心生疑惑,世界上真有命運這種事?

半小時後,霍虎打了個奶嗝,於是展小賤腦補的內容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林景峰英俊的外貌,又自動切換成霍虎的粗大長星球炮了。

兩輛吉普車停在札達縣西面三是裡的曠野中央,陳珞珞領隊,學生們搬下物資,徒步行走。

陳珞珞停下腳步:「大個子,你不幫忙?」

霍虎把墨鏡推了推,又給展行也戴上一副,免得雪地反光傷了眼睛,理所當然地說:「我不是來當苦力的。」

陳珞珞看著霍虎肋下挾著的一小箱牛奶:「這個季節當地人難請,搭把手,東西運上山去,學生們體力扛不住。你喜歡喝牛奶?回去我送你一箱。」

霍虎眉毛一動:「不要有三聚氰胺,喝了變腦殘。」

陳珞珞哭笑不得點頭,成功地把霍虎支開,展行默默地跟在隊伍最後,朝山上行走。

陳珞珞低聲說:「林三還和你說了什麼?」

展行搖了搖頭,從墨鏡後注視陳珞珞的雙眼。

展行:「你是來勸景峰的,我猜得對不對?」

陳珞珞微一怔,繼而道:「不完全是,老頭子是個很陰險的人物,林三不該回去的,當初是我的錯,沒有意識到那張尋找佛骨的單子是他所發,害你們中了圈套。」

展行出了口氣,站在雪地裡,說:「他如果覺得這樣好,我也沒有理由干涉什麼。」

陳珞珞摘下雪地護目鏡,仔細打量展行,依稀覺得與之前的幾次見面相比,展行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林三已經引起中國警方的注意,我猜很快就有人追到這裡來了。」陳珞珞說:「來之前我詳細調查了一下,現在情況非常複雜,中國特警、老頭子、再加上你們,古格說不定會引起很大的麻煩。」

展行說:「你怎麼知道的?」

陳珞珞低聲道:「你們走後,有幾名追到偉斌和我的店裡,想把我抓回去,被我甩開了。」

展行靈光一閃:「是那個編磬的原因?」

陳珞珞遲疑搖頭,展行又問:「你們的師父是個怎樣的人?」

陳珞珞沉聲道:「很難描述。」繼而喊道:「同學們,這裡的地形適合紮營!請集合!」

「九百年前,西藏西部文明在象泉河流域發祥,你們在照片上看到的象雄古國模型,是古格王國的前身。」李院長朝數名學生講解道:「當初朗達瑪滅佛時代結束,令整個藏傳佛教幾近滅絕,朗達瑪遭到另一名僧人——拉隆貝吉多傑用箭射殺,吐蕃王朝分裂為兩派。」

「兩派各擁立他的一名兒子,展開長達百年的混戰,最後王孫德祖袞帶著一批藏民,遷徙到象泉河流域,就是我們今天見到的這座古格遺址。」

李院長背對的山巒上,是依山而建的無數窯洞,此起彼伏,佔地足有二三十公頃,窯洞間彼此連接。

「古格遺址延續六百餘年,最後悄然消失,一夜間所有人民都離開了這裡。」

展行跟隨李院長朝山上走,忽道:「和從前的一些文明有相似之處。」

「對。」陽教授年屆六旬,體格卻不減年輕人,興致勃勃道:「老李也提出過,亞特蘭蒂斯、瑪雅等古代文明一夜消失,和古格的情況非常相似。」

李院長道:「前一段時間,札達縣的藏民在這裡放牧,發現古格王國一個地下城入口,根據拍回來的照片初步判斷,這個入口與古格王國建國時的年代相當,也就是說,這是開國君主德祖袞役使民夫,挖出的地宮。說不定在這次科考過程中,能夠找到文明之間的某種聯繫。」

「還是讓我們先看看古格遺址的情況,明天再出發前往地宮,入口就在這裡的正西面。」

展行掏出手機拍照,古格廢墟依山而建,分為三大部分,西坡的紅殿,東面的白殿以及中央輪迴殿。壁畫雖已過了近千年,卻依舊保持得十分完好,這裡天氣乾燥,高山擋住了西部印度洋越山而來的潮濕。

窯洞一個連著一個,如同輝煌的布達拉宮,正是藏式山巒建築的雛形。壁畫內大部分是男女雙修的密宗功法,又有數十名裸空行母位於壁畫下方。

那些都是藏傳佛教古老的傳說,李院長一邊解釋一邊前行。

「現在我們要到古格王國最匪夷所思的地方了。」李院長打起電筒,照亮通道兩側:「在這裡的最深處,是一個藏屍洞,從古格文明被發現至今的一百多年裡,幾乎沒有人能解開這個謎團。」

女生們登時背後發毛,李斌膽大,試著問道:「就是無頭屍洞?」

陽教授笑著點頭道:「確實是無頭屍洞,大家請不用擔心,這裡沒有任何詛咒,有很多學者都進來過,無一例外地安全出去了。」

走進密道深處,一股惡臭撲面而來,所有人都捂著鼻子。

展行雖不太怕,卻忠實地執行了陳珞珞的吩咐,半步不離霍虎。

洞裡全是屍,屍體以藏式無領步袍裹著,整齊地疊了起來,那洞非常深,足有近百平方米寬敞,李院長電筒所照之處,屍體一層疊一層。有男屍,也有女屍,氣候乾燥,屍體正以極慢的速度腐爛,足足六百餘年,上千具屍有不少保存完好。

所有的屍體都有一個共同特徵——沒有頭顱。

展行問:「它們的頭去了哪?」

「不清楚。」陽教授答:「這裡被列為藏區十大未解之謎之一,我們現在看到的,疊在坑最上面一共有四百四十一具無頭屍,下面還有十二層,根據四十年前的考古報告測定,成屍年代都是在近千年前,非常難得的,屍堆能夠保存完好。」

展行看了一會,覺得也沒什麼,但隊伍後面有女生開始反胃嘔吐,李院長便帶他們退出了密道,走向另一間。

「這裡則是擺放嬰兒屍體的地方。」陽教授介紹道。

展行與數名學生打開閃光燈,開始拍照。

另一間寬敞的窯洞中,坐落著上千個佛龕,每個佛龕中都固定了泥塑的圓盤,小的只有巴掌大,大的到餐盤大小不等,泥盤上以雕塑刻出許多佛像,俱是展行叫不出名字的印度佛。

「這種泥盤是印度教、藏傳佛教等宗教特有的神像保存形式,當地話叫做『擦擦』,有毗盧遮那佛、度母、金剛等等的形象……霍先生,請不要破壞文物!」

霍虎伸手取下一面佛龕上的泥盤,問:「這個是什麼?」

陽教授端詳許久,詫道:「這是……一名蓄髮男子,老李,你來看看,佛像中有他?」

李院長看了一眼,說:「這就是朗達瑪贊普,按道理……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霍虎又放了回去,學生們散開拍照,佛龕下都是嬰兒的屍體,展行手機湊近些。

那具嬰兒屍體渾身漆黑,瞪著渾濁的眼珠,直直朝向展行。

「別拍。」霍虎寬大手掌擋著手機鏡頭:「當心驚擾了鬼魂。」

霍虎一說話,眾人俱是毛骨悚然,取完照片便退了出來。

「你覺得地宮裡有什麼?」展行朝李院長問道。

李院長搖頭:「這正是我們此行的最終目的,地宮的入口在喜馬拉雅山以東支脈,一半在中國地界,根據地底音波探測,地下面積已經有相當一部分延伸到中印邊界。這個考古行動容易引起爭議,所以不支持大批考古隊進入。」

陽教授補充道:「根據推測,它的年代應該是德爾袞建立古格前,因為大門的年代比古格外圍城市更久遠,所以很可能存放著德爾袞帶來的,原本屬於朗達瑪王朝的一些舊東西。」

展行忽然想起李院長在孫亮家中第一次提出的推斷——識藏,原來他們就是這樣猜想的?看來玩考古也不容易,這樣一來,事情便清晰地在腦海中串了起來。

朗達瑪滅佛,毀去所有寺廟以及佛像——僧人們伏藏,把卷宗,意識等等藏在某些器物中——朗達瑪被刺殺,吐蕃王朝開始內亂——朗達瑪的孫子德爾袞帶著密宗藏物遠走札達,建立古格王朝,並把古物埋在喜馬拉雅山的地宮內。

「你們覺得裡面會有識藏?就是高僧的意識?靈魂輪迴之類的?」霍虎饒有趣味地問道。

陳珞珞接上了話:「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些別的東西,比方說吉祥金剛的弓……」

陳珞珞一開口,展行就忍不住地要插科打諢:「還有大柿餅菩薩的裹腳布……」

陳珞珞白了展行一眼:「你如果被惡鬼抓走,大柿餅……大勢至菩薩不會保佑你的。」

霍虎想了想,又說:「傳說朗達瑪的佩刀,以及吉祥金剛用來射殺他的弓,最後都沒有下落。」

陽教授打趣道:「確實如此,也有人說朗達瑪的長子繼承了他所有的財寶,幼子則得到了弓與藏刀,最後傳給德爾袞,但是歷來都沒有關於這兩件武器出土的記載,所以很有可能藏在喜馬拉雅地宮內。」

展行和霍虎眼中俱是炯炯有神,開始腦補RPG遊戲裡的終極神兵傳說。

展行的腦補:

展行身穿鎧甲,威風凜凜地站在喜馬拉雅之巔,拉開傳說中的吉祥金剛之弓,一箭射破天空!

KO!大魔王林景峰的師父(名字不詳,代號大BOSS)被射倒了!

「勇士!謝謝你殺死了惡龍!救了我!」身穿公主裙的林景峰淚流滿面,撲上來抱著勇士展小賤的大腿。

那一刻,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霍虎的腦補:

霍虎身披鎧甲,威風凜凜地站在喜馬拉雅之巔,抽出朗達瑪神刀,刀鋒電芒亂竄,九天雷霆聚於掌中。

霍虎怒吼一聲,揚刀砍開大地!

轟一聲天搖地動,雅魯藏布江磅礡洶湧而出,泛成牛奶的海洋;大地裂開,噴出漫天牛肉乾。

翌日:

李院長僱傭當地十餘藏民,為他們收拾帳篷,以犛牛馱著物資,徒步行走了三里地路程,越野車停靠在札達縣外,以免過於靠近中印邊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們在荒涼的冰原上徒步行走,遠古苔原仍保留著它的全貌,展行依稀只覺來到了魔獸世界中的龍骨荒野。

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上古寒冰,像泉河從山脈間流淌而過,一道瀑布在山麓凝結成冰,千萬冰簾倒掛,離地四十米處,被切成兩半。

瀑布內現出黝黑的岩石,岩石中央有一道巨大的石門,足有十米高。

門上以孔雀石鑲嵌著密宗的六字真言,門口有不少人把守。

周圍設立了一個簡單的崗哨,李院長掏出藏、中兩文介紹信,上前交涉。

那處的人大部分是當地民兵,藏人面容黝黑,看過介紹信後沒有說什麼,大聲呼喝,有人打開門,示意可以進入。

山巒高處的一個淺峽谷外,站著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人,以望遠鏡窺視下方谷口。

林景峰的機車噴著煙,在高處剎停。

「王雙。」林景峰下車道:「他們正在來的路上,按原計劃行事,不要殺人。」

王雙放下望遠鏡,嘴角勾起一抹痞兮兮的笑意:「小師叔,他們已經到了。」

林景峰抵達山谷時,瀑布下的大門正在緩慢關上,他一眼認出了走在最後的展行。

「守門的怎麼成了我們的人?」林景峰蹙眉問:「民兵呢?什麼時候偽裝的?」

王雙揶揄地笑了笑:「老頭子教的,扎達民兵都在後面。」

林景峰峻容,轉身走到谷內,皚皚白雪被染成了巨大的紫黑色湖泊,東一具、西一具的屍體散落。

原本守門的一隊民兵,身上滿是子彈孔,被棄屍谷中。

「走吧,小師叔。」王雙摸了摸自己坑坑窪窪的頭皮,拋過一柄機關鎗,林景峰探手撈住,不再言語,躍下平地。

考古隊進入地宮的二十分鐘後,大門再次打開,數十名偽裝成民兵的盜墓賊跟隨在林景峰與王雙身後,潛入德爾袞的古格藏寶地。

《靈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