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峰背著包, 下計程車, 抵達大連市的一間兩層小樓門口, 照著紙條找到二樓一間單位。
這裡是居住小區, 但一樓二樓有許多居民把單位改為辦公、店面用,某些不方便公開的生意, 只有老顧客能找到地方。
林景峰沉吟片刻, 似在考慮紙條上消息的真實性, 最後抬手敲門。
門裡面, 老太太的聲音:「干蛤呀?」
林景峰:「林三。」
「干蛤呀?」
林景峰清了清嗓子:「莊鳴清在這裡面麼?」
「干蛤呀?」
林景峰:「……」
林景峰想了想:「我是林三, 莊家小哥的朋友!您哪位?!」
莊鳴清與行雲是異姓兄妹,林景峰得到的消息是,藍翁曾用莊鳴清的安危來要挾行雲,發佈一個到柳州的單子,而當時莊鳴清正在敦煌,與唐楚一齊行動。
斌嫂拐彎抹角地查到了莊鳴清的下落——青雲齋關門大吉,行雲失蹤,莊鳴清在大連市重新開了間店。
認準這個點,林景峰抵達大連後, 第一件事就是找新開張的青雲齋。
林景峰連日在古玩市場上打聽,終於來到這間小樓前,莊鳴清與行雲, 一定與老頭子有過一段時間的接觸, 他時刻提防著, 準備情況不對就採取行動。
「鳴清, 別裝了,我知道你在裡面。」林景峰又道。
門內:「干蛤呀?」
林景峰怒道:「我是林三!給我出來別藏頭露尾的!」
門內:「干蛤呀?」
林景峰吐血了。
「喲,三爺!你干蛤呀!」一個男人從樓梯上來,欣喜叫道。
林景峰回頭看了看那男人,又看看門,踹了一腳,門內繼續:「干蛤呀?」
莊鳴清打開門,高處掛著一個鳥籠,籠裡蹲著只鸚鵡。
鸚鵡:「干蛤呀?」
莊鳴清:「回來了!」
林景峰:「……」
「上回有幾個傢伙來踢門。」莊鳴清自嘲道:「也被氣得不輕,三爺,斌嫂讓你來的?」
林景峰冷冷道:「你妹子呢?讓她出來,問個事。」
莊鳴清:「上周被人抓了,三爺,你來得正好。」
大連。
「在哪。」展行問。
唐悠道:「現在已經走了,昨天晚上離開的大連,我記錄了他們的定位器行程,要看看麼?」
展行說:「在大連中轉?然後去哪了?」
唐悠擺手,按了幾個鍵,重現出昨天下午四個光點的聚集處。
「現在他們已經在東面。」唐悠說:「估計接近黑龍江入海口了。」
展行張著嘴:「你們隊裡所有人都出來了?」
唐悠答:「不然我為什麼擔心?這次估計事情真的很嚴重。先去他們第一次停留的地方看看。」
展行看了霍虎一眼:「虎哥,你能打贏紅叔他們麼?」
霍虎鬆了鬆手指骨節,想了半天,答:「難說,一個可能架得住,全上估計不成。」
「先去看看再說。」唐悠神色黯然,收拾電腦,與展行循著地圖光標打了輛車,前往該處。
青雲齋二號店外。
展行推唐悠,唐悠推展行,倆人推來讓去半天,最後都朝霍虎身後一躲。
霍虎敲門,門裡響起聲音:「干蛤呀!」
霍虎:「??」
霍虎:「他說干蛤?」
展行:「……」
唐悠遞出電擊棒,一人拿著一個,展行咳了聲:「城管!你們這干蛤的呀?門怎麼鎖著?鬼鬼祟祟的!」
店裡手忙腳亂碰翻了東西,馬上有人出來開門,是個男人。
國字臉,銷魂性感的鐵青下巴線,腦袋方方正正,像個方包。
方包臉男人開了門,見是兩個少年,沒穿制服,笑容僵在臉上。
「嚇人呢大兄弟。」男人道,回身進了櫃檯後。
「喲。」展行朝門裡看了一眼,還是家古董店。
店裡亂七八糟,堆著不少東西,顯是剛搬來不久,還未曾歸類上架,一堆舊貨中擺著張躺椅,椅邊有個發著黯淡紅光的暖爐。
「隨便瞅瞅,誰介紹來的?我這搬來半個月,還沒開張呢。」男人瞇著眼,躺在椅上出神,又問:「小哥們,給你們打個折?」
展行掃視過去,三室一廳,客廳被改為做生意的小櫃檯,三間房都鎖著,估計是客房,廳裡好幾個大木架,牆上掛著兩幅字。
右:子曰,中午不睡,下午崩潰。
左:孟子曰,孔子說得對。
唐悠等了一會,開口問:「前幾天有個紅頭髮……」
那男人馬上色變,起身道:「走走走!什麼東西,不買趁早走!」
唐悠掏出軍人證:「你叫什麼名字?我和他們一樣,也是中國華南之劍特種部隊的,識相就說出來,別逼我們……」
男人怒道:「老子走南闖北,還怕了你們了……」
霍虎說:「喲,鈴鐺?」
展行馬上就想明白了,嚷嚷道:「你妹坑了我大哥的錢,這事兒跟你們沒完!」
男人不住手猛推,三秒後,唐悠探手入懷,掏出沙漠之鷹,展行同時取出電擊棒。
唐悠以槍抵其前額,展行用電擊棒捅著男人屁股,一起吼道:「不許動!」
男人菊花一緊,目光遲疑,緩緩抬起手,展行瞅見他手臂微微蓄力,猜到或許想反抗,貿然按下通電按鈕。
下一刻辟里啪啦亂響,男人被電得直翻白眼,唐悠撤槍不及,終於也被連著電了一回,倆人一起倒了。
霍虎把男人五花大綁,放在一邊,唐悠沒被電得太慘,最先醒轉,朝展行吼道:「你放電前不能先說一聲!」
展行:「說了就來不及了,這傢伙看上去挺厲害的。這個是你的,對吧,虎哥。」
展行把那男人手上的鈴鐺解下來,交給霍虎,男人醒了。
展行示意唐悠盤問他,便在店內轉悠。
「這個也是你的吧,虎哥。」展行連著以眼神示意,霍虎一臉茫然,展行忙按著他後腦勺讓他點了點頭,把另一個小香爐朝包裡揣。
男人怒道:「你們打劫嗎?!」
唐悠一邊給槍上子彈一邊問:「你叫什麼名字?」
展行記憶力賊好,邊翻東西邊說:「他叫莊鳴清,我知道的。」
男人馬上安靜了。
唐悠手指把槍打了個旋,莊鳴清看出來了,詫道:「你是唐楚的親戚?」
唐悠心中一凜:「我是他弟,你認識他?」
莊鳴清笑了笑:「鬆綁吧,都是自己人。」
展行怒道:「誰是你自己人呢,你妹上回坑了我虎哥二十萬,收他的傳家寶光給了三百……」
霍虎插口道:「還有一張紙錢。」
展行:「就是!」
莊鳴清大聲道:「我妹被抓了,我這不也正擔心麼?」
「等等。」唐悠示意展行先閉嘴,卻不給莊鳴清鬆綁:「你怎麼認識我哥的?」
莊鳴清懷疑地看著唐悠:「我想起來了,唐楚提到過他有個弟,在軍校唸書,就是你?看起來不像嘛,白白淨淨,你哥的發小,崔文你知道嗎。」
唐悠說:「知道,那是個人渣。」
莊鳴清:「怎麼不早說?你要早說也沒這事了。」
唐悠勃然大怒:「說了會聽嗎?你們都是一樣的!哥們兒講義氣,什麼話也聽不進!」
唐楚與崔文去年早在十一月便前往敦煌,抵達時與莊鳴清匯合,莊鳴清手上有一張羊皮卷,是在千佛窟附近,距離壁畫群近三公里的地下墓群的建築圖。
那是一名烏孫王子的墓葬,地下宮殿藏了不少價值連城的隨葬品,莊鳴清也是盜墓的老手,一路進去,有驚無險地取出了許多寶物。然而另一股勢力早就在旁邊虎視眈眈,準備螳螂捕蟬。
唐楚取出寶物後,便遭遇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槍戰,花了好大一番力氣才逃脫。
「你們被當槍使了。」展行同情地說:「一定是有人先走漏了風聲,接著敦煌戒嚴,那人取不出來東西不甘心,才把消息給你們,讓你們去挖,挖出來以後再動手搶。」
莊鳴清道:「咋這麼聰明捏啊,三爺也是這麼說的。」
展行馬上道:「我小師父也來過?他去哪兒了?」
莊鳴清:「林三是你師父?這可真是自己人了,先給大哥鬆綁吧……」
唐悠與展行同時道:「閉嘴!」
莊鳴清與唐楚,崔文二人帶著東西回了北京,行雲坦白告之藍翁以兄長安危相挾一事,莊鳴清只得連夜收拾東西,離開潘家園,逃到大連來避風頭。
沒想到仇玥又在一周後追到大連,竟是對數人藏身地點瞭若指掌,綁走唐楚與行雲,這下莊鳴清徹底懵了。
展行:「難怪,我說呢。你妹又是怎麼回事?」
莊鳴清老實答:「烏孫王墓那裡,是個敗穴,敗穴你知道麼?三爺教過你沒有?」
展行:「知道,就是已經被人挖過了。」
莊鳴清:「墓裡有好幾個一千多年前的死人,是鮮卑人。」
展行不禁蹙眉,莊鳴清續道:「鮮卑人身上帶著牌子,牌子上刻著一些東西,根據那牌子的意思,長白山附近,有一個『鮮卑山』。我們來了以後,反正想閒著也是閒著,打算再幹一票,去過幾次長白……」
唐悠:「人心不足蛇吞象。」
莊鳴清:「要不我到大連來做什麼?而且貨多不好銷,萬一仇玥追來就不好辦了,所以藏了一部分在那裡頭。」
展行:「我倒覺得奇怪,小師父的師姐她……是怎麼知道你在這裡的?」
莊鳴清聳了聳肩。
唐悠:「你們被那個叫崔文的傢伙出賣了吧。」
莊鳴清:「可能。」
唐悠歎道:「崔文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莊鳴清:「本來也不想去的,唉不提了。毒蛇鞭仇玥追來,把行雲抓去帶路,押著你哥和我妹子,上了長白。」
唐悠冷冷道:「你妹不救了?」
莊鳴清:「我在等,我知道千面花和仇玥那夥人有血仇,找了千面花幫忙,她讓林三到我這兒來了,三爺讓我在這裡接應,估計現在已經上長白山去了。可以鬆綁了麼?我給他打個電話?」
展行馬上道:「不,別打他電話。」
唐悠想了想,終於給莊鳴清鬆綁,反正有霍虎在也不用怕他玩什麼花樣,莊鳴清進了房,取出一件東西,是個金燦燦的牌子。
「羊皮信被仇玥帶走了,只有我妹子看得懂。」莊鳴清說。
展行:「你肯定複印了的,拿出來。」
莊鳴清只得乖乖入內取羊皮信複印件,展行把牌子翻來覆去地看,說:「這個叫疊馬紋金飾牌,是族裡非常重要的人的東西。」
唐悠說:「你還研究這個做什麼?走吧。」
展行忙擺手道:「不行,得先知道那裡面是啥我們才有準備,否則去挨槍子兒嗎。」
唐悠掛念兄長,頗有點煩躁,說:「快點!」
展行打開唐悠的電腦:「能上網不?」
唐悠:「和你的手機用一樣的訊號,全球衛星連線。」
展行接過莊鳴清遞來的複印件,掃了一眼,在唐悠的電腦上登錄紐約世界博物館網站。
電腦屏幕上跳出登錄口令,唐悠問:「要幫你黑了它麼?」
展行:「我有密碼……現在是兩點,老天保佑,陸少容這個時候應該在睡覺。」
展行輸入口令,登進資料庫裡,選擇「阿爾泰語系」,又選「古代字型」,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字體。
他照著信件上的字依次查詢標注,足足兩個小時,唐悠看得眼花繚亂,完全幫不上忙,只得說:「我密碼學沒及格,幫不了你,我去買咖啡吧。」
展行點了點頭,捧著咖啡專注地看屏幕,又一小時後,羊皮紙上的上百個文字終於查閱完畢,串聯後出現一大篇直譯文,展行把它打印了出來,說:「現在可以走了,去找小師父和你哥。」
唐悠一直有個問題沒有開口,此刻終於說:「但是紅叔他們不在長白山的方位。」
展行拇指揉了揉太陽穴:「他們去追誰了?去追老頭子了?」
展行忽然覺得自己和林景峰的語氣越來越像了,唐悠也拿不定主意,二人對望片刻,展行說:「聽你的吧,你覺得呢?」
唐悠分析道:「他們有可能是去追那老頭兒了,我們先上山找找看吧。」
展行一點頭,收拾東西,莊鳴清道:「就憑你倆不成,我跟你們一起去。」
展行:「有保鏢呢,喂,虎哥,起來了。」
莊鳴清說:「給我看看你們帶的東西,他也不成!這大個子能打,和仇玥對上是兩回事。」
莊鳴清翻揀展行等人的裝備,嘖嘖道:「你們是上山找死呢。」
唐悠不耐煩道:「你快點。」
莊鳴清把他們的裝備幾乎全換了一套,自己兩手空空,背了把用布裹著的長條型棍子,把掛在門口的鳥籠一提,說:「成,走吧。」
「你去遛鳥嗎!」展行和唐悠忍無可忍,一齊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