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

辦公室裡鋪著暗紅色的地毯,四壁書架上擺滿了小型武器模型與勳章,紀念盤,近兩米長的環形辦公桌周圍是明亮的玻璃牆。

玻璃牆後魚群飄過,日光從蕩漾著耀眼粼紋的海面上投下來,形成一道天然的壯麗奇景。

桌上擺著一個相框,相框裡是蒙建國與小時候的蒙烽,蒙烽的媽媽的合照。小蒙烽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明顯很不樂意。

劉硯坐下,看著辦公桌後的蒙建國。

他像極了蒙烽,這兩父子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一模一樣的眉毛,一模一樣的鼻樑,同樣剛毅的唇線與臉部輪廓。

只有一點區分:蒙烽的眼睛繼承了他離家出走的母親,帶著一絲柔情,而蒙建國的雙眼則帶著獵鷹般的銳利神色。

若非他們的雙眸有這點區別,劉硯幾乎以為蒙烽是用蒙建國的細胞克隆出來的。

此刻這名四十歲來歲的男人給他的感覺,就像對著一個成熟而沉穩的蒙烽。雖年近半百,卻絲毫不見頹老,蒙烽那種剛毅英俊的風姿在其父的骨子裡隱隱體現,化為久經沙場的悍勇,以及飽經滄桑,說一不二的軍人風度。

蒙建國。

劉硯時有耳聞,從前他還只是個中校,蒙烽夠不上軍二代的保護級別。蒙烽的奶奶也和這名兒子鬧得十分不愉快,甚至不惜搬出軍區大院,到平民住宅區去住。

劉硯有時候甚至懷疑,蒙烽是不是蒙建國的私生子。他見過蒙建國好幾次,毫無疑問的,蒙建國也認識他。

現在對著一個與蒙烽極其肖似的男人,先前打好的腹稿忽然都說不出來了。

「你只有三分鐘時間。」蒙建國穿著筆挺的軍裝,傾身按了桌上的一個計時器。

滴答滴答秒針開始走動。

劉硯:「蒙少將跟你家裡人也是這麼限時談話的麼?」

蒙建國冷冷道:「你該不會覺得戴著枚鑽戒,就真的成了我兒媳婦吧。」

「當然不。」劉硯說:「如果你想要,現在就可以摘了送你,一枚戒指能起多大作用?」

「你就是來告訴我這個的?」蒙建國說:「兩分三十秒。」

劉硯道:「我們在喪屍潮裡逃亡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蒙建國:「我在保護你們。」

劉硯:「你的保護顯然沒有效,我們都差點死了。」

蒙建國:「我保護的不僅僅只有你們倆,如果在那種情況下放棄國家和人民,去找我的兒子,那才是罪人,兩分十五秒。」

劉硯:「現在你把我們分開了,他正在前線,沒有機械師,成千上萬的人等著他去救。他要深入感染最嚴重的地區,卻只有三輛車,四名隊員,賴傑甚至不知道大部分設備的用法,請您把我送去,協助他們。」

蒙建國:「你是人才,必須留在這裡,有更多的人需要你。每個人都有派上自己用場的地方,兩分鐘。」

劉硯:「人才?!當年你下令對手無寸鐵的人才開槍的時候,那些人的作用是什麼?!你兒子對你的作用又是什麼?!」

蒙建國終於正眼注視劉硯。

劉硯說:「你兒子如果哪天犧牲,是為了成全你『虎父無犬子』的威名。蒙烽為了不成為你的恥辱,在前線拚死拚活,你坐在安全穩定的後方,等著唁電,讓我想想,你的悼念詞都擬好了麼?你為祖國付出了你的兒子,滿身榮耀,金光閃閃,我猜到時候,政府又會頒給你一枚勳章?」

蒙建國:「你別這麼不知好歹,劉硯!K3就是為了祖國獻身的一群人!進入特種部隊服役是他自願的!」

「他根本不自願!」劉硯怒吼道:「高考完那天他的語氣你記得麼?他在求你!求你給他找一個大學!你卻讓他去當兵!他聽你的話去當兵!出來以後等你給他找一個工作!如今你連一名技工都不派給他!你拆散了我們三次!你就這麼忍心看著自己的兒子去死?」

蒙建國吼道:「事實證明當初如果不是我送他進K3,現在他還會活著?!你還會活著?愚蠢至極!連自己的理想都找不到在哪裡,怎麼當一個男人!他會喜歡上你這種人,沉溺於小情小愛裡,簡直就是我的恥辱!」

「他不是你的恥辱!」劉硯不客氣道:「你才是他的恥辱!」

「等他死了以後。」劉硯的語調放緩下來:「我媽和蒙烽的媽媽,會在天上看著你。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愛的人,我很懷疑你會不會愛百姓,蒙叔叔。」

叮的一聲提示,計時器結束,三分鐘到。

蒙建國道:「愛不愛他,不需要向你交代,你可以滾出去了。」

劉硯:「沒讓你向我交代,現成的機會就在你的面前,把我送去前線,我知道你們缺機械師。」

蒙建國緩緩搖頭,劉硯終於拋出了殺手鑭:「你不把我送去,小心我給你添亂。」

蒙建國忽然笑了起來,嘲諷地說:「請便。」

劉硯說:「別太小看我,如果你不想十八層一天到晚跑上來一堆紐扣機器人到處爆炸,又或者是中央工房的線路被弄得一團糟,或者在你們的新型兵器裡突然出現奇怪的小配件……對了,魏博士很喜歡我,讓我參與他的奧克斯綜合體打撈作業設計。我只要動幾個小地方,就足夠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蒙烽如果死了,我會拉上整個第六區給他陪葬,你相信不?」

蒙建國沉聲道:「那麼我會先一槍崩了你。」

「請便。」劉硯道:「你應該現在就一槍崩了我。事後諸葛亮顯然不太英明。」

「你以為我不敢嗎,劉硯。」蒙建國抽出一把□□,看也不看他,專心上子彈。

「來吧。」劉硯笑道:「蒙烽會給我報仇,他在前線拚死拚活,你在後方一槍送我歸西,回來以後,我想父子相殘的局面,一定相當熱鬧。」

蒙建國:「……」

劉硯道:「或者你也可以把我關起來,等我撞牆自殺以後,蒙烽也會來給我報仇的。」

蒙建國心裡想的事又被劉硯料了個准。

「給我一張表。」劉硯說:「以後的事,就再也不用你管了,我的媽媽已經死了,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親人,你和蒙烽就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會為我的生命負責,不過我覺得你多半不會承認有我這個親人的。」

蒙建國說:「機械師的疫苗只能自費,你不可能買得起。去了只會送死,那些技工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劉硯:「不需要,只要和蒙烽死在一起我就很滿意了。」

蒙建國靜了很久很久,直到副官敲門,劉硯才道:「爸爸,你愛過那些女人麼。媽媽現在還活著麼?你就沒想過她?」

那個久違了的稱呼觸動了蒙建國,他隨口道:「我沒有承認你是蒙烽的什麼人,你只能叫我叔叔。」

劉硯道:「這是家裡的傳統,是禮貌,我還不想這麼稱呼你呢,咱們走著瞧。」

蒙建國:「……」

「我不覺得你具備半點應有的禮貌,也從來沒打算過接受你成為我家庭中的一員。」蒙建國拉開抽屜,取出一張表,拿鋼印蓋上,並在最下面簽了名,把表扔給劉硯,認輸了。

「你總有一天會有這個念頭的。」劉硯反唇相譏道:「所以我說走著瞧。」

副官再次敲門,蒙建國的工作實在非常多,劉硯接過表折好,什麼也沒說轉身出門。

「帶點巧克力給他。」蒙建國在劉硯背後說:「小時候他很喜歡吃那個。」

劉硯說:「知道了,我還想進第七區一趟。」

「這個幫不了你。」蒙建國道:「你去吞金來得比較實際,別再拿你的那些小花樣威脅我,第七區連我也不能進入。」

劉硯只得道:「好吧,再見,蒙烽其實還是愛你的,謝謝你的特批,所以我也愛你,爸爸。」

「別那麼肉麻!」蒙建國冷不防吼道,劉硯心情大好,忍不住笑了出來,有種得逞的愜意。

劉硯關上門出來,在休息室裡等了一會,直到胡玨和他的公司高層開完會。

「你要上前線?」胡玨小聲問。

劉硯接了煙,二人在虹橋的廣袤海底玻璃牆邊停下。

「我去幫蒙烽。」劉硯說。

胡玨說:「我聽說有一種疫苗是防範奧克斯病毒的,但產量很少,你和蒙建國關係好,是不?能幫搞到點麼?」

劉硯看著胡玨雙眼。

胡玨:「要錢是吧,一打多少錢?」

劉硯:「六百萬美金一『針』,只能防三次感染,你要多少『針』?」

胡玨難以置信道:「老天!六百萬美金?!!」

「嗯哼?」劉硯緩緩點頭,看著胡玨。

「有多少要多少!」胡玨狂喜道:「能買到多少?你去幫大哥問問……」

劉硯摔倒了。

「我錯了胡大哥……」

「不不你等等,我們老總下的命令,只要告訴我找誰買就行……」

「蒙建國恨不得殺了我呢!剛剛都拔槍了……」

劉硯和胡玨吵吵鬧鬧地離開第七層,劉硯去交表,緊接著把十八層工房裡的所有圖紙撕下來去複印,再把有用的圖紙捲好,順便偷了個公用的平板電腦,接上信息線,下載一大堆覺得有用的資料,拿走,回宿舍打包行李。

當夜劉硯說不出的疲勞,這裡再沒有多少依戀,他躺在床上,夢見了自己的母親。

夢見了空無一人的醫院,喪屍一擁而上,瘋狂嚙咬,把他的身體,骨骼,靈魂撕成碎片。

一道藍光在面前鋪開,猶如無邊無際的蔚藍大海,將他殘破的身軀納入海底。

「劉硯。」陌生的男人聲音響起,一手摸了摸他的頭:「起床,九點了。」

劉硯在夢裡被摸得很舒服,溫暖的大手令他有種被父親叫醒的感覺,他迷迷糊糊地睜眼,全身劇痛,汗水浸濕了整張床單,一個從來沒見過的男人坐在他的床邊。

「您是哪位……」

「K3教官。」那男人自我介紹道:「鄭飛虎。」

劉硯緩緩點頭,鄭飛虎道:「九點了。」

劉硯馬上回過神找衣服褲子,鄭飛虎道:「不忙,我們有的是時間。」

「你也去嗎?」劉硯道。

鄭飛虎看上去有三十五六歲,表情嚴肅而認真,全身上下收拾得十分整齊,答道:「我負責送你上地面。」

他取過一套疊得十分整齊的衣服交給劉硯,是套土黃色的軍服,上面有劉硯的臨時軍銜——那是國家規定的,所有回陸地的自願者都進行越級提拔,以便家屬在後方領一份撫恤金。

劉硯獲得了上士軍銜,當然這軍銜對於他來說無關緊要,那套軍服很合身,是專為機械師準備的,他穿上靴子,發現手臂處又有一個不顯眼的標誌。

鄭飛虎顯是平時不苟言笑,而後道:「蒙烽和賴曉傑都是我帶出來的學生,颶風隊在行動中立下了大功勞,這次非常感謝你去前線支援他們。」

「你是……」劉硯瞠目結舌:「你是蒙烽的教官?」

鄭飛虎點了點頭。

劉硯側頭端詳他,說:「不像啊。」

鄭飛虎淡淡道:「穿好就走。」

劉硯的背包昨晚就收拾好,起身時手臂又一陣劇痛,左手僵硬般的脹痛且冰涼,就像輸液時將大分子藥液速度調到最快,五臟六腑悶痛陣陣,頭暈眼花。

鄭飛虎道:「這是正常反應,一天就會自動消退,別緊張。」

劉硯道:「什麼正常反應?」

鄭飛虎沒再說什麼,劉硯腳下像踩著棉花,連路也走不穩,問:「到底怎麼回事?我想我發燒了……」

「我背你。」鄭飛虎道。

劉硯忙道不用,然而跌跌撞撞進了電梯,實在撐不住,最後鄭飛虎終於把他背了起來,提著一個零件箱,上了地面。

陽光鋪天蓋地的傾斜而下,海風習習吹來,劉硯一見陽光,登時舒坦了,也不再頭暈噁心了。

「你就是那個魔鬼教官?」劉硯忽然問道。

鄭飛虎說:「他們都這麼說我?」

劉硯笑道:「蒙烽說過,原來你還是賴傑的老師。」

鄭飛虎點頭道:「他原名叫賴曉傑,後來改名叫賴傑,他比蒙烽大一任,算是蒙烽的前輩。兩人都是我的學生。」

劉硯點了點頭,鄭飛虎不擅言辭,劉硯也不再多問了,

他把劉硯送到瓦良格號航母的起飛平台上,說:「這艘航母是中國最老的航母了,原名叫瓦良格號。」

劉硯道:「對,1988年下水,至今已經有二十五年了。」

鄭飛虎點了點頭,說:「上飛機,祝你平安,好好保護他們。」

劉硯上了飛機後機艙,鄭飛虎親手幫他繫好安全帶,說:「孩子,保重。」

劉硯:「……」

劉硯道:「你也加油,教官。」

鄭飛虎眼眶發紅,點了點頭,劉硯才注意到他的軍銜是中校。

鄭飛虎躍下飛機,大聲道:「出發!」

飛機噴射器啟動,那是一輛舊式翻新後的F5戰鬥機,乘客只有劉硯一個,前艙的駕駛員大聲道:「抓穩嘍!小子!」

狂風掠過航母跑道,海鷗一瞬間驚飛,胡玨,張岷與決明跑上航母,前來送行的朋友終究慢了一步。

劉硯在風裡大喊道:「我會回來的——!」

鄭飛虎朝他敬了個禮,飛機在跑道上滑行的速度越來越快,及至衝向瓦良格號起落道盡頭,嗡的一聲巨響,藍天,大海,白雲,所有的景象被瞬間拋在天的盡頭,成為一個小黑點。

劉硯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幾乎要吐了出來,前艙駕駛員的聲音道:「沒事吧?」

劉硯臉色蒼白,連連點頭,倚在座位上舒了口氣。

前艙駕駛員道:「三小時後抵達指定地點,跳過傘嗎?!」

「沒有!」劉硯道:「我們在哪裡降落?」

「不降落!」駕駛員道:「直接跳傘!把你扔下去我就走了!」

劉硯:「……」

「我沒跳過傘!」劉硯道:「會摔死的!」

駕駛員道:「沒事!現在全是電子調控的!看到你的安全帶了嗎?上面有高度表!」

劉硯看了一眼,現在已經在兩萬米的高空了,駕駛員說:「等我降低高度以後,把你扔下去,降落傘自動打開……」

劉硯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要讓我跳傘進喪屍堆裡?」

「有人負責接應!你一切放心!」駕駛員安慰道:「風向、天氣、高度這些電腦都會自動計算,你不用管!著陸地點偏差不會超過五十米的!」

劉硯慘叫道:「萬一設備出問題了呢?!降落傘打不開怎麼辦?沒有備用傘包?!」

駕駛員道:「你自己不就是做這行的麼?還怕什麼?你沒接受過訓練,備用傘包你會用嗎?!別想了!安全係數很高呢!」

劉硯絕望地叫道:「就是因為我做這行的,才知道安全係數靠不住啊!」

「哎呀。」駕駛員不耐煩道:「你怎麼這麼囉嗦!不會有事的!全是電子設備在計算,非常科學!我要把你扔在登封市中心,颶風隊的所有成員在恭迎你……」

劉硯:「機器也有出錯的幾率,何況誤差有五十米!萬一五十米外就是喪屍群怎麼辦?!」

「不會有問題的!」駕駛員大聲道:「別擔心了!我運載過三千多名後勤技術人員……」

這話一出劉硯稍稍安心了些,駕駛員續道:「……一共也才摔死了不到十個!」

劉硯:「……」

駕駛員:「開玩笑的!吃早飯了嗎?」

劉硯徹底敗給他了。

駕駛員又道:「多吃點!好上路!」

劉硯:「……」

飛機穿過茫茫雲海,從公海基地直到颶風隊任務地點只花了三個小時,駕駛員開始拉低高度,摘下通訊器:「這裡是銀鷹號,呼叫賴小傑,呼叫賴小傑……」

賴傑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還有震耳欲聾的槍響,大吼道:「什麼事,快點說!老子正在喪屍堆裡呢!準備引爆了,大家快撤!」

劉硯:「……」

駕駛員:「我要朝你們的目標位置投放後勤人員了!」

賴傑吼道:「靠!這時候來!投吧,祝那個倒霉小子好運!別摔進五萬隻喪屍裡!」

劉硯臉色唰地蒼白,大吼道:「喂等等!他們正在執行任務嗎?我他媽的會死的啊——!!」

駕駛員道:「投放!」

劉硯還沒說完,咻的一聲艙門打開,把他彈了出去。

「祝你好運……」駕駛員的聲音傳來,銀鷹號漂亮地在高速飛行中側過羽翼一掠,翻了個跟斗離去。

劉硯已經聽不到什麼了,呼呼的狂風吹得他雙眼通紅流淚,失重的感覺一瞬間籠罩了他,天與地調了個轉,穿過層層雲霧,大地上的景象逐漸清晰。

火柴盒般的房屋,手指寬的馬路,登封全城火光沖天,黑煙順著西風遠遠飄離,猶如修羅煉獄般的戰場。

大地旋轉著朝他撲了上來,劉硯猶如炮彈一般墜了下去,瞳孔因恐懼而不自覺地微微收縮。

降落傘沒有打開……劉硯心中升起一陣恐慌。

沒有打開!劉硯反手去摸,背包一切如常,高度探測儀滴滴聲響,亮起紅燈。

剎那間背後唰一聲響,傘包打開。

窮緊張的劉硯終於鬆了口氣,景象越來越清晰了,他看見一座近十層的高樓,樓下密密麻麻地圍著喪屍。

樓頂,四個人正拿著機槍,依次掃射衝上天台的喪屍群。

不會吧……劉硯在空中緩緩下墜,再次緊張起來,如果落點偏差超過五十米……飄下樓去……幾萬隻喪屍一瞬間就能吃了他。

距離越來越近,他看見蒙烽拋出一枚炸彈釘在天台的小屋上,所有人反身一躍臥倒,炸彈轟然引爆,一道火焰的光芒擴散,將天台出口徹底炸塌。

劉硯飄向天台中央,腦子裡嗡嗡直響,視野一片漆黑,有力的手臂抱住了他。

最後聽到的,是模模糊糊的聲音。

「跳傘綜合症……放輕鬆小朋友……」

「劉硯?怎麼是你?」

《二零一三(末日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