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說畢朝張須陀一抱拳,場面留給他去處理,轉身要帶著呂仲明走,張須陀看了一眼呂仲明,又看羅士信,意味深長道:「士信,你素來行事不顧前不顧後,凡事須得與這位小兄弟商量,不可獨斷專行。」

呂仲明點頭,知道張須陀讓自己去,並非就認為自己能幫上什麼忙,而是因為羅士信不穩重,張須陀生怕這名弟子一時莽撞,殆誤戰機,又因秦瓊先前說了些什麼,張須陀對呂仲明頗有回護之意。

呂仲明不由得心生感激,點點頭,又看了那特使一眼,轉身與羅士信出來。

羅士信一出軍營就翻身上馬,朝呂仲明道:「去選武器。」

呂仲明這才想起,出來是要和羅士信去打仗的!自己從來沒打過仗,紙上寫寫畫畫,倒是挺溜。這可怎麼辦?明明是個治療,怎麼突然間變成T了!

「怎麼?」羅士信問道:「沒學過武?」

「學過。」呂仲明忙道,他看到羅士信反手把一把長槊負在背後,槊上光禿禿的,什麼飾品都沒有,心道這人確實是個狠角色。大凡用槊之人,槊上都系有留情結,以免將敵人一槊貫穿。

呂仲明從來不經馬戰,拿兩把劍好看是好看了,但要近身才能發動攻擊,太也危險,而且控馬之術不嫻熟,容易和敵人撞到一起,毛手毛腳的,打起來不好看,於是選了一把長弓,充當遠程武器。又選了把戟,充當中程護身。

「你能用這兩件?」羅士信彷彿看笑話一樣看著呂仲明。

呂仲明道:「可以……」

羅士信:「……」

「……吧?」呂仲明被羅士信看得有點心虛,惴惴道。

羅士信道:「八十三斤的強弓,你開弓看看。」

呂仲明拿著弓,略一沉吟,一手推,一手扣弦,俯身一扯,拉開了。羅士信略有點驚訝,但一看呂仲明拉弓架勢便知是有名師所授,便不再多問,答道:「得罪。」

呂仲明笑笑,羅士信摘下手中牛皮扳指拋給他,呂仲明便戴上,說:「我再試試長戟給你看?」

羅士信道:「不必,這就走罷。」

羅士信說完就一陣風似地催馬出營,呂仲明跟在他身後,被背在背後的畫戟磕得十分不舒服,心道要是法寶都帶過來就好了,至少有把雷雲金光戟和吞日弓。兩下子就能擺平十萬人,可惜可惜。

羅士信陰沉著臉,兩騎到營外,羅士信手指撮嘴裡一個忽哨,又有五名騎兵出來,跟著羅士信,彼此話也不說,直衝出章邯城去,上路了。

馬匹顛簸,呂仲明心裡咚咚咚的,跑了足足大半天,發現羅士信就帶了這麼五個人,已跑出章邯十來里,也沒有部隊匯合,便試探著問:「羅大哥,那個……」

羅士信:「?」

呂仲明:「只有五個人?」

「七個。」羅士信道:「你不是人?我不是人?」

呂仲明道:「七個人,去打盧明月十萬人?」

羅士信駐馬道:「怕了?」

呂仲明忙擺手,怕倒是不怕的,他知道羅士信應該還是有自己的計劃,說話間這一小隊人上了山道,天色陰暗,不久前剛下過一場雨,山路崎嶇濕滑,只得慢慢走。呂仲明又道:「羅大哥。」

羅士信一揚眉,示意有話就說,呂仲明考慮良久,想到自己所知的羅士信生平。

羅士信少十三從軍,先在張須陀麾下當兵,張須陀戰死後,跟隨秦瓊投奔李密,再投王世充,受王世充所辱,憤而轉投李淵。不久後在洛水一戰中被河東軍所俘,受盡折磨而死。

呂仲明想到面前的這麼一個人,二十歲就要英年早逝,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山路上泥濘滿地,羅士信便翻身下馬,吩咐牽著馬走,與呂仲明並肩而行。呂仲明問道:「羅大哥,你和秦兄,都是張老將軍的弟子麼?」

「平時是這麼稱呼。」羅士信隨口答道:「有什麼問題?」

呂仲明擺手,問道:「張老將軍對你們很好是嗎?」

呂仲明真是受夠這種對話模式了,秦瓊讓他謹言慎行,奈何自己說什麼感覺都不對,擔心道:「羅大哥,你揍了張老將軍麾下那參贊,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羅士信冷冷道:「王志陽娘們唧唧的,只會壞老子的好事,揍他又怎麼了?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是不是男人?」

呂仲明道:「我是怕他報復你……算了。」

羅士信看著呂仲明,呂仲明猜不透羅士信心裡在想什麼,便不敢說話,數人牽著馬過一條狹道,羅士信上下打量呂仲明,問道:「看不出你這小子,居然還招惹了皇帝,你且說實話,我不難為你,楊廣找你做什麼?為什麼抓你?」

呂仲明有選擇地老實交代道:「他把我當刺客,想抓回大興去。其實我什麼也沒做,只是誤打誤撞,闖他軍營裡去了。」

羅士信冷笑,點點頭,呂仲明想起在張須陀面前時羅士信的回護之意,便道:「謝謝羅大哥。」

羅士信道:「你就呆在我與叔寶身邊,誰也要不走你。」

呂仲明心道羅士信居然連楊廣的面子都不買,也真夠彪悍的,羅士信又道:「當年我被官府通緝,是師父救了我一命,收留我在軍中,你只要能打仗,別惹事,師父也會收留你。」

羅士信把呂仲明當作了通緝犯,呂仲明也不解釋,感激地點頭。

呂仲明在路上想得甚多,一會是羅士信只活到二十歲的事實,一會是張須陀最後的歸宿是戰死了,心道衝著張須陀與羅士信的保護,說不得也要想辦法保住他二人性命。

出了山,只見山下等著上百人,呂仲明這才知道羅士信的人都埋伏在這裡,第二批人馬匯合後,繼續馬不停蹄地趕路。

如此急行軍一天,到得祝阿時,天色已漸晚。呂仲明終於見識到人多勢眾的威力了——足足十萬人,十萬人,擠在一個巴掌大的縣城裡。夜晚城中四處亮起燈火,戒備森嚴。

羅士信叼著根草桿,坐在一顆高樹上,從山坡頂上朝遠處看,夜色中沉吟不語,側臉在黃昏的夕暉中,有種嗜血的,變態的神情。

呂仲明能感覺到,羅士信就像一隻隱藏在夜色裡的梟,準備隨時伺機而動,讓他的槊飲血。

「現在怎麼辦?」呂仲明問道。

「不怎麼辦。」羅士信道:「睡覺,補充體力。」

呂仲明:「我餓了。」

羅士信:「現在沒吃的,打完勝仗就有吃的了。」

呂仲明道:「什麼時候打仗?」

羅士信:「半夜,等城裡熄了燈就進去殺人。」

呂仲明有點悚,答道:「我沒殺過人。」

「我教你。」羅士信冷漠地說:「不會殺人,就只能被人殺,殺多了,你就會了。」

呂仲明知道自己一看就是沒上過戰場的,在羅士信眼裡,估計就是人畜無害的小菜雞一隻,但像羅士信這樣,一到了要殺人的時候,渾身每個毛孔都朝外散發著興奮,呂仲明也有點怕。

打仗就打仗,殺人是難免的,老爸也說過,殺戮,是為了不再有殺戮,不能把殺人當享受。羅士信太過嗜血,一身業報,殺孽過多,乃至英年早逝。

呂仲明轉念一想,說:「我有個辦法。要麼咱們去偷身衣服,先混進去打聽消息?」

羅士信充滿威懾感地看了呂仲明一眼,呂仲明以為羅士信要揍自己了,然而他稍一沉吟,便道:「可以。按你說的辦。但你得留在這裡,讓他們去。」

呂仲明便和樹下的幾名兵士聊了幾句,士兵們紛紛領命,解了盔甲,下山去縣外農戶家中偷東西,換上一身粗布服裝,散下平原,進縣內去,呂仲明毛手毛腳,要爬上樹來一起看,半天爬不上來,羅士信便一腳吊兒郎當地垂下去,呂仲明抱著羅士信的大腿,好容易爬上來了。

「謝謝……」呂仲明哭笑不得。

羅士信瞇著眼,躺在樹杈上睡覺,呂仲明探頭探腦地張望,藉著落日的餘輝看那幾個兵進城去。

「看不見的,歇歇罷。」羅士信道。

呂仲明還依稀能看見人,答道:「能看見,都到外圍了,混進去了。」

祝阿是個小縣城,外面不設城牆,只有一批木圍欄,百姓們來來去去,盧明月的軍隊也不怎麼提防奸細。

「一對招子倒是亮。」羅士信沉聲道:「與我那兄弟像得很。」

呂仲明沒注意這句,茫然道:「什麼?」

羅士信不說話了,呂仲明目送幾名士兵進城,便也學羅士信躺下,羅士信閉著眼,問道:「查探清楚以後要做什麼?」

《國師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