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老錢吧,剛才是怎麼回事,趕緊跟我說說。」。
我把事情的經過都說了,又掏出口袋裡的錄音筆給老錢:「我全程錄音了,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幫助。」
老錢聽完錄音,眉頭才略略舒展,起身準備離開:「謝謝配合,這事兒請保密。最近一段時間我會派倆人保護你和那倆小孩,還有錄音設備我要帶走,回頭把錄音轉出來後再還你。」
「他會有危險麼?」我忍不住問。
老錢笑笑:「高嵩是個棒小伙,精著呢。」
「可不是。」我也笑:「他回來必須請我吃飯。」
老錢掏出包煙來塞給我:「小裴,把眼淚擦了,有什麼好哭的,他一準兒沒事。」
接下來的日子,我真是度日如年,膽戰心驚數著秒針過日子,我發誓如果高嵩回來,我一定跟他重歸於好,絕對不再矯情。就算以後會吵架、會分手、會後悔、會N年之癢,現在我還是要跟他在一起。
裴曉迪的畫展在聖誕節前夕開幕,噱頭就是他近期的一系列新作,這幾個月來他的靈感跟爆爆米花一樣,辟里啪啦不斷往外蹦,最受關注的一副畫叫【情癡】,畫的是一面目怪異身材畸形類似是個姑娘的物種,憔悴的眼袋比眼睛大,細手細腳,頭髮隨便在腦袋頂上紮成髻,一手夾煙,一手拖腮還啃著手指甲。曉迪指著畫上怪物笑著對記者們說:「其實這畫我本來想叫怪物來著,你們看,就算苦逼成這樣,仍然相信愛情,不是怪物是什麼?」
他說的沒錯,我是個怪物,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對愛情的嚮往,而我的愛情就是高嵩。
英雄高嵩
高嵩:
剛進專案組時,我並不十分招人待見,這點我能理解,既不是科班出身也沒什麼建樹,局裡不少人都知道我那犧牲老爹的事跡,只當我這烈士遺孤是來這兒來鍍金的。組裡給我分配的任務大都仍是監視IP這類的內勤工作,有時幫忙打打報告,做做會議記錄什麼的,老錢開始還開導開導我,但見我是真的不在乎也就不再多提,只是拍著肩膀讓我忍,說天將降大任與斯人也,其實他說的是安慰的話,估計打死也想不到老天爺真把大任降我頭上了,躲都躲不掉。
那幾個孩子跟毒販交易那天我負責外圍警戒,外到什麼地步呢,就是裡面槍響,我可勁沖也要跑個七八分鐘才能到門口。我穿著破舊的軍大衣騎在掛著胡同游的三輪車上在目標胡同交匯的馬路上繞著圈,耳機裡不時傳來行動的指令,就跟聽大片一樣。我眼睛盯著週遭的行人,腦子裡時不時幻想著自己舉著槍破門而入的種種英姿。
前面路邊停了輛出租車,我覺得有點不對勁,這路是單行線而且不能停車,可這車不但停了,還是逆行。我放慢了車速,低聲向上面匯報,估計那邊正打得激烈,過了一會兒才指示我去看一下,從我的角度能看見車裡前排坐著倆人,我騎過去敲敲窗戶大聲問:「哥們兒,這兒不能停車,要想參觀坐我這個吧,倆人100塊錢,還送一張可立拍.」,坐副駕駛那人瞪我一眼,厭惡的擺擺手,我撇著嘴巴一歪車把,砰地一聲三輪車後坐的裝飾物磕上了出租車車門。「誒你怎麼回事兒啊,太缺德了吧,做不成買賣就毀車?」旁邊的司機坐不住了,拉開車門就罵:「孫子,別走。」他這一下來,副駕位子的男子有點急,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緊張,抱緊了胸前的電腦包。他又不是這車司機,輪到到他緊張什麼,我心裡有了底,這人肯定有問題。
那邊的司機還在叫喚,我掏出槍對著副駕,亮出證件:「警察,雙手抱頭!」。那司機估計是真司機,利馬舉手抱頭,嘴裡嘟囔著:「警察同志,我真的是第一次逆行,他說他媽病了,馬上就出來,我是學雷鋒做好事啊,警察叔叔。。。」
「你,別動。」我一邊要盯著車裡那人用,還要防著司機來黑的,緊張的槍都有點哆嗦。同事趕過來支援,我才移開憋住車門的三輪車拉開門讓副駕那人出來,他頭髮都被汗浸濕了,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我也不下車。我加重了語氣,他嚥了口唾沫,忽然藏在羽絨服裡的右手作勢抽出,我早有防備按一把住他的手,把他壓倒在座位上,一搜身,羽絨服裡藏了瓶胡椒噴霧,真是嚇死我了,本以為不是槍也是把西瓜刀之類的,沒想到是這玩意。再搜電腦包,我和同事倆都愣了,除了搖頭丸和K粉以外還有兩小包白色的粉末,這難不成就是傳說中的白粉兒?
把人帶回到臨時指揮部才知道,對方來交易的犯罪嫌疑人是個老太太,一手交錢一手給貨,老錢他們衝進去的確是人贓並獲,可繳獲的不是我們認為的毒品而是糖豆,人家老太太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抓著吃了一大把,嚼的嘎崩嘎崩響。老錢他們把那四合院都快給拆了都沒找其他疑似毒品或者違禁藥品的東西來,老太太坐在院子中間哭天抹淚,求黨拜毛主席,反正打死不承認自己販毒。我們把那男的帶過去對質,她乾脆眼一翻直接撅了過去。老錢又氣又笑說:「弟弟啊,哥哥我這是陰溝裡翻船,還好你這福將給我簍住了。」
滿以為這事兒就算完了,我勝利完成任務可以榮歸故里娶妻生子,哪成想這只是個開頭,這是對兒母子以毒養毒的販毒團伙,老娘當前鋒負責出面交易和收貨,兒子拿著貨躲在一旁,等確定環境安全才給送真貨。這家人的特點就是高科技,兒子是國外回來的IT精英,電子商務、網絡安全這些門兒清,無論買或賣全部是網絡完成,通過視頻驗貨,雙方達成協議後,通過特定渠道付定金定金然後等待收貨。他們平時也就做做搖頭丸,K粉之類的毒品量不大但買家穩定,前段日子老太太覺得房價漲得太快他們再不做大估計死之前都不能實現北京兩套大別墅的理想,因此決定要加大入貨量增加產品,包裡那兩包海洛因就是他們的新近選擇。老太太知道自己逃不過了,開始跟警方談料件:「我還有重要情報要向政府匯報,只要能戴罪立功保我兒子一條命,我幫你們抓大毒梟。」據她交代,他們已經通過網絡訂了大批的毒品,定金已付,因為這次的供貨量很大對方的一把手會直接出面交易,之前老太太為了護住兒子從未讓他再視頻中露過臉,都是老太太一人出面談價錢和驗貨,這正好給了警方一個機會找人裝扮成她兒子甄富貴接近毒販。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被組織交給了我,那一刻,我血壓飆升,舌頭打轉,我知道領導在等著我表態,也知道自己應該特無畏的說:「請組織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可這話從我嘴裡說出來,每個音都在顫抖, 我在心裡對死去的老爸說:「爸,你可一定要保佑我呀.我還沒結婚給您生孫子呢。」
為了這次交易,市局專門找了幾個毒販幫我當托兒,沒日沒夜的給我灌輸毒品知識,那幾個毒販看見我都說,還好,一點都不像警察,這話我原來不愛聽,可擱到現在就是我的保命符,這幫毒販子一旦覺得你像警察,不管是不是,統統做掉,死無全屍。
小的時候常常幻想死亡,照顧我的保姆說人死了就再也見不到媽媽,一個人孤零零呆在黑洞洞地方。那時候我覺得死這事兒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媽媽也就是偶爾才見見,生了死了又有什麼區別?這次真的面對生死,我才體會到那份害怕和無助,我樣抓緊一切空閒時間給我媽還有裴巖妍寫信,我告訴我媽,讓她好好保重,如果她想我,就再領養個孩子。其實我我還想囑咐她要好好對那個孩子,多花點時間陪著他,千萬別因為賺錢或者應酬把他丟開,就算是個男孩一個人面對黑夜也會害怕的哭都哭不出來,那種感覺一輩子都忘不了。當然,這些話我沒寫出來,我怕她會傷心,她其實是愛我的,只是找不對方法,不會表達。
給裴巖妍的信,我寫了撕,撕了寫,反反覆覆的糾結,最後只鄭重的寫下了一句話。
在出發跟毒販見面前,我把寫好的兩封遺書交給老錢,老錢說:「你真他媽的找晦氣。」可他還是把信收進了貼身的口袋。在老太太的帶引下我和販毒團伙頭目老K進行了初步接觸,對方也是個網絡行家還在英國留過學,我倆聊的挺投機,見了幾次面都不提交貨只是帶著我和老太太倆人滿世界花天酒地,好幾家飯店都在我以前實習時待過的轄區,我生怕被人認出來於是想法設法找機會跟他打預防針,有一次我倆在桑拿的時候遇見倆警察喝高了滿場子得瑟找抽,他問我有沒有跟警察打過交道,我告訴他自己曾經偷置警用裝備騙吃騙喝結果被認出來,挨打又賠錢,他問我怎麼認出來的,我半真半假的給他講了網上流傳的新警察和老警察的故事,他大笑,說下回你也幫我弄套警服來穿穿,我也試試這感覺。
有幾次他和我那冒牌老娘吸粉的時候讓我也試試,我那假媽真是義氣,就是不讓,說還指望我給我生個大胖孫子。見老太太堅持,老K也就不在多提,向老太太介紹了幾樣新型的毒品,老太太連連擺手:「算了,我都快55了,受不了太刺激的。」,最後雙方約定了交易時間和地點,這孫子竟然選在少年宮門口, 真是缺了大德。
交易當天我一早起來就眼皮子直跳,老錢電話裡問我那隻眼睛,我說倆眼都跳,老錢說:「你那是沒睡醒,洗把臉就好了,今天可是場硬仗,難打的很,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那天的事情,我都不敢回想,迪奧那聲警察叔叔叫得我幾乎腿軟,他們是帶著傢伙來的而我身上連個鋼錛兒都沒,如果不是裴巖妍的機智和我前面的鋪墊,估計迪奧就要衝著我的骨灰盒鞠躬,向烈士叔叔致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