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斷她:「吃飯吧,餓死了,」
她揚揚嘴角,端著盤子走出廚房。我轉身背對著她,打開冰箱裝作取飲料,借春涼氣使勁吸吸鼻子把眼淚憋回去。這種話從小聽到大,我相信他們是愛我的,可那又怎麼樣?還不是留我孤零零一個人生活。
飯後我和高嵩一起送江山下樓,臨上車前江山把我拉到一邊小聲說:「前男友的作用就是用來刺激現任的,他當初刺激我了,現在我刺激他一次,平手。你倆如今都算是如願以償,好好過吧,別折騰了。」
「不早了,司機等著呢。」高嵩走過來摟住我,「讓江律師好好休息吧。」「我走了,再見。」江山帥氣地衝我們揮揮手,上車走人。
「膽夠大的,當著我的面跟小白臉膩歪,等我搞定丈母娘看我怎麼收拾你.」
「你丈母娘說只要我喜歡,選誰她都支持,」
他鬆了口氣:「那我就不擔心了,你肯定選我。」
我挽住他的胳膊,倚著他:「那可未必.」
他也不知道想起什麼來,呵呵地傻笑
「傻樣兒。」我估摸著他沒想好事,甩開他率先跑進電梯。
高嵩很識相地刷碗收拾廚房,留我們母女在書房談話。我問媽媽以後打算怎麼辦,她說一個人其實也很好,她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沒有做,很多想去的地方要去。
我忍不住問:「既然結婚了又為什麼要離婚,難道把婚姻當兒戲了嗎?如果是這樣,當初幹嘛非要結婚,是為了鎖住愛情,還是為了給彼此因愛蹉跎的青春一個交代?」
她頓了許久才說:「我們真正在一起生活以後才發現愛的只是當年的彼此,是記憶中的對方,過了那麼些年,早就是物是人非,更不適應這種一成不變的生活,與其耗光最後一點愛,不如留個念想。」
我質問她:「你的責任呢?你對家庭的責任呢?你對我這個女兒的責任呢?」
「對不起,妍妍。」她眼裡有些許愧疚,但只有那麼一丁點。
「別說對不起,我沒辦法理解,更沒辦法原諒。」
「我不指望你的原諒,這次回來之時想看看你好不好。」
「我很好,過得非常好,謝謝你的關係。」我再也控制不住了,「你是神仙旅行者,風一般的女子,我爹就是路上的一道風景,我是你刻在這風景上到此留念的證據。你懷念的時候回來看看,看完就走,這誰也管不著,但我求求你,別老刺激我,我沒那麼淡然,我想要的就是一個穩定的家。回家能看見爹娘,看見右眼的家,你給不了我,那就別再管我,我從此也不再奢望什麼。」
不歡而散的母女相見,導致我我在高嵩懷裡哭了一宿。高嵩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我,他也是受害者,我們都是沒人管美人要的孩子,這個世界上除了彼此,美人能給我們需要的溫暖。
快天明時,我終於疲憊不堪地進入半夢半醒的狀態,迷迷糊糊地翻過身,感覺左手無名指上被套了個戒指,用手摸摸好像還是當年那個,過了好一會兒高嵩才貼著我的後背睡去,鼾聲響起。
我攥緊拳頭,把臉埋進枕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這摳門的傢伙竟然還留著呢。
高嵩
早上起來,妍妍沒有任何的不同,好像那戒指本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我甚至懷疑她壓根兒沒發現手指上多了個戒指。
裴曉迪倒是眼尖,早上送完迪奧,回家立刻看見了,他問我怎麼求的婚。
我說沒求,直接給套上的。。裴曉迪說:「也就你能幹得出來.也就是我妹能這麼湊合,」
原本計劃是彈著吉他唱首歌的,試了試發現早忘了怎麼彈,清唱又跑調,還不如不唱呢。
裴曉迪說要幫我找個錄音棚,到時候再走音都能給調過來。我其實更希望他能教我彈吉他,這個大學時候學過,應該能撿起來。
我這個大舅子真是夠哥們兒,扛了兩把吉他到我家來教我,練了兩天招得隔壁的貓都叫春了,終於能勉強彈完整首曲子,我試著彈唱起來。一曲結束,裴曉迪評價說:「勇氣可嘉,但現實是殘酷的,下回我看見鄭鈞,就把你這錄音放給他聽,氣不死丫的.」
回家的路上,他問我那天妍妍的媽都說了什麼,是不是又刺激她了。
我說畢竟是母女,血濃於水,妍妍不會計較的。
他冷哼一聲.「沒看出來,她是我見過的最自私的女人。」
我能感覺到妍妍媽對她的愛,我媽也是這樣,不甘於平淡,卻牽絆於孩子、家庭。在子女和夢想面前,她們屈從了內心最真實的選擇,擺脫的不僅僅是母親的責任,更是社會倫理給予她們的枷鎖。她們是自私的,但我無權去指責,如果沒有她們就沒有我,也沒有我的妍妍。
裴曉迪問我是否真的想好要跟妍妍結婚,他警告我如果再次傷害他的妹妹,他一定會廢了我。我知道他幹得出來,他真的是把妍妍當成閨女呵護.
比起普通人我和妍妍已經夠幸運了,不必為按揭的房款奔波,沒有生存的煩惱,我們唯一的敵人就是時間。
我已經三十歲了,人生對我來說不再是滿腔熱血,靠著激情便能征服的-我知道無論最初愛情多麼猛烈,都過不去歲月這道坎,日子一天天過去·愛情不再光鮮,美麗的少女變成大媽,帥氣小伙成了禿頂老頭,從相愛到相守,從情侶變伴侶,這是必經之路。
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但妍妍似乎還沒有,自從前兩天我發現她長了根白頭髮以後,她使陷入了恐慌。我安慰她說:「你看起來就跟二十出頭一樣,
再說了你將來老了我肯定不嫌棄你,到時候你也別嫌我禿頂啤酒肚。」
她摸摸我的肚子:「禿頂我沒辦法,但啤酒肚堅決不能容忍。」
「不公平,我要忍一輩子你的A罩杯,你就不能忍我二十年的肚子?」
她回答得斬釘截鐵:「不能,你要不滿意,我可以去健身房練兩塊胸大肌。」
想想那情景就恐怖,我說:「算了,你還這樣吧,反正習慣了.」
「你這人真討厭,晚上陪我去趟商場,我要買點面膜,」
真是沒想到一根白頭髮就把她刺激成這樣,一口氣買了小兩萬的瓶瓶罐罐。女人愛美沒什麼,但這也反差太大了吧,每天早晚把自己關在衛生間起碼一個小時不說,臉也不讓親,說是化妝品裡都有激素,好在嘴巴還能碰碰,但是一親一嘴油,我退而求其次,脖子以上不能碰,那就脖子以下,可她說不成,只能摸不能親,胸部也塗了按摩膏,我以為她是在豐胸,這個我是相當支持,可妍妍說:「你個流氓,我這是防下垂的。」我就不明白了,她才三十歲,而且小胸脯使勁擠也不到一牛頓的重力,有什麼能垂的?真是魔陣了,
一天,我很晚才回來,藉著地燈的微光,看到妍妍筆直地平躺在床上,雙手交叉置於小腹,面色慘白,表情木訥,驚異之下我鄭重地向她鞠了三個躬:「裴巖妍同志美艷永存,萬古流芳,」
她跳起來就追著我打,笑得面膜裂開直往下掉渣,打來打去我倆又回到了床上,欠了我好幾天的福利終於兌現。
幸好她沒能堅持住自我折磨,也就積極了大半個月便恢復到每天只塗三層或者一層乳液的習慣。她抱怨說:「這也太累了,算了,老了就老了吧,我只是覺得特不甘心,覺得好多事情都沒做呢,怎麼就老了?我們的青春就這麼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說你才多大啊,就這麼悲觀,三十歲還是小姑娘呢,想這些干馮。
「那是你們男的,我們女人過了三十,除了年齡在上升,其他的一概都始耷拉,這種危機感你不會明白的。」
我趁機說:「要不然結婚吧,結完婚就生娃,據說女人坐月子坐得好,能顯年輕好幾歲呢.」
「你這算求婚?」
「要我跪下嗎?」我赤身棵體地爬下床,單膝跪地,可這妞兒又開始作,抬腳踢我一下,鑽進被窩:「心不誠,下次再說。」
真是要命,怎麼才算心誠?
家裡的媳婦兒搞不定,單位的事情也令我頭疼,上個月田處被監察以受賄為名帶走,徹底斷了消息,我和釘子等四個被田處直接領導過的幹警也被輪番問話。其實我手裡沒什麼證據,之前田處為了保護我一直沒讓我參與實質性的調查,所有材料也都在他那。眼看著華天案子的一審判決都下來了,我心裡這個急啊,想重新取證可原始文件己經被刪除得一乾二淨。
正值我一籌莫展之際,妍妍回家遞給我一個EMS信封,封皮上的收件人寫的是裴巖妍,裝在裡面的小信封上面寫的卻是我的名字。信封裡放了一個U盤,一個移動硬盤,妍妍問:「誰寄的啊,難不成是小三示威?」
我也是一頭霧水。「討厭,打開來看看。」妍妍不由分說地搶了U盤插進電腦裡,是加密文件,我試著輸了自己常用的密碼,竟然打開了裡面的文檔,是田處給我的留言:「高嵩,你能看到這封信說明我已經出事,後面的工作將由你獨自完成,不要相信任何人,必要時可以放棄。"
我和妍妍面面相覷,妍妍問:「你說咱倆是不是惹上大麻煩了?」
開玩笑,要有麻煩也只能我有,我果斷地合上電腦,衝著妍妍一努嘴:「注意紀律啊,做飯去。」
妍妍不情不願地去了廚房,我用田處留下的密碼打開了硬盤,裡面除了有原始的證據還有偷拍到丁處同TL公司高層的談話視頻以及大量銀行轉賬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