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母一直是一個心寬體胖的好婦人,可是再心寬,也沒辦法接受好好的鐲子突然沒了事實。葉母不怪時簡,怪自己。
好端端的,秀什麼秀。她承認,秀鐲子的時候,還是想替自己兒子「出出氣」,時姑娘不是看不上他兒子麼,她拿出鐲子的時候,除了想得到一定的認同和讚美,的確還想在時簡面前秀一臉的小私心。
作死!葉珈成知道整個事情經過,只想感慨這一句,沒想到他媽比自己還作死,他算是遺傳嗎?
「嗚嗚……」葉母哭得傷心,想到時簡離開的愧疚樣子,更糾結萬分。什麼事啊!
其實,葉母也沒打算立馬把鐲子給易碧雅。珈成和易小姐交往的事情,她還是從葉珈成的顧叔叔嘴裡聽來。易小姐是A城的名門閨秀,兩人交往的事情上了娛樂報紙,她打電話給珈成,珈成也沒有反駁她,所以事情是真的。兒子這樣大張旗鼓搞對象,應該是有點眉目了吧?所以葉母即使擔心易家人難相處,還是接受了,只要珈成自己喜歡。想不到,易小姐性子比她還軟乎。
她和珈成父親來A城準備手術,珈成到英國聯繫腦科醫生,這段時間一直是易小姐過來照顧。第一次兒子女朋友交往了那麼久,葉母不動一點心思是不可能。何況,丈夫病了,她更希望兒子能早點定下來,讓她心裡落實下來。易小姐是名門閨秀,裡裡外外地幫她,她怕普通的見面禮對方看不上,特意讓人將這個鐲子帶過來。然後打算近期內再探探兒子口風,如果可以了,她也就給了。
哎!葉母越想越難過,心裡也擔心時簡那邊,那孩子看著都嚇傻了。後面事情怎麼處理,葉母真沒有主意,所以葉母問了問自己兒子:「珈成,這個事情怎麼辦?我看小時已經嚇壞了……」
怎麼辦?
葉珈成沒說話,沉著個臉。這個事情其實不怪他媽,怪自己。
從頭到尾,是他沒有把話說清楚。他一直知道,他媽盼望著他結婚,結婚,結婚!他呢,敷衍敷衍敷衍!父親病了,他媽希望他定下來的想法更強烈。這段時間,他不提自己和易碧雅關係,一方面沒心思,一方面也沒時間。
他心裡煩得要命,也不希望在這個時候,打破他媽的幻想。下個月他爸就要做手術了,風險很大,一個不小心可能直接癱了。難道這個節骨眼,他要對他們說,他根本沒有結婚的打算?
「時簡,她怎麼了?」葉珈成還是問了問關心的事,壓著心裡火氣。
「她應該挺難受的,我看她整個人都傻了。」葉母說完,又歎歎氣。
小狐狸嚇傻了麼……怕他找她賠?葉珈成把碎了兩截的鐲子收起來,說話聲音很輕:「媽,別傷心了,回頭我買個更好的給你。」
葉母擦擦眼淚,去哪裡找更好的?她心疼這鐲子不只是因為它一個好鐲子,更因為:「成成,這鐲子是你奶奶給我的,我一直想把它送給你的媳婦……」
葉母還沒有說完,葉珈成臉色已經變了。
給他媳婦?葉珈成舔了舔乾裂的唇,這段時間逼出來的火氣「噌」地全起來了,燒得他有些怒火攻心。兒子在母親的樣子是最真實的,尤其是現在幾乎繃不住的時候。葉珈成放下鐲子,忍不住問自己媽一句:「既然你打算給我媳婦?那你還那麼輕巧,隨便給?」
葉母被問得愣愣,下意識想解釋:「成成,媽媽沒有想現在給,我只是希望你……」
「希望我早點結婚對吧,和易碧雅?」葉珈成問了句,沒等葉母說話,已經把話說明白,「易碧雅只是我女朋友,不是我媳婦,更不是你兒媳婦!」
葉母訥訥的:「……」
病房裡,葉珈成還是壓低了聲音,以及情緒,可是說出來的話,著實讓人傷心:「你要把這鐲子給易碧雅……給個好玩啊,難道我交個女朋友你給一個,你有幾個鐲子啊!我和易碧雅是交往著,不過我和她也快分了,你瞭解什麼……你給個什麼起勁兒!」
葉母握著手,忍不住發抖。
「媽,我已經跟你說明白了,我五年內不打算結婚。我更不會娶易碧雅,如果不相信,我明天就找她分手,這段時間我太忙了,忘了分。」
「啪!」響亮的巴掌聲。
葉珈成右臉足足被打出了紅印,十分觸目驚心。第一次,葉珈成被自己母親打了。
葉母終於打了自己兒子,從小到大,她捨不得罵一句說一句的好兒子,她今天狠狠地甩了一巴掌,顫抖著手。
自己疼大的兒子,葉母打完,整顆心也揪了揪。只是她兒子,真的太讓她傷心了。是她寵壞了他。
葉珈成被打偏了頭,沒反應過來。第一次被打巴掌,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剛剛說的話,又多討打;他也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有多討厭。剛剛他是怎麼了,情緒會這樣糟糕。
可是,他控制不住,只要想到他媽當著時簡面說要把這鐲子給易碧雅。
良久,葉珈成扯起了嘴,望著自己媽,平靜道:「媽,如果你要給易碧雅鐲子,那你應該也給時簡一個,我跟她也在一起過。我們不止交往過,我和她還同居過……」
什麼?!葉母氣得渾身發抖,更生氣是病床前的葉市長,直接揮手摔了茶杯。混賬!
一巴掌,以及葉市長的怒火。葉珈成終於冷靜下來了。
「對不起,媽……對不起,爸。」葉珈成站起來,道歉,他將帶來的米線留著,「我出去一趟。」
走出病房,葉珈成愣了愣,看向門外的人。易碧雅立在他對面,滿臉通紅。剛剛他在裡面說的話,她都聽到了吧?
「珈成……」易碧雅叫他名字,似乎想聽他解釋。
解釋什麼,他沒有可以解釋的東西。葉珈成微微低下頭,說了句「對不起」,還是走了。
他要去哪兒?
葉珈成到醫院下方買了一包煙。他不愛吸煙,讀書時代就偷偷學過,學不會,很丟臉的事情。不過哪有男人不會抽煙,只是骨子裡,知道父親不允許,他照做了。
做人啊,有時候真是沒一點趣味,連抽個煙都沒滋味。葉珈成滅了煙,丟了,醫院門旁坐著乞討的殘疾男人,立馬撿起他丟掉這根煙,吸了起來。
葉珈成看了兩眼,「匡當」一聲,將整包煙都丟到對方碗裡。
葉珈成開車來到時簡租的公寓樓下,發了一條短信:「時簡,你在家嗎?我們聊一下。」放下手機,葉珈成望了望前方,將手機丟在副駕駛,等著。
——
時簡不在家,她去了一趟銀行保險櫃。時家在銀行有個保險櫃,她真沒有辦法了,只能想到取出保險櫃的東西。幸好父母出國了,辦的時候就用她的證件,不過鑰匙在小姨那裡。時簡先從小姨那裡拿來的鑰匙,小姨問她怎麼了。她只好編了一個理由,她不能說,她打算把外婆留她那支翡翠古董簪子,賠給葉母。
翡翠簪子是外婆留給她的,可能比不上葉母的鐲子,不過據說是古董。她和葉先生結婚之後,還無聊比較過,葉先生也覺得翡翠簪子更名貴,怎麼說也是娘娘用過的古物啊。
「嘻嘻,我們時家基因好,出過好幾位娘娘呢。」
「是啊,我老婆最漂亮。」葉先生摟著她,「別說娘娘,葉太太你如果生在古代,皇后都是你的。」
「真的麼?你覺得我可以當皇后嗎?」
「當然可以,完全夠格。」葉先生不停地吹捧著,頓了下,「愛後,快給朕更衣。」
……
時簡收到葉珈成短信,知道葉珈成肯定清楚事情了。不過也好,她沒臉見葉母,把簪子賠給葉珈成也一樣。
葉珈成在她公寓樓下等她,時簡帶回來簪子和一本存折,心裡不是不難過的。她從出租車下來,葉珈成看到她,也走下了車。
「嗨……」葉珈成立在車旁,朝她打了個招呼。
「嗨。」時簡回話,她心裡難受,還是要笑,畢竟打碎葉母鐲子的人是她,她理虧。
「對不起。」時簡覺得解釋很無力,還是蒼白又吃力地給自己辯解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葉珈成跟在時簡後面,小狐狸果然嚇壞了。
葉珈成跟著時簡進了小屋。房子有些老,不過佈置得不錯,很有家的感覺。正常,小狐狸心裡藏著愛。有愛的女人,才可以將小房子佈置得這樣舒服又精心,像她曾經佈置他那間公寓一樣。然後葉珈成立在門旁,問了問:「需要換鞋嗎?」他這樣問,還是想知道,時簡這裡有沒有男士拖鞋。
「不用,你進來吧。」時簡立在裡頭。
葉珈成點點頭,進來。他在沙發坐了下來,氣氛有些尷尬,他主動拿起茶几的一罐糖,英國牌子,肯定是Tim帶回來的。葉珈成拿了一顆,問了問糖的主人,「我可以吃一顆嗎?」
氣氛輕鬆了一些,時簡點點頭。
葉珈成笑了笑。
葉珈成調節氣氛本事一直很厲害,因為他有著天生的操控能力,時簡在沙發坐下來,直接說事情了:「葉珈成,鐲子我會賠的。」
「時簡……」葉珈成也要開口說。
時簡不知道葉珈成要說什麼,不過她知道葉珈成的性情,葉珈成和葉先生有區別,性情是一樣的。葉珈成可能不會讓自己賠償那個鐲子。
越是這樣,時簡越搶在前面說,「我知道那個鐲子很重要,對葉阿姨重要,對你……也很重要。不過鐲子碎了,我沒辦法賠個一樣的。」
嗯。葉珈成先聽著,一時沒說話。
時簡從包裡取出外婆留她的簪子。難過地想了下,如果這個簪子送出去,會不會轉手到易碧雅手裡。算了,她本就打算將它賠給葉母當見面禮。
她捨不得……可是她不能不賠。
「你看看這個簪子。」時簡把簪子遞給了葉珈成看,為了給自己一點底氣,她笑了笑,自誇說,「都是玻璃種翡翠,水頭很好,價值可能和鐲子差不多。」
是嗎?葉珈成默不作聲地接了過去,打量了起來,看了看正面,又看了看反面。
不相信她的話嗎?她已經賠得很有誠意了……時簡忍不住說:「它還是古董,如果你不相信,我們可以去鑒定。」時簡心裡委屈極了。
「鐲子和簪子一塊鑒定,如果不夠賠,我補差價。」
「呵……」葉珈成笑了下。
時簡握著手,覺得自己真是作孽,她怎麼就那麼倒霉,每次覺得自己運氣好一點,又倒霉上了。
「我沒有不相信。」葉珈成開口說話,他彎腰,輕輕將簪子放在了桌面,怕弄壞了。
所以,葉珈成接受她的賠償方式了?
葉珈成只是靠著沙發,過了會,歎了口氣。似乎在琢磨什麼。「哈哈!」葉珈成忽然笑了下來,很愉快的樣子。
時簡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葉珈成突然伸手拍了下她腦袋,「嚇壞了?」
時簡:「……」
「哎,我剛剛還想著說好呢,還是不說好。」葉珈成笑了起來,側過頭看,英俊的眉眼閃著輕鬆的笑意,「不過我覺得你運氣真的很好,小狐狸。」
運氣好?她摔了他們葉家的鐲子,還運氣好?
「那鐲子是假的。」葉珈成說。
時簡撇過頭,怎麼可能……他當她沒見過真的啊。
「真的,不騙你。」葉珈成見時簡不相信,說得特別認真,以及肯定,將謊話編得逼真令人相信。
「那鐲子早被我換了。我小時候不小心打碎了它,不敢說,然後我就……」
「換了一個?」時簡接了葉珈成話,心裡說不出感受,那個鐲子她戴過,擁有過,和葉母給過她的一模一樣,怎麼可能是假的。
「是啊,我換了一個。」葉珈成朝她眨眼,「想像不到吧。」
時簡問了出來:「你幾歲的時候打碎?」
「大概八、九歲吧。」葉珈成繼續編,「我小時候真的很皮,什麼貴摔什麼。」
時簡笑了笑,又反駁葉珈成一句:「你那時候那麼小,怎麼去找一模一樣的假鐲子?」
葉珈成望了望時簡,小狐狸是傻麼?非要把這個簪子賠給他!葉珈成繼續笑,理由過來的時候也已經想好了。
「我顧叔你知道麼,就是易茂年會咱們一塊見到的那個。」葉珈成說了起來,「他小時候可疼我了,那鐲子就是他幫我找來的……假貨,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時簡默默撇過臉。
「好了。」葉珈成站起來,「我走了,你真不用愧疚。我已經和我媽說清楚了,她還很抱歉,讓我替你說聲對不起。」
說完,葉珈成真準備走了。怕時簡,還會否定他的話。
「珈成……」時簡叫住了走到門口的葉珈成。
葉珈成回過身,樣子有些怔,因為這聲脫口而出的珈成。
時簡把鐲子事情先放下,她後面要說的是葉父的手術,「你之前是不是也聯繫了國內醫生,姓吳。」
葉珈成點頭:「……你怎麼知道?」
「我希望你選擇吳醫生,我覺得葉市長可能更相信國內的醫生……手術是雙方面,葉市長的心態很重要。」
這樣的勸說,很沒有說服力。如果她告訴他她來自以後,知道以後的事情,葉珈成會相信嗎?還是像上次分手那樣立馬否定她。時簡還是打算把事情都說了出來。不管如何,葉父手術安全最重要,葉珈成相不相信,她都要說,可能說了會影響他和易碧雅感情,她的處境也會變得尷尬……但是她沒辦法。她必須告訴葉珈成,一定要選擇吳醫生給葉父動手術。
「沒錯,我也這樣想。」葉珈成笑了笑,先回答她,「所以我已經選擇了那位吳醫生,我和我爸也商量過了。」
時簡:「哦……那就好。」
「謝謝你,時簡。」
時簡:「謝我什麼。」她什麼都沒有做。
「謝謝你的關心啊。」葉珈成說笑了,然後也沒話說了。再不走人,他可能又要恬不知恥了,像那晚一樣。
「哦。」
原來,葉珈成已經選擇了吳醫生。葉珈成離開,時簡鬆了鬆氣。不要再操心了,以後葉家什麼事。
都留給易碧雅操心吧,她能做的,能說的,差不多了。
——
葉母的鐲子,很快得到了賠償。一樣的珠圓玉潤,一樣的碧綠剔透,光澤透明度和水頭都是極好。
鐲子是張愷出面送來的。賠償人,自然是易霈。
葉珈成要走了鐲子。葉母和葉父都同意,他們也沒打算要時簡賠償,本來時簡打碎鐲子是意外,何況——「我和時簡還同居過……」兒子的話再次響在耳畔,葉母只想好好靜一靜。
葉珈成有易霈的工作號,打電話過去,接聽是張愷。葉珈成讓張愷過來將鐲子拿回去,張愷連忙解釋說:「葉少,鐲子是時簡打碎的。價值在那裡,我們肯定要賠的。」
葉珈成:「原來張特助也知道鐲子是時簡打碎的,不是你們易總啊。」
「我們幫忙賠。」
「幫忙賠?」葉珈成不怒反笑,又問一句,「你們以什麼身份幫賠?」
張愷把話說得模糊,「葉少,我想你應該明白的。」
葉珈成笑了下,手裡捏著鐲子,同意地說,「行啊,既然你家易總錢多,這個鐲子我收下來了。」
張愷還沒來得及說好。
下一秒,「啪啦」一聲,葉珈成直接將鐲子砸到了牆上,立馬四分五裂。
這段時間,戾氣像是囂張的魔鬼,在葉珈成身體裡橫衝直撞,他惡劣,囂張,暴躁。情緒多變,又陰晴不定。
張愷已經是:「……」
葉珈成又繼續彬彬有禮道:「好了,張助,替我謝謝你們易總的心意。」
說完,葉珈成掛了電話。
「啪啦」的聲音,鐲子真碎了。電話另一邊,張愷有些承受不住了。這個鐲子是他經手買的,多少錢來著?
他去……給跪了!
葉珈成真是一匹,來自南方的……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