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門外,想必是送外賣的人到了。阿瓦拿起槍掩於身後,然後示意旁邊的阿塞去開門。原本在電腦前坐著的其他兩人也警覺地拿起槍,看著門外。

  阿塞正要打開門,卻聽阿瓦小聲道:“小心!”

  於是阿塞把臉湊到門上的貓眼往外看。不過是送外賣而已,他們都這麼警惕!

  然而一切的發生都是在微秒之間!我發誓我從來沒這麼快速地做出反應過!

  就在阿塞把眼睛湊到貓眼往外看的一瞬間——我敢打賭他幾乎還沒來得及看清外面的人——就在他把眼睛湊過去那個動作發生的同時,一把尖刀已經從他腦後露出了鋒利的末端!頃刻之間!他的腦被刺穿!

  我呆了呆,下一秒鐘以我最快的速度,朝房內唯一的一張桌子衝過去,躲到桌子後面。因為在阿塞被襲的一瞬間,我聽見了楚忘的聲音。

  他低沉的聲音清晰地透過耳後的跟蹤器傳來:“躲起來!”

  而後來楚忘對我說,正是這一瞬間的時間差,決定了這次戰鬥的勝負!

  “阿塞!”屋內三人一陣驚呼,不約而同往阿塞的身體沖了幾步,卻又同時停住。他們動作很快,幾乎零點零幾秒的時間他們就衝到離阿塞只差半米的地方。

  而後,又是在電光火石間!阿瓦如離弦的箭朝我奔過來,頃刻已經到了房內,他猛地一抬,將大床掀到一邊,怒視著我!

  然而,已經來不及!就在他們發出驚呼朝阿塞的身體奔過去的那零點零幾秒的時間之前,也就是阿塞被刺的同時,門口發出爆炸聲,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快速奔了進來。白色身影在爆炸的一瞬間,全力向我奔過來,在時間上,已經比阿瓦快了零點零幾秒!

  此刻,當阿瓦掀開床站在我面前時,一身白衣的展斬已經站在了我身邊。

  “你輸了,阿瓦!”展斬語氣輕鬆的說道——當然,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前,他手上的火彈槍已經朝阿瓦連發數彈!而我,也躲到了他身後的牆角。

  “砰砰砰砰!”隨著一陣低沉的槍聲,阿瓦身姿如電地閃過展斬的襲擊,再停下時,身上竟然毫髮無傷!

  展斬似乎也為他過於敏捷的反應吃驚,射擊竟有一瞬間地停頓。

  而我的注意力卻被房外的打鬥吸引過去了。

  失去夥伴的阿民阿庫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那黑色的身影——如修羅般高大恐怖的黑色身影已經做出了讓他們僵在原地的舉動。

  “嗤!”一聲輕響。不是人發出的聲音,也不是布料破碎的聲音。

  是2026年最優質的金屬製成的頭顱和身體裂開的聲音。

  阿塞,那個讓我產生些許好感的親和單純的機器人,從頭至腳,被硬生生撕裂成兩半。在破裂的身體背後,在層層金屬線斷裂產生的煙霧後,黑衣人昂然矗立著,右手一把尖刀,左手是一把埕亮的衝鋒鎗!

  他把阿塞硬生生地劈成兩半。連本欲攻向展斬的阿瓦,都被吸引得回頭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眼的時間!那黑色身影已經閃入了房間內,與阿瓦對峙著!身後,一個紅色的身影——白幻姿已經和阿民阿庫戰成一團。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楚忘是如此的冷酷,身手是如此地敏捷,對時間的拿捏是如此地準確!難怪,我的兒子會讓他來保護我!精確冷酷的智謀,才是他達到最強的關鍵!就像現在,白幻姿一人留在客廳纏著那兩人對打,危在旦夕;而楚忘和展斬在這裡對付阿瓦一人,已經綽綽有餘!以命相搏,如何不勝?!

  可是楚忘,不是中毒了嗎?

  “阿民阿塞,停手!”阿瓦冷喝道!

  彷彿有默契般,楚忘沉聲道:“幻姿、展斬,停手!”

  阿瓦一字一句地道:“為什麼?”

  楚忘忽然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是什麼讓你確定我需要一天時間恢復?”

  阿瓦的臉變得鐵青:“該死!你利用許清瑩!”

  楚忘冷冷地笑:“你們的芯片確實厲害,能夠植入許清瑩腦中還能竊聽、跟蹤,居然還能躲過幻姿的防禦系統!”他揚眉,“不過我就賭你們肯定安裝了竊聽器!”

  所以,他才會對我說,他要一天才能恢復,給了阿瓦錯誤的信息。

  而阿瓦之所以信,也是因為對自己的藥太有自信了吧!

  楚忘慢慢朝我走過來,話卻對著阿瓦說:“阿瓦,你知道你為什麼會敗嗎?”

  楚忘已經來到我身邊,輕輕抱我在懷裡。“因為你,想得太多了。”楚忘的聲音驟冷,“一個沒有靈魂的機器人,思考太多生存的意義,就會迷失自己。”

  阿瓦的身子猛地一僵:“你就不怕我炸毀這房子,跟你們同歸於盡?”

  楚忘笑:“你們還有一年的時間,你還有機會,你還想回2026幫助你們的首領,你不會輕易去死。”

  “呵呵!”阿瓦輕笑,“你說得對。今天你也殺不了我們。勝負,還很難說。”

  阿瓦忽而又看向我:“易小姐剛才反應很敏捷嘛!”

  我抬頭看著他。

  “我們因為憐惜你的生命不殺你,你卻用一個外賣讓阿塞命喪當場!不簡單啊!易小姐!”

  “我不是……”我心頭猛地籠上陰霾。

  阿瓦不再看我,與阿民一起將阿塞的屍體拖到一邊。

  “走吧!”楚忘摟著我,展斬和白幻姿持槍一前一後護著我們。我忽然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我猛然回頭,阿庫——那明麗的少女,雙眼像要噴出火來。她緊緊盯著我——彷彿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

  生平第一次,我感覺到他人對我的殺意——入骨的殺意。

  我看見她的嫣紅嘴唇無聲的、一字一句的在說:“我、會、殺、了、你!”

  ——分隔線——

  北京的秋天,微涼浸骨,更深露重。學校的西側,有巨大的體育場。

  大家都喜歡在樹林邊、湖邊晨讀。我卻喜歡坐在體育場旁邊。放眼望去一排排石頭壘成的階梯,分外空曠,面對著巨大的操場,我的心就安定下來。

  許清瑩卻領會不到我的高尚情操,直接說我在這裡讀書是為了看帥哥。

  好吧,體育場旁邊確實還有好幾個籃球場。霧很重,看不清遠處的東西,傳來拍打籃球的聲音。

  是他,那個每天早上都會在這裡練球的男人。那個溫煦如陽的男人——何謙陽。每天早上來晨讀都會看到他。

  每天,我都會繞遠路,在籃球場邊走一圈,再回宿舍。其實何謙陽是很出名的。高大挺拔,長得好看極了,又是電子系大四的第一名,據說現在就有幾個大外企想簽他。不過他似乎眼光甚高,一直沒有女朋友。

  有一次清晨,我一如既往地慢吞吞的走過操場。一個籃球彈跳著在我腳邊停下。

  我心想可真準啊,正好停在我腳邊。我撿起球。一個修長的身影破霧而來,直到他站定在我面前。

  我將球扔給他,他穩穩接住。

  “不錯,姿勢挺標準的。”他低沉的嗓音響起。

  我的心跳得飛快,他居然主動跟我說話了,幸福死我了。我說:“以前高中打過一段時間。”近距離看,他可真是要命的好看。他的眼裡似乎有笑意,站在我面前,居然不說話,也不離開。就這麼看著我,雖然以我的原則當然毫不畏懼的瞪大眼睛回望過去,可是此情此境實在讓我焦灼。

  “你好像每天早上都很早啊!”我沒話找話說,說了又想咬掉自己舌頭——這不是明擺著我經常注意他嗎?

  “嗯,”他將球往身後扔去,意味深長的說,“跟你一樣。”

  不遠處他的朋友接住了球,喊了句:“不用回來打球啦!送人家回寢室啊!”

  他嘴角揚起,笑罵了句“臭小子”。又看了我一眼,說:“明天見。”

  心……從那時起,開始被徹底打動了。

  時光飛逝,似乎已經是我和他認識半年的時間了。雖然沒有挑明。可是我知道,他心裡一定有我的。

  依然是每天早晨,我經過操場時,會不自覺地停下腳步,看他打球。陽光下的他滴著汗水朝我溫暖地笑;他喜歡軍事,經常帶我去逛各種各樣模型店、兵器展。他平時話不多,唯獨對著兵器時會滔滔不絕……

  到了那一天晚上,是我的生日。跟班上同學聚了聚,散席後,我一個人坐在學校的草地。

  身邊的草地傳出輕響。那個我日思夜想的人竟然坐在了我身邊。

  他手上捧著一個大蛋糕,似乎經過精心的準備。我開心的笑,歡喜的接過蛋糕,說:“你居然知道。”

  他說:“我一直知道。”我拆蛋糕的手停了停。我說:“買蠟燭沒有?”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包蠟燭,扔到我面前。

  我拆開盒子,點上蠟燭,他一直坐在旁邊,側頭看著我。感受到他灼熱的視線,我竟然不敢抬頭。

  昏暗的夜,寂靜的草坪,黃色的燭火跳躍著。我說:“我切了哦。”

  他說:“先許願。”

  我扔下塑料刀,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默默的想著。

  我還未睜眼,他的聲音突然在我頭頂響起:“我知道你許了什麼願。”

  我的臉騰的發熱起來,我睜開眼睛,卻嚇得身子往後倒。

  他一把扶住了我。他的臉近在咫尺,離我只有1厘米。他又重複道:“你信不信,我知道你許了什麼願望。”

  “我……你……”我想我一定臉紅了。他又說:“那你信不信,我能讓你願望成真。”

  我瞪大眼睛,直到他的唇覆上我的,落下溫柔綿長的一吻。

  許久,他才放開我,我甚至感覺到唇的紅腫。他依然將我抱在懷裡,似乎就此圈定了我。

  他說:“明天我要去瑞士參加一個月的交流活動。雖然只有一個月,可是我怕自己再不挑明,被人橫插一腳怎麼辦?”

  我馬上反駁:“不會的!你那麼優秀!”

  他的眼裡寫著滿意二字,又意猶未盡的摸摸我的唇,又一個吻鋪天蓋地而來。

  那晚,他將我送回宿舍,他說:“等我回來。”

  那個夜晚,是我一生最美的時刻,我以為我們確定了關係。我想不到任何他不愛我的證據。他寂靜了那麼多年,才遇到一個我,願意讓他牽手。

  在那一個月裡,我的時間是按分秒計算的,既甜蜜又煎熬的等待著他的歸來。他名氣太大,我只將我們的關係告訴了幾個親近的朋友。她們起初是驚訝,後來都為我高興。

  等待何謙陽的歸來,成了我生活最重大的意義。

  可是一轉眼,只剩下耳邊的人聲喧囂。

  只剩下,他回國時,牽著校花的手,幸福地笑著對所有人說:“我們畢業了要一起去美國!”

  “少寒,進入世界最好的學校深造,是我的夢想。你無法跟上我的夢想。”

  “她很溫柔,也很成熟,跟她在一起我才能找到自己。”

  “很抱歉之前的唐突,都過去了,你忘了吧!”

  原來一切,都是我的錯覺,我錯以為我們愛著對方,錯以為我們即將或者已經在一起。

  我的心,又陣痛起來。奇怪,不是已經過去兩年多了嗎?為什麼眼淚,還這麼輕易就掉了下來。

  “不要哭,易小姐!”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回頭,發現楚忘抄手而立,眉目如星。

  我頓時覺得安心。

  “楚忘!”我朝他跑過去,一把抱住他,“何謙陽不要我,你會要我嗎?”

  楚忘低頭看著我,緊緊抱住我:“易小姐,我會用生命保護你。”

  “那……你愛我嗎?”你愛我嗎?你不愛我,為什麼要吻我?

  楚忘臉上的柔情煙消雲散,只剩下淡漠:“易小姐,我保護你,只是因為你是主人的母親!如果你不是,我根本不會看你一眼。不會在意你的意願、不會關心你的喜怒。連你的生命,都不值得我注視一眼!”

  我如墜冰窟,大喊:“不是真心對我,就不要招惹我!”

  我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

《天下皆穿之望斷歸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