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章 司令的心

光影獸爆發出淒厲的嘶鳴,劇烈的撲騰掙扎。然而她將它釘得這麼緊,它始終無法逃脫——掙扎越來越弱。
    許暮朝看著光影獸慢慢笑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看到那碧藍的大眼睛,流露出恐懼神色。
    它也恐懼嗎?許暮朝覺得自己死而無憾——她替自己報了仇。無論它是多麼珍貴的物種,薛教授也不能再用它害其他人。一切就此終結,
    
    這時,許暮朝卻感覺到一股灼熱力量,從刀尖,緩緩注入自己的身體。與此同時,光影獸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她恍惚看到它的眼神有些古怪,像人一樣,恐懼中似乎又有些無奈。
    突然,身體產生陌生的灼熱感,簡直痛得毀天滅地。她明明已經快要死了,卻能清晰感覺到,每一個細胞,彷彿都在撕裂爆炸。
    她終於支持不住,暈厥過去。再醒來時,已是百年後。
    
    甦醒時,她看到全身完好無缺,恍惚懷疑與光影獸的纏鬥,莫非是南柯一夢?
    之後,遇到獸人軍隊。她以為獸人救她,只是好心,卻在跟他們回營時,震驚的從金屬牆壁的倒影上,模糊看到自己半人半獸的形態。
    原來,他們當她是同類,所以才救下了她。
    
    一開始,他們只是把她當成珍貴的雌獸。當晚,就有幾十名雄獸,跑到她的房間,請求j□j。
    是在混亂的追逐和躲閃中吧,她一拳擊向企圖壓倒她的大武,大武摔出去幾十米遠,把整堵牆撞得粉碎——在眾獸驚恐的目光中,她才駭然發現這具身體的力量已經甦醒——比任何獸人都要強大的力量。
    只有一個合理解釋——神秘的光影獸,以某種形式,侵蝕了她的身體,與她共存。
    
    出乎意料,獸人們異常尊重強者。當他們發現任何一個獸人都不是她的對手,便送來軍裝,小號的,穿在她身上依然大得像被單——正式承認她不是用於繁殖的雌獸,而是一名強悍的戰士。
    她能夠成為隊長,獸人們首先認可的是她的戰鬥力,其次,是她這個人。她並未將自己的來歷告訴其他獸人。不過如今,她的的確確是一隻半獸,回不了人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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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樓的二層南側,是隊長專用小餐廳。許暮朝剛踏進去,就看到大武抓著一塊血肉淋漓的生豬肉,大口撕咬。炮兵兼廚子、狼型半獸人狼三,正專心致志在火上煎著雞蛋和火腿。
    「給我房間也送一份早餐。」許暮朝說,狼三點頭,將食物放到許暮朝面前。
    大武舉著塊生肥肉湊過來:「隊長,真的不吃一點?」
    許暮朝叉起火腿蛋,看也不看的搖頭。
    
    其實獸的慾望,不止男女之欲。剛開始一年,許暮朝看到任何活體動物,都有咬斷脖子生吞活剝的衝動。
    可她無論如何接受不了自己茹毛飲血。於是採取地獄般的訓練方法——每天讓大武抓著生肉在一旁大快朵頤,而她只能沉默的嚥口水——到現在,她已經可以做到對生肉沒什麼衝動了。
    
    不過大武依然不依不饒的歎道:「煎熟了多麻煩?隊長,我還是那句,你很變態。」
    許暮朝頭也不抬的道:「假如戰場上,你面前突然出現肥美的牛肉,你會怎樣?」
    大武想也不想:「撲上去!」
    許暮朝鄙視的看著他:「如果那是敵人的陷阱呢?」
    大武啞口無言,吃完後訕訕的起身,往統領處動身了。
    
    許暮朝剛吃完,去送餐的狼三回來匯報了:「那個人類食慾不錯,受了重傷,居然還吃得下肉。」
    許暮朝不禁失笑,軍旅中人,總是比一般人要粗糙頑強吧。話說回來,那男人於她,何嘗不是一塊肥美的生肉?
    想到這裡,許暮朝心中忽然一動,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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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傍晚,人類的贖金以極高的效率,送到了許暮朝跟前。
    晚霞柔軟而清麗,看著操場上一門門漆黑沉亮的激光炮,還有一箱箱嶄新的子彈,許暮朝心情十分之好。
    押送贖金的人類士兵代表,站在張牙舞爪的眾獸群中,依然保持神色鎮定,言辭清楚,倒讓許暮朝刮目相看。一名半獸軍官按許暮朝的授意上前接納,她則站在遠處。
    卻聽那士兵一字一句道:「長官說,此次衝突純屬意外,交割贖金後,希望邊境不再起衝突。不過,那名人類囚犯是重犯,他的贖金,長官還需要與司法部其他官員商量。」
    
    半獸軍官遠遠看過來,許暮朝點點頭。她能理解對方的遲疑——為士兵支付贖金天經地義,可為一名犯了重罪的囚犯支付更高贖金,只怕官僚機構很難達成一致意見。不過正和她心意,她暫時不想放他走,還有別的用處。
    被繳械的關維凌等十四名官兵,被帶到的操場上。人類士兵看到他,即刻尊敬的行了軍禮。他卻忽然抬頭,目光緩緩掃視過一周,精準的停在獸群外圍的許暮朝身上。
    許暮朝好整以暇的抄手與他對視——他的目光好像還在噴火。大概還為自己被女人所騙,耿耿於懷。
    
    「少校,這是我們隊長送給你的特產。」半獸軍官厚著臉皮,笑著將一個大袋子遞給關維凌,裡面塞滿南邊特產水果、半獸人用獸骨製作的鋒利刀具。
    原本臉繃得像木頭的關維凌,難免露出詫異神色——這些東西雖不昂貴,在戰爭年代,卻十分難得。獸族的刀具,甚至一度成為帝都貴族們追求的奢侈品。她為什麼要送這些有用沒用的給他?
    
    「隊長說,戰場之上,立場不同身不由己,她十分抱歉。但她很欣賞你,希望將來跟你還是朋友。」半獸軍官壓低聲音道。
    耿直少校的目光,頓時變得有點複雜。
    遠處的許暮朝看到少校的神色,覺得有些滿意。
    
    她的想法其實很簡單——關維凌為人不錯,將來或許前途無量。雖然他可能對她心懷恨意,但她敲完竹槓後,還是要厚著臉皮向他示好。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不知獸人和人類將來會不會鬥得你死我活,但以他之前的態度和性格,說不定對她還會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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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漸深,耕種或練兵一整日的獸兵們,都進入了夢鄉。許暮朝穿著睡衣,走入客房。
    她的目的很明確——如果說每個男人,都是一盤讓她垂涎的肉。那麼這個英俊到極致的青年人,無疑是一盤絕世好肉。所以她打算繼續採用以前的老法子,用他訓練自己的耐力,直至免疫。
    「司令大人,他們捨不得贖金。」許暮朝說,「你這些天歸我。」
    他睜開眼,靜靜看著她。
    微藍的細肩帶掛在潔淨光滑的肩頭,纖細的脖子上還有些許水珠流淌,襯得她的皮膚瑩白如玉、滑若綢緞。竟有幾分婉約靜美、楚楚動人的味道。
    可那漆黑彎眉下,兩點清眸如泓,隱隱透出得意的笑。即刻讓人聯想到一個成語——心懷鬼胎。
    
    身居司令之職,他有過不少女人,卻從來不記得她們的臉。僅有的模糊印象,是柔弱的她們,在他身下發出的喘息、尖叫和苦苦哀求。
    可這個突然出現在囚車裡,將他從重傷昏迷吵醒,然後擄走他的女人,卻讓他一直十分無語。她的出現,打亂了不少人的計劃,她卻不知道。
    「你想怎樣?」他挑眉問道。
    果然,玉脂般潤白的纖細手臂揭開床單,用淡定的毋庸置疑的語氣道:「今晚開始,我們一起睡。」
    
    司令並不因身體忽然暴露而慌張,反而是她臉上泛起紅暈。但她神色還是鎮定自若,在他身旁躺下。他盯著她散落在他肩頭的黑色長髮,淡淡道:「想不到,我竟然淪落到,被一個半獸女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聽到他略帶自嘲的話,卻令許暮朝失笑。
    「放心,只是睡在一起。」因今天收了大額贖金,許暮朝還保持著好心情,清脆道,「我說過不動你就不動你。」
    他不知道她這話是真是假,他索性不再問,靜觀其變。
    
    關了燈,室內暗下來。窗外,慾求不滿的雄獸,於曠野中發出低低的哀怨的獸鳴。男人一直靜靜躺著,許暮朝卻翻來覆去,渾身大汗。即使什麼也不做,慾望也在折磨她的身體和精神,她不得不讓自己分散注意力。
    「你為什麼要兵變?」她低聲問道,聲音有點顫。
    黑暗中,司令沉默了一會兒。許暮朝以為他不會回答了,卻聽見他緩慢的聲音如同夜色清冷:「因為曾經,身在地獄。」
    許暮朝吃了一驚,下意識仰頭望向他。目光越過他寬厚結實的肩部線條,黯淡月光下,青年的臉異常平靜而英俊。惟有墨色的眼中,有月光一樣冷寂的光芒。
    「什麼意思?」許暮朝問道。
    他卻沒再答話,閉上了雙眼。
    
    許暮朝不由得泛起很多聯想——到底有什麼,能讓一個人類司令覺得自己身在地獄?
    仕途不順?看他生性曠達,不像是會那麼在意這個的人;奸人所害?可他骨子裡似乎十分傲慢強悍,如果真有人害他,他更可能是奮起直撲吧?
    除非害他的人,是他絕無可能戰勝的人。
    莫非是凌駕於各大軍團之上的……顧元帥?許暮朝又看了看夜色中他浮雕般英俊的臉龐,卻也沒有追問了。
    
    「我全名許暮朝,你叫什麼?」她說出自己的名字以示坦誠——她百年前的名字,沒有任何價值,可她要打探一個人類司令的履歷,輕而易舉。
    他緩緩睜開眼,說:「暮朝,很人類的名字。」他若有所思的道:「沈墨初。」
    許暮朝有點驚訝,他居然有個這麼文雅的名字。她重複他的評價:「墨初,也是很人類的名字。」
    
    夜色中,他的雙眼忽然閃過淡淡的柔和光彩:「是我母親取的名字,她是小學教師。我父親是警察,一直嫌這個名字太柔弱。」
    許暮朝聞言,心情也黯淡下來。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母。當年喪屍病毒一爆發,她就致電家裡,讓父母親友進深山避難。如今她被冰凍百年,無論父母當年是否躲過喪屍災難,現在都已經不在人世。
    
    她想起做消防員的父親爽朗的笑容,也想起默默放棄大城市豐厚薪水發展,回到家鄉只為與父親廝守的、內向而溫柔的母親。心中微微的疼痛。
    「沈墨初,晚安。」她低聲道。而沈墨初在她身側,靜靜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許暮朝比人類緩慢一半的呼吸節奏,平穩清晰。沈墨初睜開了眼。
    他慢慢側身,右手輕若無物的覆上她纖細的脖子。觸手傳來溫熱柔滑的感覺,他知道自己只需微微用力,就能扭斷她的脖子——那麼,她為什麼放心整夜躺在他身旁?
    他正要收回手,卻在同一瞬間,黑暗的空氣中,驟然有勁風,驚雷般襲向他的胸膛!他忍著傷口的痛,艱難而快速的側身,堪堪躲過那無形的衝擊波。
    然而那無形的力道太強,他的右胳膊被勁風撞上一小塊,劇烈的銳痛傳來。他沉默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抬頭望去,許暮朝背後,不知何時生出厚重的翅膀,緩緩的、飽含力量的張開,彷彿在向他宣稱自己對許暮朝的保護權。
    而許暮朝一直閉著眼熟睡,臉龐四肢,依然是人類模樣。
    沈墨初慢慢平躺下,輕輕按住自己受傷的胳膊。
    
    原來如此,難怪她有恃無恐。她怎麼會讓自己陷於危險中?只因為她的身體,足以防禦任何偷襲。
    可是,要多麼優秀、多麼高等級的獸的基因,才能在整個身體和意識都陷入沉睡時,單獨的器官,還擁有強大的防禦的意識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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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許暮朝才雙眼浮腫的起床。沈墨初緊閉雙眼,似乎還在沉睡。許暮朝感覺這一晚雖極其折磨,但對慾望的控制力明顯有進步——到早晨時,她已經可以聽著他平穩的氣息,保持十分平靜的心情。
    剛在餐廳坐下,就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她抬頭一看,昨天奉命趕去統領處的大武,一臉焦急的衝了進來。
    
    「這麼快?」她問。統領處與營地不近,不過騎上極電摩托,一天也能勉強往返。可這麼雷厲風行,不像大武的風格。
    大武肌肉糾結的獅型臉上,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隊、隊長!總統領大人來了!」
    許暮朝差點被嘴裡的粥嗆到。
    還沒等她說什麼,就聽到一個格外親切低沉的聲音,從大武身後傳來:「暮朝,好久不見。」
    即使天不怕地不怕如許暮朝,聽到這個聲音,也禁不住全身一麻。
    
    
《征服者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