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小白快跑

95、小白快跑

  顧卿抄手坐在沙發上,一時有些一籌莫展。
  對面,俊朗的中年男人和秀麗的婦人,目光溫柔的望著他,神色卻無比堅定。  
  他以為只要向他們播放母親許暮朝的三維視頻,並向他們展示關於喪屍病毒的紀錄片,他們就一定會跟自己走。可沒料到,在相信並接受了他的身份後,外公外婆的答案,卻是否定。
  「我們不走。孩子,我做了一輩子消防員。如果人類真的有大災難,那也是我們注定的命運。」外公許景行說。
  「孩子,你心疼爸媽、心疼外公外婆。」外婆夏未至慈愛的望著俊朗的年輕人道,「可是我們也有父母,其他親人朋友。讓我們丟下他們,自己去一百年後,我們捨不得的。」  
  面臨未知的死亡,兩位老人卻在最初的詫異後,表現得異常鎮定。顧卿欽佩之餘,心裡卻暗自盤算。
  他從宇航局搞來時空機,本來就是想把外公外婆帶回自己的時代,給母親一個驚喜。可現在兩位老人堅決不同意,那他至少也要保護他們在這個時代活下去。  
  他離開許家,慢慢走下樓。冰冷的路燈下,少女娉婷站立。
  那是小包子安安,在寒風中等他。
  看到她在燈光下的側影,他微微一怔。也許是看慣了她沒心沒肺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所以此刻,當她低眉垂首,安靜婉約,目光甚至有些哀傷的望著寂靜的小巷,他卻覺得不適應了。  
  「包子。」他走過去,毫不意外的看到她飛快轉頭,雙眼一亮。
  或許南方冬天太冷,他剛靠近她,就感覺到一股寒氣。再近了,發現她嘴唇都有些發白。不過這似乎絲毫不影響她的沒心沒肺。
  「怎麼樣怎麼樣?」她熱絡的問,「你外公外婆肯跟你走嗎?」
  他沉默了一下:「說來話長。我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接下來一個月,顧卿拒絕了白安安回老家陪伴父母的要求,留她在身旁,繼續打雜。然而過了幾天,當白安安知道他的真實意圖後,立刻表示全力配合。
  一個月期滿,兩人站在湖南某鄉下某無人荒山深處,面對兩人的工作成果,都很滿意。  
  顧卿的想法很簡單。他一定要讓外公外婆在這裡活下去。所以在深山挖了防空洞,除了儲存足夠兩年的糧食和淡水外,外圍又開闢了一畝良田。
  這裡地勢隱蔽險要,他估計喪屍病毒即使爆發,也不會往深山裡找。但未防萬一,他在外圍設好了不少陷阱。其中最後一道陷阱,如果喪屍觸動,立刻會有毒氣瀰漫山頭,阻止任何喪屍靠近。而裡面的防空洞,不會受影響。
  剩下的,就是在喪屍病毒爆發前夕,把兩位老人打暈,扔到這裡。  
  到了現在,白安安的工作也接近尾聲了。
  只是從始至終,她也沒提出讓顧卿帶她回一百年後,或者讓她也來這裡避難的請求。顧卿原以為她會提,可是她完全沒有。只是在跟顧卿告別前,向他要來沒用完的毒氣原料,還問他要了一把槍。
  白安安離開後,顧卿在這個時代剩下的幾個月,變得清閒而平靜。他去大學裡看了自己的母親,災難爆發前的許暮朝,居然還在學校裡擺地攤,倒賣二手書和電子產品。長髮少女往地上一坐,優哉游哉。看到他,還露出調皮的微笑:「哎哎,小師弟,二手mp3便宜賣哦!」
  他無意改變歷史。況且,有關許暮朝的歷史如果改變,不知會造成什麼後果。
  在偷偷探望了幾次母親後,他又遊覽了大陸許多地方。原來在喪屍病毒爆發前,這片土地,這樣美麗。  
  離開無所不能的顧卿,白安安並不覺得沮喪。事實上,她的時間很緊迫,緊迫得除了夜深人靜累趴下的時候,她根本沒時間想起他。
  向父母坦誠自己離奇的遭遇,毫無意外遭到父母的質疑,甚至懷疑她的精神狀態。對於她返回老家不找工作的行為,更是很生氣。
  「喪屍病毒?」父親氣得哆嗦,「你是不是那些亂七八糟書看多了?給老子滾回北京去!」
  「安安!你到底怎麼了?爸媽供你考上名牌大學,你現在卻這樣!」母親氣得流淚。  
  白安安默默被父母送上北上的列車,再默默的在下一站下車,偷偷重返故鄉。可這一次,她卻要瞞著父母。
  她打電話給最好的幾個朋友,給葉子。可他們都不相信,他們說她瘋了;或者有的哦哦答應,語氣很敷衍。他們都很關心她,但是沒人相信她。
  最後,她只能一人背著一大包工具,小心翼翼走入家鄉的深山。  
  她記得小時候跟爸爸進山打獵,陡峭山崖上,有很多山洞。經過幾天的無法想像的荒野生活,終於讓她找到山腰上一個大的山洞。她想好在是初春,蛇還沒出洞,否則她兩條腿都不夠咬的。
  她白天怕被人發現,只能夜裡偷偷砍了樹木,去修建自己的避難所。她身上還有顧卿給的幾萬塊,她在山下鄉鎮,置辦了一切生活用具,還有許多大米。因為怕被其他人發現,大米她只能自己一小袋一小袋扛上山,光是扛米,她就扛了兩個星期,累得筋疲力盡。
  她不會種田,而且現在的田地,不是想佔有就佔有的。但她買來了種子,和一些耕種用具。她想,只要父母到時候肯跟自己進山,他們會種地的。
  她在防空洞周圍,挖了小小一圈陷阱。跟著顧卿的一個月,她學了許多。離喪屍病毒爆發時間,不到2個月了。她先將陷阱掩蓋,一旦臨近,她就啟用所有陷阱。他給她的毒氣,她珍惜的收好。他的*****,她埋在山洞裡。
  有的時候,她也會想,如果自己求顧卿,他會不會帶自己回一百多年後。
  她沒什麼把握。顧卿這人看起來言笑晏晏,可當他冷漠起來,其實比誰都要無情。而他們的關係,僅限上下級互相利用而已。
  況且她也有自己的父母、朋友。如果要她丟下他們獨活,她做不到。
  
  偶爾,她也會想起顧卿。想起第一天遇到他時,他站在墜毀的時空機前,站在手電的燈光中,身材挺拔,眸色冰冷。
  他真像個王子啊。她想。
  可惜,她只是個最普通不過的女孩,她不是公主。
  所以臨近喪屍病毒爆發前一個月的某一天,當她在自己的防/空/洞中,看到不知何時出現的顧卿,驚訝得連嘴都合不攏來。
  「你、你、你怎麼在這裡?」她指著他,就好像他是罪/犯。
  顧卿望著已換上春裝,亭亭玉立的少女,心情有些愉悅。他指著簡陋的防空洞,語氣冷靜道:「你就修這麼個山寨版的防/空/洞?折騰了幾個月,就弄出這麼個玩意兒?」  
  白安安原本驚喜非常,在他居高臨下的指責中,瞬間小宇宙爆發:「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你懂不懂!我勒個去,我是個學生,我學文科的!又沒有你的外星血統!」
  他很滿意她炸毛的反應,望著她笑。又聽她氣鼓鼓的下了結論:「再說,這個再山寨,也是世上第二好的防/空/洞,哼。」
  「給我倒杯水。」他大刺刺在凳子上坐下,「一路沒喝水,渴死了。」
  「你……飛來的?」她驚訝的把水送過去。
  他白她一眼:「坐火車。」好吧,其實他只是想使喚她一下。  
  在他休息了長達五分鐘後,白安安同學忽然頓悟了,詫異的看著他:「你怎麼找到這裡的?對,還有上次,你怎麼在後宮夜總會找到我的?」
  終於問了。
  他言簡意賅:「你的手機。」
  她瞪大眼睛:「你用什麼gprs給我衛星定位?」
  他托著下巴看著她:「不。我給你手機裡裝了/竊/聽/器。」
  笑話,以顧少爺的性格,來到一個陌生的時代,即使是使喚一隻小白,也會做好防備的。
  她恍然大悟,隨即懷疑的看著他:「那我不是……說什麼話做什麼,你都會聽到?」上廁所、自言自語什麼的?嗚嗚嗚!
  顧卿不屑的道:「我只是選擇性的聽。你以為我很閒。」
  
  所以,才會聽到你給很多人打電話,卻總是失望的掛斷;聽到你被父母責罵,難過的大哭一場;聽到你和集市小販討價還價,愉快的笑聲;聽到你叮鈴匡啷手忙角落,一點點打造自己的避難所;聽到你一個人坐在深夜的山洞裡,背誦長恨歌賣炭翁,甚至還有圓周率,來驅趕孤獨恐懼。
  這些事,如果由其他人去做,吸引不了顧少爺的一丁點注意。可是如果是一隻包子去做,一隻沒心沒肺的包子,一隻會在飛上天空後,告訴他,她原本沒有夢想,可是她遇到了一隻外星人,她的人生,總有些與眾不同的,小包子。
  顧少爺忽然覺得自己,或許善心大發了。  
  所以在她正咬牙切齒自己隱私被侵犯的時候,顧卿突兀的開口:「我帶你回我的時代。」
  這樣,你就能繼續活下去。
  當然,這樣只是因為我難得的慈悲,不是因為其他。  
  「……為什麼?」她傻傻的問。
  「你別多想。」他淡淡道,「我是看你也挺可憐的。到了我的時代,我會給你安排些事做,過個普通人的生活。」
  他站起來:「走吧。時空機還在北京。」
  她沒動。
  她抬頭笑望著他:「謝謝你。我不走。」  
  他挑眉望著她。他完全沒想過,小包子會拒絕他的援手。她幹什麼?她真的打算在防空洞裡躲一輩子?她都快眾叛親離了,還要這麼固執的堅持?
  「王子很好……」她就像自言自語,「可我還有爸媽,還有朋友。我不能丟下他們。」
  她抬頭望著他,目光堅定:「真的謝謝你。我很榮幸認識你。但是我不會走。這是我的時代,這是我的生活。人都會死的,那至少讓我死在自己的故鄉,死在自己的時代。」
  
  從白安安的防空洞離開後,顧卿在她的家鄉、這個小縣城轉了一圈後,打定了主意。
  他徑直找到她的家,一腳踢開門,不請自入。
  客廳裡,中年男人與女人,有與她相似的輪廓。他們驚訝的望著顧卿。在他們發問前,他直接掏出槍,對準了她的父親。  
  「我耐性不好。」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塊小晶片,「看完這些,不管信不信,你們就給我進安安為你們建的防空洞去。」末了,他沒來由補了一句:「不要再罵她,不要讓她傷心。」
  不要再讓她傷心難過,孤獨的堅持。
  雖然是我,讓她提前知道了悲劇性的一切,讓她原本僅剩的青春,不再輕鬆愉快。  
  把終於抱頭痛哭的白家夫妻留在家中,顧卿走下樓,忽然覺得,這麼救,救不過來。
  她還有好朋友葉子,葉子還有自己的父母,她的好友不止一個;剛剛聽她父母說,還要讓他們的兄弟姐們、爸媽進防空洞。白安安那麼辛苦修建的小小防空洞,根本容不下那麼多人求生。
  就算他們另行修建防空洞,動靜太大,只怕會引起政府注意;而白安安儲備的僅有資源,供不了那麼多人生活,最後結果會怎樣?柔軟的白安安,一定會吃虧。
  而且,憋在一個防空洞裡,生活一輩子,恐怖再也不會快樂吧?
  那個總是幹勁十足的包子,會變得蔫蔫的。  
  然而世上沒有不疼兒女的父母。
  兩天後,顧卿接到白安安父母的電話。
  「顧先生。「白父聲音透著哀求,」你也很關心我的女兒。如果可以,能不能請你,帶她回你的和平時代?「我提議過,她拒絕了。「顧卿頓了頓,」她說要跟你們在一起。「
  「這孩子……「電話那頭,倔強的父親聲音頓了頓,帶了幾分哽咽。
  
  「顧先生。「白父聲音有與白安安相同的固執,」請把她打暈帶走吧。只要她活著,我和她母親,願意為您做任何事。只要她活著。「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默然。最後,顧卿平靜的聲音傳來:「你們不用做任何事。只要盡你們的能力活下去。我會帶她走。「  
  白安安覺得自己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做夢前,她還坐在山洞門口,點著蠟燭看關於耕地的書籍;然後,她閉著眼,卻看到長久的亮光,燦爛的銀光,撲朔迷離;她看到星空在自己身後流逝;她看到自己身陷時空的黑洞。
  然後她好像又重回家裡的大床,陷入柔軟的被褥。鼻端是清新的香氣。  
  她睜開眼。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只看到模糊的光線。厚重的窗簾掩映了一切,只有一個修長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慢慢轉身。
  「你可以放心。「他低聲說,」我找到了一百年前的防空洞遺跡。你父母留下了遺言,他們活到了七十多歲。他們要你開心活下去。「
  白安安一下子淚流滿面。
  一雙溫柔而有力的手,慢慢將她抱入懷中。他還是那樣的語氣,平靜而略帶笑意。
  「哭什麼。「他將她的長髮揉得亂七八糟,」小包子,你還有我呢。「

《征服者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