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癖好

    第二天清晨,陳北堯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他接起小聲說了句:「等下。」低頭看一眼被自己箍在臂彎中沉睡的慕善,小心翼翼將她移開。
    他起身下床,來到外間的書房。
    是周亞澤的電話,跟他匯報了SWEET最新傳來的消息。末了又問:「嫂子昨天臉色不太好,沒跟你鬧吧。」
    陳北堯無聲笑了,語氣平淡:「沒事,她還在睡。」
    周亞澤明顯驚訝的沉默了,過了幾秒種才笑了:「哈……她不會再回北京了吧?」
    陳北堯看一眼裡間的床,淡道:「不會。」
    掛了電話,陳北堯回床上坐下,點了根煙,低頭看著睡顏靜好的女人。
    慕善覺得喉嚨特別的幹,這乾涸感令她睜開眼,終於醒來。
    陳北堯就坐在邊上,光裸的身體在晨光中像一座靜美雕塑。上身纏繞的繃帶,是雕像厚重的殘缺。而那層層白布後,似乎已隱隱有血色滲出來。
    他似乎並未察覺,透過裊裊煙霧,靜靜望著她。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
    昨夜意亂情迷激烈糾纏,就像一場夢。此刻兩人赤身相對,慕善幾乎是立刻往被子深處縮了縮,冷著臉看著他。
    這動作令他微微一笑。
    她不看他,喉嚨乾得很,抬手拿床頭櫃上那瓶水。
    陳北堯將她的腰一摟,低聲笑道:「過夜了,去拿瓶新的。」
    慕善再次醒來時是中午,窗外的天卻陰得像深夜,狂風疾雨重重拍打著窗欞。
    剛才被他抱著,他傷勢未癒,她筋疲力盡,兩人都睡著了。不過此刻身邊空蕩蕩的,不知他去了哪裡。
    慕善身體潮濕酸痛,掀開被子一看,手腕、胸前、腰間、大腿,處處都是他的吻痕——他毫不掩飾壓抑多年的熱烈。
    得到釋放的不止他一個。慕善只覺得骨頭都是軟的,她只想躺著,一動不動。
    她有些茫然的想,怎麼就被他禁錮在身邊了呢?她一向自詡還算精明敏感,就算他滴水不漏,她若早點防備,也不至於到今天,被他逼著上床,進退兩難、如履薄冰?
    為什麼呢?她對誰都留了戒心,周亞澤、丁珩,甚至葉微儂!可為什麼唯獨對他不設防?
    她不由得想起重逢那天,他在榕泰頂層,沉默的彈一曲《天空之城》。即使清冷疏離,即使與曼殊曖昧,可就是從那時候起,給了她錯誤的信號。
    她覺得他隱忍溫柔,認為他一往情深。哪怕後來目睹他殺人,她也以為,他對她是不同的;以為他骨子裡還是那個癡情少年。
    還有,在車上的固執牽手,在賭船上落空一吻,他對她沒有半點為難;
    他長途跋涉,為她送上禮物;他紅著臉說「我在重新追你」……
    還有,被她兩次拒絕,他都只是站在原地,從不強迫,從不發怒。讓她潛意識認為,他一直敬她愛她,如當年他心尖上唯一的少女。
    他一直在誤導她,想要令她愛上他的癡情守候,想要她心甘情願。
    所以失敗後,他就退而求其次,陡然發難,她才會措手不及。
    在溫潤清雋的外表下,他分明是匹狼,隱忍城府、掠奪成性、心狠手辣。
    現在她要怎樣?
    三千萬的借條,冠冕堂皇、合法合規的「私人助理」聘用協議,巨額的違約條件,她這三年幾乎要跟他寸步不離。
    可三年後呢?
    那只是他的緩兵之計,想要跟她朝夕相處,想要血脈相連。他只是想用三年消磨她的意志,他篤定能讓她不捨。
    想到這裡,她只覺得心頭一片灰暗艱澀。
    這個男人,對她用盡一切手段,可恨又可憐。
    她曾經堅毅如鐵。可昨晚,她對他身體的渴求,就超出了她的預期——她原以為自己能夠控制。
    她永遠不會認同他的所作所為。可將來某一天,她會不會屈服於愛情、親情和慾望,留在他身邊?
    就像他說的,她不必做選擇。「為父母」、「為兒女」,她的良心已經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
    然後呢?
    然後一輩子站在他身後,假裝看不到過去的血腥?真的像個教父的女人,每天做無用的祈禱,痛苦的期盼著為他贖罪?
    這就是他們的將來?
    二樓還有個獨立的開放客廳。慕善走過去時,廳裡一片陰暗。嘩嘩雨聲中,只有電視機開著很小的聲音,畫面閃爍。
    那個略顯削瘦的沉默身影,就安安靜靜坐在黑色皮沙發裡,坐在一室嘈雜而黯淡的光影中。
    一點紅光幽幽,慕善看清他的臉。
    寒光勝雪的臉上,烏黑長眉像兩道黑色新月,沉寂清冷。黑眸盯著電視屏幕,眸光卻像是覆了層冰,疏離冷酷。
    任誰見了,都會不寒而慄,都會覺得難以靠近。
    這才是真正的陳北堯,終於在她面前袒露所有的陳北堯。
    他聽到腳步聲,含著煙望過來,眸色變得幽深難測。搭在沙發上的手臂微微一動,彷彿在等她去他的懷抱。
    慕善在他對面沙發坐下。
    「過來。」他熄了煙,坐直,微瞇著眼。
    慕善沉著臉,不動。雖然明知是徒勞,可她不想靠近他。她心裡恨著他,恨他讓她這麼痛苦為難。
    陳北堯亦不動聲色的看著她。
    幽暗光影中,她的衣服昨天早破了,只能穿著他的T恤,黑髮如瀑、長腿如玉。清艷乾淨的容顏,映入他眼裡,是雨聲中一彎幽靜動人的睡蓮,暗暗綻放。
    可這枝睡蓮,還不肯開在他的臂彎裡。
    他起身,緩緩走近她。高大身軀瞬間將她籠罩。
    她還冷著臉,很鎮定的樣子。可眸中卻閃過幾分羞怒、難堪和慌亂。
    陳北堯在她身旁坐下,抬手就扣住她的腰。
    「陳北堯你別太過!」她眼眶微紅,在他懷裡猛烈掙扎,手肘即將碰到他胸部傷口時,卻生生僵住。
    陳北堯將她的動作看得分明,眸中升起淡淡的笑意。他低頭吻住她暗紅的唇。不等她喘息,他一把將她抱起平放在沙發上,俯身壓了上去。
《慈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