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章 報復傭兵
一艘獵豹,關閉了所有動力,靜靜停泊在一顆小行星的背後。咋一望去,似乎只是行星表面一個微乎其微的凸起。
二球是一名油滑老練的僱傭兵,身材高大,長相斯文帥氣,年紀不到三十。他原來是和平城的一名死囚,越獄之後加入僱傭兵,從此更加散漫囂張。此時他坐在獵豹主駕駛位上,盯著雷達上某個目標,嘴角浮起得意的笑。
副駕駛位上年輕人叫小黑,加入僱傭部隊不到兩年,有著憨厚的長相和利落的身手。他忐忑道:「中尉,這樣真的能釣到大魚嗎?」
二球高深莫測的答道:「不止是大魚,還是超級大魚!聯盟空軍都是聳蛋,被我們搶了十幾回,連屁都不敢放個,難道還能玩花樣?」
小黑深以為然。
正在這時,二球眼睛一亮:「他們出來了!」
那是另一架獵豹,自前方某顆行星大氣層破空而出。機頭上鮮明的白色五星標誌,代表它屬於永恆星系聯盟空軍。隨著銀光驟現,獵豹消失於超光速跳躍。
二球打開元素探測儀,幾秒鐘後,立刻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釩、鉻、鎳……」小黑依次報出元素探測結果,興奮抬頭:「球哥,這次咱倆大賺一筆了!」
獵豹所有設備全部打開,全速駛向聯盟軍剛剛離開的行星。機身上,銀色十字標誌暗光盈盈。
自僱傭兵正式宣佈在永恆星系駐紮後,在星系內還算安分守己、名聲不好不壞。可出了星系,流氓性格和狠毒作風,立刻彰顯。首當其衝吃了他們大虧的,就是聯盟空軍。
星球的資源是有限的。空軍除了做好日常防衛外,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跨星系尋找稀缺資源,尤其是一些重要能源。僱傭兵來到這個星系後,利益自然產生衝突。
雖然大家的探測科技水平差不多,可是比起勤奮老實的聯盟軍,僱傭兵當然每每落在聯盟軍身後。在他們發現了幾個資源星球,結果都被聯盟軍佔先後,一些無恥的伎倆,就開始自然而然的被使用了。
不能明搶,大家明面上都忠於人類大聯盟。可最常見的一個手段,就是悄悄跟在聯盟軍身後,在其發現了新資源,但還沒來得及大規模開採前,迅速佔為己有。
這類事件屢次發生後,人類軍方也向僱傭兵駐地自由城方面提出過抗議。自由城市長表示難以介入軍方事務;而僱傭兵方面更是正式發表聲明,說絕不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同時抨擊聯盟隨便懷疑僱傭兵,未能給予僱傭兵同等尊重云云——拖拖拉拉吵吵鬧鬧,就是沒有妥善解決。
二球和小黑,就是僱傭兵散兵游勇中的佼佼者。
獵豹進入渾濁的大氣層,這顆星球表面全是光禿禿的岩石,看起來就像一顆巨大的核桃。他們跟著元素探測儀的信號,逕直飛往信號最強的區域。
果然,在一座石山的半山腰上,他們看到一個小型工作站。工作站屋頂上,聯盟的旗幟禿禿的立著。這是聯盟批量生產的簡易工作站,用極硬極輕的新合金製成,直接打入地表以下兩米,堅硬牢固。這個工作站,應該就是剛剛離開的獵豹,花了整整一個白天留下的。
聯盟空軍的通常做法,是在發現資源星球後,建立工作站,一是作為後續部隊到來前的地面接應;二是一種標誌,表明這顆星球已經被發現,這樣蟲族根據和平條約,就會繞道走。
而僱傭兵的通常做法很簡單——炸掉工作站,宣稱這是自己發現的星球。
小黑熟練的埋好炸藥,樂滋滋的看著工作站被炸上天,再把殘骸中還能用的元件收了個乾淨。他這才和二球一起,尋找礦石的準確蘊藏地點。
只是這一回,二球的樣子很困惑。
「怎麼了?」小黑問。
「一個礦脈,一般會綿延相當面積。所以我們應該在一大片區域裡,探測到相同強度的信號。」他抬頭,疑惑的看著腳下,「可是這個點的信號,比其他地方要強一倍。」
「難道……」小黑激動起來,「我們找到了大礦?」
「很有可能!」老成的二球也有點激動起來。
被炸開的工作站之下,岩石層已經破裂,露出紅色的土壤。兩人決定帶一部分深層的土壤樣本回去,拿起鐵鍬開始努力的挖。
這樣挖了有三四米深,只挖得兩人滿頭大汗。卻忽聽「匡當」一聲脆響。
土壤下面有東西。
二球把鐵鍬一扔,戴著厚厚手套的雙手,就開始努力扒拉碎土。很快,一個臉盆大小的物件,破土而出。
小黑不解的望著被二球捧在手裡的東西,二球則明顯震怒了。
「……信號發射器?永恆聯盟製造?」二球咬牙切齒。他們費了這麼大勁、跟蹤了那艘獵豹三天三夜,滿星系的瞎逛,最後就挖出個這麼玩意兒?
「會不會下面還有礦藏?」小黑抱著僥倖心理道。
二球的動作給了他明確回答——他關掉信號發射器,於是元素探測儀上的礦藏信號,也戛然而止。
「混蛋!」二球拉起小黑就往獵豹上跑,「這是個圈套!」
兩人蹬蹬蹬爬進獵豹、關閉艙門,發動飛機。小黑心有餘悸:「球哥,你不是說聯盟兵都是軟蛋,怎麼還會給我們設圈套?」
二球還沒回答,飛機卻先行發出「匡當」巨響,剛起飛了幾米,又猛烈的摔在地上,只摔得兩人一頭撞上艙頂,渾身劇痛頭暈眼花。
「操!磁山!」二球扶正自己的頭盔,「他媽的,誰把咱們引到這裡?太狠了!」
雖然獵豹戰機大部分結構由極輕的合金製造,元素中仍然含了相當數量的鐵。但因為整座磁山在宇宙中並不常見,所以大部分獵豹不會攜帶沉重的消磁儀。
這絕對不是巧合,剛剛順利離開的聯盟獵豹,一定攜帶了消磁儀。
所以……
「所以,這艘獵豹為了把我們困在這裡,先歷盡千辛萬苦找到磁山,然後引起我們注意,帶我們逛了三天;再花一天建好工作站;再埋好信號發射器引我們前來?」二球呆呆坐在艙底,有些無法置信的道,「花了這麼複雜的心思,做得這麼自然……」他一下子跳起來:「他媽的,這人有病啊!」
小黑慌了:「球哥,怎麼辦?找兄弟們救咱們嗎?」
「放屁!」二球暴跳如雷,「你要老子被他們笑話死嗎?而且現在受磁力影響,我們的坐標數據是不準確的,等他們找來,咱倆都餓死了!」
「那怎麼辦?」
「等!」二球狠狠的咬牙,「等著整我們的人現身!如果他不打算餓死我們的話!」
「球哥……這個人,太可怕了。」
與此同時,行星的大氣層外,剛剛的獵豹,果然去而復返出現。
副駕是個年輕俊秀的男人,他不安的望向主駕:「中尉,他們會上當嗎?」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中尉的嗓音低沉柔和,聽起來完全無害。
「現在嗎?」
「不,少尉。」中尉聲音有幾分笑意,「先讓他們在這裡吹兩天風。咱們回艦上休息。」
「可是……長官,如果艦長知道咱們報復僱傭兵,也許會生氣。」
「我沒有報復啊?誰報復了?我在這顆星球挖了個坑,他們自己跳下去了。我們明明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好吧。」
兩天後,中午。
小黑和老球,各自縮在機艙的一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身為僱傭兵,流浪是家常便飯。可是僅僅兩個人,孤獨被拋棄在一個連氧氣都沒有的死亡星球,他們卻是頭一遭。即使是硬漢,在空曠荒涼的暗黑夜晚,也會心驚膽戰。更恐怖的是,晚上,地面之下,總會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不知是地底的暗流,還是未知生物,只令兩人抱成一團欲哭無淚。
暗算他們的人,真是費勁了心思啊!
終於,他們看到天空中一道亮光破空而來,那是曾經被他們看不起的聯盟獵豹,正淡定的駛向他們的方向。玻璃艙後,兩個人影端坐著。
「我是僱傭兵第七縱隊第三小隊,二球中尉。」二球無奈的拿起通訊器,「聯盟軍官,我請求你們幫助,幫助我們離開這顆星球。」
過了一會兒,通訊頻道傳來年輕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是一本正經:「二球中尉,我是聯盟戰凰號劉契少尉。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為什麼會被困在這裡?」
「……」二球臉憋得通紅,瞪大眼看著獵豹半天,小黑在一旁很憤怒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二球像是長長的舒了口氣,大聲道:「好了我認輸!以後我遇到你們就繞道走!絕不打你們的主意!」
通訊頻道中,傳來一聲很低的笑。
女人的聲音。
坐在聯盟獵豹後艙,二球看著戰機快速升空,終於離開這個給他印上恥辱印記的星球。他忍不住對著駕駛位上的人,看了又看。
一開始他和小黑還嘀咕,聯盟軍人太他媽爽了,出任務還能帶女人。可等他們走進艙內一看——女人坐在主駕駛位上,那意味著她才是他們的老大。
還是個身材很嬌小的女人,即使隔著面罩,依稀也可見清秀好看的輪廓。
這個事實讓二球的恥辱感明顯減輕。雖然敗在女人手上很可恥,可是敗在可口女人手上,那就是英雄難過美人關。身為僱傭兵,即使將來這事被宣揚出去,也總免不了帶點桃色的味道。
只是這個女人,看起來沉默內向,看到他們時,甚至還露出一個矜持謹慎的笑容。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他絕不相信她是佈局人……
小黑卻是望著後艙裡,一堆廢棄零件心疼不已。
僱傭兵奉行財產私有制。原本的戰機是兩人最大的財富。可因為磁力影響,那戰機再也無法離開那顆星球。
所以……他們拆了人家一個簡易工作站,於是人家拆了他們一艘戰機?好虧啊!
「喂!你叫什麼名字?」二球盯著那纖細的腰身,「總要讓我知道,是輸在誰手上?」
女人頭也沒回:「你只要知道,今後不許碰戰凰號的東西,就行了。」
「哦?」二球瞇著眼,「那搶其他太空堡壘的東西,就沒關係?」
女人似乎笑了笑:「中尉,我們哪管得了那麼多?」
二球頓時覺得這女人很知道進退,而且沒有一般聯盟軍人的愚忠。興奮道:「行,我二球答應你,我會告訴兄弟們,今後不碰戰凰號。」眼睛一轉,「丫頭,你很上道啊,有沒有興趣加入僱傭兵?」
女人駕駛飛機的雙臂,明顯因為這句話微微一頓。一旁的劉契少尉已經出聲:「別妄想了!中尉是我們戰凰最優秀的軍人,絕對不會跟你們同流合污!」
二球根本不理毛頭小子,嘿嘿一笑:「誰不知道我們僱傭兵,個個英俊瀟灑、身強力壯。全自由城的少女,最大的夢想就是跟僱傭兵風流一晚。你跟著我們做夜夜新娘,絕對比這些呆子強多了!」
劉契氣得想要罵人,卻半天沒罵出來。卻在這時,中尉忽然轉身,沖二球他們粲然一笑。
隔著面罩,女人的容顏算不上頂尖,可清純俏麗的面容十分溫煦可親。尤其那雙眸明亮粲然,彷彿一汪深潭中,灑滿星光。
二球和小黑瞬時都看呆了。
卻在這時,女人手指一抬、一按……
「啊!」二球小黑的慘叫響徹機艙,以及機艙以外的太空。
在場其他三人,簡直無法相信雙眼看到的!
丟了出去!那女人把兩名僱傭兵丟出了機艙!雖然戴著面罩穿著宇航服不會有生命危險,可她的動作實在太突然!突然打開艙門突然傾斜機身,讓他們驟然失重摔了下去!
機艙內的氣壓、溫度和氧氣值逐漸恢復正常,劉契呆呆看著飛機前方漂浮的兩個人影,他們同樣一臉驚悚的呆滯。
這時,身旁中尉的聲音,平靜的傳來:「少尉,這才是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