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那是個非常年輕的女孩,可能只有十幾歲。大半夜泡在夏夜的小溪裡,頭髮黑得像夜色,皮膚卻白得像玉。
星光璀璨,月色清涼,女孩膽子很大,衣服也不穿,站在一汪清水裡,對著天空擺出「v」的手勢,眼睛亮得像星辰。
而斯坦帝國的最年輕的指揮官,就低伏在草叢裡,清亮的獸眸,將她的全部胴~體一覽無遺。纖巧的雪肩,飽滿精緻的乳,細得讓他為之蹙眉的腰,還有修長白皙的雙腿間,很模糊,但感覺一定很嫩很軟的幽谷……
這晚返回飛船時,莫普看著他的臉色,詫異的問:「是不是不適應地球的空氣?你的臉很紅。」
他看著鏡中青年白皙雙頰上的暈紅,心想自己大概是發情了。今天的事是個意外,除了未來妻子,他不應該看到任何女人的身體。將來他必須為今天的事,誠摯的向妻子道歉。
但是第二年來到地球,神差鬼使的,他又去了那個小溪。他想不可能再遇到她,可當他低伏在石塊後時,卻看到少女就躺在石頭的表面,癡癡的望著星空。
她看起來比去年更高了一些,頭髮也更長,垂落在石塊邊緣,輕輕拂過他尖尖的獸耳,只讓他從臉一直癢到心裡;她的胸~部看起來也更飽滿了,渾圓混圓,圓得讓他無聲的暗暗磨牙。
只可惜,她穿著衣服。
濕漉漉的長裙貼在身上,她也不以為意,嘴裡哼著輕輕的歌,像母親曾經唱過的搖籃曲,但是比母親渾厚的中音更軟、更動聽。
然後是第三年。
二十一歲的指揮官,負手站在密林中,看著十七歲的華遙優哉游哉坐在溪邊釣魚,纖長手指托著鵝蛋臉,長長的睫毛下彎彎的眼睛,彷彿兩汪秋水。指揮官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明年她就成年了,不過地球人倡導晚婚晚育,對十八歲的她求婚,是不是有點早?
彼時,指揮官覺得自己的這份心情,跟喜歡、跟愛沒有半點關係。他認為自己選擇她的原因是:她看起來不討厭,她很白很軟,她的氣味很好……而且,她無論第一性徵還是第二性徵,都發育得很好——想到這裡,指揮官的臉頰又泛起了薄紅。
可他還沒想好求婚的措辭,母親就與世長辭。
也許是她已經等待太久,也許是她為帝國殫精竭慮太久,才會突然病倒,病入膏肓。死的時候她只對兒子說:「我這一生很好。但是你應該比我更好。」
他點了點頭。
可後來,他並不好。
從來沒有斯坦王族與獸族成功生下孩子,他的基因不穩定性是歷史以來最高。但是他一直表現得太好,好到大家都忽略了,他還沒度過基因融合的難關。
結果,最後的受害者,竟然是她。只因為他實在不想跟別的女人交~合,只因為他說「如果可以,我要華遙。」
我會娶她——穆弦這麼想。這麼一想,那一夜提前佔有自己的所有物,自己的妻子,好像也不為過。
他忘了考慮她的意志——因為多次聽斯坦貴族和高級軍官提過,地球女孩,是很樂意嫁給斯坦男人的。而他年輕、健康、戰鬥力斯坦第一,所以他想,她應該會很樂意。
可她不樂意。
她的身體緊繃得像弓,即使在他身下顫抖時,她的眼睛裡都泛著晶瑩的淚花。那淚光讓他焦躁,也讓他平生第一次心生挫敗。於是更加失控,在她面前變成了獸,混亂的大腦裡,竟然有就此毀滅她的衝動。
可她卻把那雙柔軟的小手,貼上了他的胸膛,輕輕安撫。一如這四年來,每當他想起她,她是那麼恬靜、溫柔的獨坐於水邊。而此刻,她臣服在他懷裡,嬌喘吟吟。
忽然就感到了滿足。鄭重的向她道歉,鄭重的向她許下承諾:「四年後,我來接你。」
這是他的求婚,但她好像沒有聽懂,只是呆呆的點頭。
其實他一點也不想等,但她的背景資料裡,寫著這樣一段話:「能夠進入k大金融系,是我最大的願望。現在這個願望實現了。」
他尊重任何人的理想,當然也包括妻子。所以這一等,就是四年,耐著性子等她大學畢業。況且這樣的學歷,也能讓她得到更多斯坦人的敬仰。並且符合地球的婚姻法——他身為丈夫,理應顧全大局,並且克制。
只是慾望這種東西,一旦食髓知味,寂靜長夜,從此變得難熬。更何況是對於一個成年的半獸?
只能反覆翻看她的照片,她的衛星視頻,忍耐,再忍耐。
四年光陰,她出落得更加豐滿剔透。而他也立下赫赫戰功,他想她會為他感到驕傲
當這個念頭湧進腦海時,他有片刻的訝異。
因為在此之前,他只偶爾想過,或許母親會為他感到驕傲。
為什麼現在卻想起了她?
當她終於翩翩而至,婚前的相處卻並不融洽。她的身體明明很喜歡他的觸碰,她卻指著他的鼻子,罵他「畜生」、「禽獸」。
他真的非常生氣,因為這樣的用詞,讓他感覺母親也受到了侮辱。
他不允許任何人侮辱自己的母親。
他的第一個念頭,是把她綁起來,狠狠的進入,讓她牢記觸怒他的後果,讓她從此不敢再犯。
身為女人,身為軍人的妻子,她理應溫順,理應在他懷裡輾轉承歡。他是她的天,他是她的主宰。而不是現在這樣,她像一隻刺蝟縮在床上,暴怒的目光扎得他皮膚微痛。
可看著她眼眶的淚水,他居然毫無預兆的軟了下來,熾烈的慾望,彷彿被一盆冷水無聲澆滅。
離開她的飛船後,他坐在空無一人的指揮中心,想了很久。他想她應該只是口不擇言,她說的話其實有些道理。
而且她今天生氣的樣子也很美。那紅撲撲的臉蛋,那緊抿的艷紅唇角,那攥緊的粉嫩的拳頭……
他忍不住笑了。
她像一位公主,高傲的、憤怒的、委屈的公主。
他的公主。
事實證明,一旦他上心的事,從小到大,能都做得很好——包括追逐她的心。而這個過程中,他也隱隱約約感覺到,她並不像她說的那樣討厭他。當他不經意的擁抱時,她會臉紅無措;當他負傷臥床時,她會目露憐惜,並且情緒不高。
這表示她是一個容易心軟的女人,還是她已經動了心?
華遙第一次主動吻他,是在索夫坦小行星。彼時夕陽靜好,綠草如茵。她和莫林、莫普跟一群鬢絨幼犬嬉笑玩鬧,笑靨在陽光下宛如最璀璨的恆星。
而他獨坐在遠處,並不覺得孤單。因為他盯著她優美、飽滿的身軀,腦海中自然浮現出她脫掉衣服的嬌體,於是她的一舉一動,都變得妙趣橫生。
她卻忽然走近,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指尖也在顫抖。
然後一低頭,一啄就走。
唇上只有一丁點殘留的溫存,他卻清晰的感覺到心跳加快。
是時候了!他心頭油然生出艱難苦戰終於告捷的欣慰感。淡淡的喜悅縈繞心頭,不知不覺,越來越濃。
只是日後回想兩人的性愛之路,不僅華遙頻頻失笑,連他也會莞爾。兩人是有多青澀、多期待?才會無師自通,發明出那麼多,半做不做,半入不入的法子。以為淺嘗即止,其實是飲鴆止渴,慾望越積越深,終於同時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磨難,總是伴隨甜蜜而至。
當穆弦看著炸彈在她腳下爆炸,看著她在他的精神力包裹中,依舊被衝擊得失去意識——瀕臨昏迷的穆弦,腦海中陡然閃過一個念頭:原來,他並沒有帶給她安穩的生活。
原來跟著他,跟著風口浪尖的他,她注定一直在吃苦。肯亞的叛亂,僱傭軍的侵犯,還有現在,他甚至不確定,能否護住她周全。
他並不是守護她的王子,而是公主一直默默的、毫無怨言的跟隨著他。哪怕在他幾欲瘋癲沉淪於幻覺的時候,也能聽到她溫柔的說:穆弦,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愧疚從此深深扎根於心窩。只是她的這份心意,身為男人,要怎麼呵護,才足夠?
結婚典禮上,他的誓詞,聽說感動了整個斯坦的女性。也感動了她——她總喜歡把那天的錄音,一遍遍的放,聽著聽著,笑意就止不住。
可他沒有告訴她,從虛擬空間醒過來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在默默的想結婚誓詞——她即將成為他的合法所有,這對他實在意義深重。甚至連那句「山無稜」,其實都是他從中國古詩詞中摘錄,被莫林抄走的。只是地球人的比喻太誇張太肉麻,雖然用了,也不想在她面前承認。
他以為自己能信守諾言,他以為苦難就此結束,他們會幸福一生。
可等待他們的,居然是國仇家恨,生離死別。
之後很長很長的時間,他只有很模糊的意識。他看不到,也聽不到,他被包裹在無盡的黑暗裡,沒有開始,也沒有盡頭。他能感覺到,總有些憤怒的、痛恨的、悲痛的情緒,包圍著自己。那些情緒裡,夾雜著熟悉的精神力,斯坦人的精神力。
於是他就感覺到了痛。深深的,足以將他壓垮的,斯坦人的痛。這痛經年累月,深沉如海。他們恨,恨一個叫做華遙的女人,恨她毀掉了斯坦星的未來。
是她,真的是她?
哪怕那一天,她把他從精神力網拖出來,她當著他的面殺死莫林,他都不願意相信——她一定是身不由己。
可也許,真的是她吧。
一切的一切,只是時光族的計劃,只是騙局,讓他沉溺,讓斯坦滅族。可為什麼,還是這麼思念她呢?
意識開始在清晰和混沌間反覆,思念比黑暗更讓他沉溺。慢慢的,想起了很多事。那些跟她有關的事,不僅沒有隨著時間推移而磨滅,反而因為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變得愈發清晰,歷歷在目。
想起她的笑,想起她的哭。想起她的溫柔體貼,想起她用精神力光波,與自己殊死搏鬥……
其實任何事發生前,都有一個預兆吧。
譬如她的背叛,譬如他們的分離。
他還清楚記得,跟她結婚那一天,兩人站在玉山的頂端,她期盼而緊張的望著他,遲疑的說:「萬一激發不出光芒也不要緊吧……」
他當時信心滿滿,以他的精神力,怎麼會沒有光?他們的婚禮,怎麼會得不到真神的祝福?
可是,真的沒有。
淡藍的精神力灌注於玉山,卻得不到半點回應。暗暗的把精神力加重,他猜想玉山內部,可能都被震碎。
可還是沒有。沒有光,也沒有祝福。
剛想放棄,一抬眸,就望見她緊張的臉。雖然他不相信傳說,可是怎麼能讓她失望?
於是就製造了光。
龐大精神力的幻象,籠罩整個帝都。只為博她一笑,帝都為之傾倒。
卻只有他能看到,璀璨的幻象後,帝都上空平靜而蒼涼。
再後來的後來,等待就成了習慣,斯坦人的悲哀和憤怒,也只能換來他的漠然。
只是時間實在太長,太長。他等了太久,太久。久到黑暗開始讓他驚恐,孤獨開始讓他想要流淚。
可還是沒有盡頭。不能死,也不能活。只能混沌的游離於一團黑暗中,像孤魂,也像喪狗。
慢慢的,也就不再思念她了。她是否騙自己,是否愛過自己,也變得不重要了。
只是每當黑暗開始吞噬意志的時候,每當精神力渙散的時候,總是有點不甘心,總是忍不住。
忍不住渾渾噩噩的想,反反覆覆的想。
華遙,我親愛的妻子,華遙。
如果曾經有過光,我們是不是,就不會分離?
如果曾經有過光,我是不是就不會在黑暗中禁錮千萬年?
而現在,我的妻子,你在哪裡?
我視若珍寶的妻子,當我在黑暗中哭泣時,當我艱難的細數無盡的光陰時,你在哪一年,哪一天,哪顆星球,哪一片大陸?
你是否跟我一樣被痛苦折磨,是否還記得我為你製造的幸福的光?
華遙,我心愛的華遙,如果曾經有過真正的光,我們是不是,就不會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