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為什麼……」方青緩緩地問,「你們都不懷疑柯淺呢?」
這個名字就像子彈一樣,在許笙耳朵裡炸開。她沒說話,像是想要用手抓住那些照片,又不敢。方青看到,她的手指在發抖。整個人像是要從椅子裡跌下去了。
「這麼怕他?」方青問,「有目擊者看到他在前一天晚上,進入你們工作室下毒。他是社團創始人之一,肯定也有鑰匙對不對?為什麼你們不說?昨天夜裡,他殺死了蔣學冉,我們險些就抓到了他。」
許笙突然一伸手,就把那些照片抹到地上。然後肩膀劇烈顫抖,哭了出來:「不!不可能!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她的情緒完全崩潰了。
方青沉默不語。
另一間審訊室裡,盤問同樣在進行。
簡瑤把蔣學冉的死狀照片,推到文曉華面前。
文曉華的反應比許笙更糟糕,他整個人都僵住了,然後一下子從椅子上跌落在地。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臉色煞白,哆哆嗦嗦。薄靳言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這是柯淺自己經常cosplay的造型,對不對?」薄靳言慢慢地問,「他在殺蔣學冉之前,替他cos上了。」
文曉華猛的睜大眼睛:「你……你……你說殺學冉的是……是柯、柯淺?」
「有目擊者。」簡瑤說,「投毒的也是他。」
文曉華整張臉全無血色:「不……不可能的……一定是搞錯了!是別人!是別的人!」
薄靳言的身體微微前傾,逼視著他,嘴角有輕蔑的笑:「文曉華,柯淺只是失蹤了半年,為什麼你們全員一起隱瞞他曾是成員的事實?為什麼比警察還肯定,兇手不是他?」
文曉華答不出來,他忽然低下頭,避開薄靳言的視線。
「你們對他做過什麼?」薄靳言一字一句地問。
文曉華的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不是我!我只是……我要回家!我要回去!」他痛哭起來。
眼看他的情緒即將崩潰,薄靳言看一眼簡瑤,簡瑤走上前,輕拍他的肩膀,說:「曉華,說出來吧。已經死了三個人了,柯淺的下一個目標,說不定就是你。你不說出來,我們就無法幫你。是活命重要,還是隱瞞真相重要?即使有再大的難言之隱需要面對,也總比死要好,對不對?」
文曉華雙手捧住臉,痛哭流涕:「可是……可是不可能是他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驚惶地抬起頭:「是他復活了!是鬼、是鬼啊!他變成鬼來殺我們了!我們半年前,就親手埋了他啊……」
薄靳言和簡瑤同時神色一震。
——
發生在動漫園的這一起連環殺人案,正在薄靳言等人的努力下,一步步逼近真相。而與此同時,這城市的另一個角落裡,亦有人在謀劃,有人在窺探。
韓雨濛坐在窗前,望著這陌生的城市。她穿的正是那天買的水藍色長裙,長髮綰起,姿態端莊。她的眉眼是如此平靜,像是任何波瀾,都無法令她的心再起漣漪。
「你看到他了嗎?」有個聲音,在不遠處問。
「看到了。」她答。
「想見他嗎?」
她笑了一下:「無所謂。」
「你能殺他嗎?」
「能。」
「不會捨不得?」
「當然不會。」
那人笑了一下,又問:「你的願望是什麼?」
韓雨濛看著窗外,靜了一會兒,答:「我最大的願望,當然是永永遠遠,和我愛的男人,我的英雄,在一起。」
男人又笑了,說:「好。他們現在,正被一個小角色耍得團團轉。我們不用急著露面。不過,逗他們也逗得差不多了,你是時候和傅子遇有一些接觸了。去吧。」
韓雨濛站起來,拎起包,走出房間。
經過男人身邊時,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他一定會碰你,對不對?你知道這讓我很不開心。」
韓雨濛笑了,把手抽回來:「這不正是你喜歡的感覺嗎?」
「哈哈哈……」他大笑起來。
——
傅子遇沒有聽薄靳言的話。這兩天,他一直到處走,到處找。去韓雨濛出現過的地方,尋找每一個角落,企盼能再次看到她的蹤跡。
然而一無所獲。
他一直處於一種茫然的狀態中。想到曾經的遙遠的甜蜜,是茫然。其實很多細節,他都已記不清了。想到這些年,也是茫然。經歷了那麼多事,卻似乎一眨眼就過了。
對於她這次的出現,更是茫然。他面對的就像是一個陌生的女人,可想到她,心裡還是會隱隱的痛。
還愛她嗎?
不知道,懷念已成為習慣。
不愛嗎?
可是曾經關於她失蹤時報道的每一句描述,都清晰在她心頭。他不止一次在夜裡想像她受過的苦,她死去的畫面。他這一生都忘不了她。
她的善良,她的熱情,她的性感。
她的偉大。
是的,如果傅子遇的生命中,有什麼女人可以用「偉大」二字來形容,只有她。那麼小的年紀,就志願去援非的她;恨不得把身上所有掏出來給每一個遇到的難民的她;以及最後選擇一人身死,救了其它幾個倖存者的她。
……
傅子遇毫不懷疑,自己所見的,就是韓雨濛。
可是八年過去了,她為何離去,又為何歸來?
她還是……綻放在他心靈深處的,那個模樣嗎?
子夜,城市的樓宇是這樣清冷而寂靜。一人獨處時,傅子遇的臉色永遠是靜漠的,沒有與朋友們相處時,喜笑顏開的模樣。
他輸入門禁密碼,打開門。
燈開著,一個人坐在窗前。
她轉過頭,站起來。
那是傅子遇這輩子都忘不了的眼神。
她的聲音卻平靜溫柔得彷彿初見:「子遇,我回來了。沒想到門禁密碼還是我的生日,我直接進來了。」
傅子遇手裡的東西全掉在地上。
腳下明明是平地,他卻步履蹣跚,彷彿過了一生一世那麼久,才走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