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佰二十六章
薄靳言在雨中獨行。
街上沒有一個人。有的房屋中亮著燈,可也是悄無聲息。這小鎮終於在今夜,寂靜得像一座鬼城。
薄靳言持槍前行,眼眸清亮無比。
我們準備好了回禮!
裝了好幾船……
他朝離河岸最近的一條小路跑去。
果不其然,中槍的溫榕跑不快,沒過多久,就聽到前方有腳步聲。而地上,甚至還有完全未散開的一串血跡,但是很快被雨水沖淡了。
薄靳言的手指扣在了扳機上。
拐過前面屋簷下的那個彎,就會追上了。
雨水如子彈一直往下砸。
薄靳言剛衝出彎道,同時也看到了前方小巷裡那個蹣跚身影,舉槍瞄準。
他突然一怔。
因為他聽到了腳步聲。
不屬於他,不屬於溫榕。而是一群人的腳步聲,正從小巷的另一頭靠近。速度非常快,輕盈、整齊,明顯訓練有素。逼近了。
薄靳言只遲疑了一秒鐘,嘴角忽然彎起,站在原地沒動。
而離他十幾米遠的溫榕,身體也是一僵,抬起頭。
那是數十個穿著黑色雨衣的男人,雨帽遮住了他們的臉,在黑暗中不可分辨。但是每個手裡都有槍。為首的幾個,手持衝鋒鎗。他們高低錯落地站在屋簷下、小巷中,那氣質硬朗無比。溫榕避無可避,和他們正面相逢了。
溫榕轉身就跑。
結果一回頭就看到薄靳言,在雨中持槍瞄準了他,清冷肅殺宛如死神。
輪不到薄靳言出手了。一個黑色雨衣男直接衝上來,身手快如閃電,襲擊了溫榕。溫榕根本難以招架,吃痛倒在地上。那人十分老練,一把摀住他的嘴,上拷,然後丟給身後的人。然後他一把掀開雨衣的帽子,在黑暗中露出一張冷峻堅毅的臉,失聲道:「靳言!」
薄靳言放下槍,朝他們走過來,雨順著他的臉頰不斷躺下,他那雙眼卻亮若繁星:「方青,你們來得好慢。」
方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身後一人也掀開雨衣帽子,激動地喊道:「老大!」
卻正是我們眉清目秀的安巖了。
雖然心中略略有點嫌棄他們前來營救的速度,但此刻薄靳言的心情,還是抑不住地上揚。他笑著站在他們面前,剛想握手,安巖卻一把抱住了他。薄靳言微微一愣,沒有動。旁邊的方青也已伸手,三個人抱在一起。
薄靳言慢慢垂下眼簾,一時居然也說不出話來。
三個男人在雨中靜靜抱了幾秒鐘,就立刻分開了。因為情況危急,根本容不得他們敘舊。方青抬頭,恰好與薄靳言的眼睛對上,突然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靳言你的眼睛……好了?」
薄靳言:「我……」
他還沒說話,旁邊的安巖有點急,插話道:「老方,這件事我們可以解釋!」
薄靳言:「……」
方青:「……」
這時身後的武警走上前說:「老方,我們繼續往前推進嗎?」
方青這才輕咳一聲,狠狠瞪一眼安巖,又對薄靳言說:「這件事咱們往後再說。先簡單交流一下情況吧。」
「好。」
原來前兩日,方青和朱韜終於確定了這個被遺忘的小城,就是佛手的老巢所在。立刻匯報上級,制定了全面進攻和營救方案。現在方青率領的這個是先遣小分隊,其主要目的,是偷偷上來一探究竟,盡量不驚動當地人,同時也看看能否先營救出薄靳言和簡瑤。而實行強攻的大部隊,就在身後,已分水陸空三個方向,向小鎮逼近。再過一陣子,就要實行總攻了。但是方青他們也沒想到,運氣這麼好,剛上岸就撞上了薄靳言。
「因為一些意外原因,佛手的老巢,現在已經喪失了戰鬥力。佛手本人宋坤也重傷昏迷。臥底趙坤受了重傷,簡瑤正在那裡照顧。」薄靳言說,「我們先去和她匯合。」
方青等人喜道:「太好了!」
那座小樓看起來跟薄靳言半個多小時前離開時,沒什麼兩樣。倒在地上的那些佛手爪牙們,依然沒醒。方青等人並不急著去逮捕他們,跟著薄靳言一路往裡。
到了那個房間門口,門是虛掩著的。薄靳言緩緩推開門,就看到一個纖瘦的身影,正將一把刀插入宋坤的心臟部位。眾人皆是一驚,然而已來不及,那邱似錦的動作又輕又快,手中另一把刀一抹脖子,血便如同炸開的水龍頭般,「滋滋」噴射出來。
方青一個箭步上前,企圖摁住她的脖子,然而無濟於事。她瘦小的臉上露出相當詭譎的笑。薄靳言心中一股寒意瀰漫,快速環顧四周,卻哪裡還有簡瑤的身影?他一把抓住地上奄奄一息的邱似錦,厲喝道:「簡瑤呢?她在哪裡?」
邱似錦張了張嘴,非常艱難地發不出聲音,薄靳言只能憑她的嘴形,以及非常細弱的聲音,辨認出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在進行……」
邱似錦氣絕。
薄靳言站起來,目光快如閃電,落在地上的幾個沾血的腳印上。那是簡瑤的腳印。步伐清晰穩定,旁邊沒有別人的足印。她沒有被人挾持,她是自己離開的。
她去了哪裡?
——
簡瑤去了後山。
此刻已是半夜,大雨漸成傾盆之勢。雨中看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她並不知道援軍已經趕到,否則她就不會一人……來到這險境。
按照邱似錦所說方位,她爬上了一個山坡,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樹林,隱隱似有山洞隱藏在其中。這裡離小鎮的街道,已經很遠了。她在濕漉漉的黑暗中,打著手電,摸索前行。因為雨勢,山坡也變得特別滑。一不留神,就要摔下山區。山坡上方的懸崖,有幾處已經發生小規模滑坡,泥石堆了一地,看得簡瑤心中生寒。
她想起剛才與邱似錦對話的情形。
「y……」當邱似錦喚出這一句時,簡瑤便知道,某些事如同黑色漩渦,始終蟄伏著,現在終於露出它的面目,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