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今朝有酒
熱氣騰騰,香味四溢。
黑盾組五人圍坐一桌,每人面前一個小鍋。韓沉低聲在和冷面說繼續搜查監控的事,錦曦拿著手機在逛淘寶,小篆抱著平板電腦,繼續關注網上連環狙擊案的動態。嘮叨聽著韓沉二人說話,時不時拿起筷子,劃一下面前的火鍋,念叨著:「怎麼還沒開呢?」
今天,隨著兩名新遇害者出現,案情算是告一段落。一方面,警方摸清了t之前的行動規律,剩下的目標已劃入保護圈,不會再有新的傷亡;另一方面,t接下來會怎麼做,只能等待。所以傍晚在警局時,秦文瀧聽完他們的匯報,大手一揮:「今天都回去睡覺!明天開始又有一場硬仗要打。」
「開了開了!都開了趕緊吃!好香好香。」嘮叨夾起一大筷子羊肉卷,丟了進去。其他四人也都抬頭,停止了講話或上網,拿起了筷子。
想起來,這還是黑盾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聚餐。
嘮叨舉起面前的茶:「老大,給大家說兩句唄。」其他人也舉起杯子,望著韓沉。錦曦也看著他,空出來那隻手的手指,無聲輕劃著桌面。
韓沉身體前傾,也端起了杯子。沒看他們,而是盯著杯中映著燈光的水面。
「平安喜樂,得償所願。」他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大家安靜了幾秒鐘。
嘮叨先開口,依舊是狗腿的語氣:「老大就是老大!」他一拍身旁小篆的背:「簡明扼要、囑意深遠!」他也將杯中茶一口喝乾,放下說:「是啊,咱們刑警,收入低、陞官發財幾率也很小。求的不就是個平安喜樂麼!至於得償所願……老婆孩子房子,我靠,我的前路還很漫漫啊!」
大夥兒全笑了,連冷面都露出了右頰的那個小酒窩。
嘮叨其實是個清秀的長相,細眉長眼,直鼻樑,小薄唇,身材也很清瘦。要是打扮好了,也基本算個帥哥。但他講話實在太囉嗦,而且還很粗放。一個清秀的帥哥,本質卻是囉嗦的漢子,實在讓人的心情有點難以形容。
大夥兒開吃。
錦曦往鍋裡丟了幾片羊肉、幾片木耳,就放下筷子等。腦子裡卻再次響起韓沉剛才的話。
平安喜樂,得償所願。
眸光一偏,就望向了他。結果就看到他燙好了一筷子羊肉,夾入碗中,蘸了蘸麻醬。倏地抬頭,也看向了她。
桌上蒸汽繚繞,他的眼睛看起來很黑很漂亮。
錦曦移開目光,夾起羊肉片,低頭吃了起來。
得償所願。
很簡單的四個字。仔細咀嚼,卻有種溫暖和酸澀交織的味道。
有小篆和嘮叨在,飯桌永遠不會冷清。()兩人插科打諢,錦曦再畫龍點睛來個一兩句,連韓沉都時不時地笑出聲。桌上氣氛越來越好。
玩著玩著,嘮叨自然也大膽了。男人一大膽,就會開始調戲飯桌上的女人。當然,這個調戲可能是善意的、裝傻賣萌的。
「錦曦啊!」嘮叨用筷子把碟子一敲,「江湖人稱小白妹。我要代表全省警務系統男同胞,問你一個問題:你有男朋友嗎?江城那個小有名氣的才子法醫,是你的人嗎?」
錦曦笑笑,抽出一支筷子,也在碟子上慢條斯理地敲了敲:「當然不是。本姑娘很享受單身的生活——才沒你那麼飢渴!」
一句搶白,令眾人全笑看著嘮叨。冷面甚至還伸手拍了拍嘮叨的背,以示安撫。嘮叨佯怒:「連你都嘲笑我!是可忍孰不可忍,服務員,上啤酒!要3塊1瓶的!2塊1瓶的本少爺瞧不上!」又伸過臉去,討好地看著韓沉:「老大,喝點酒成嗎?你開車你就別喝了,我們喝點,放鬆放鬆。」
「嗯。」韓沉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抬眸看了眼白錦曦。
錦曦跟他目光一對,旋即又移開。
結果酒一端上來,嘮叨又拿起一瓶,放在韓沉面前,特別一本正經地說:「老大,咱們接下來玩遊戲,你作為領導也得參與啊。這樣,你要輸了,隨便指定這桌一個人替你喝,怎麼樣?」
話音剛落,小篆就抗議:「嘮叨,你也太會拍馬屁了吧?」
嘮叨:「怎麼?咬我啊?」
錦曦以為韓沉也許會拒絕,誰知就見他伸手將那瓶酒拿起來,一低頭,輕鬆就用嘴把瓶蓋給起了,往嘮叨面前一放,然後人往椅子裡一靠:「行,你替我喝。開始吧。」
嘮叨一呆,其他人:「……哈哈哈!」齊聲笑了出來。
許是被老大傷到了,嘮叨問起問題來,也開始走完全的犀利路線了。
「跟小白一樣的問題,你們都有沒有過男/女朋友?小篆先來。」
小篆:「我……沒有過啊。警局女的那麼少,老大這種又不是我的菜。」
小白頭也不抬,只抬手掐了一下他的腰。小篆「哎呦」一聲疼得跳起來,眾人全笑了,嘮叨倒了一滿杯啤酒,往他面前一放:「喝吧。」
小篆困惑:「沒談過女朋友,為什麼就要喝酒?我以為只要回答問題就可以了……」話沒說完,就被嘮叨灌了滿嘴的酒,咕嚕咕嚕喝完了。
「第二個:冷面。」嘮叨點名。
冷面眼睛盯著桌面:「有過。」
眾人「哦」了一聲,結果就看他自己端起酒杯,仰頭一口喝乾,然後不說話了。
桌上的氣氛莫名變得有點低落起來。
嘮叨立刻調節氣氛,站起來:「我呢?像我這麼英俊瀟灑、青年才俊,當然是——沒有過女朋友。」也端起一杯,干了。
眾人都笑,氣氛瞬間彷彿又活了過來。
然後大家有意無意都看向了韓沉。
韓沉自然也明白他們的意思,端起茶杯,示意身旁的冷面碰杯,淡淡地說:「一樣,有過。」然後將茶一飲而盡。
嘮叨和小篆:「哦……」
錦曦盯著面前的那杯啤酒,手指沿著杯壁,輕輕地敲啊敲。
嘮叨又幹掉了一杯酒,然後舉起空杯子向韓沉晃了晃:「老大,我這次代你喝了,下一輪可不是我了!」
韓沉伸手解開襯衫領口的扣子,偏頭點了根煙,點了點頭。
「第二個問題——」嘮叨賊兮兮地看著白錦曦,「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
白錦曦一怔。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停在她身上。在她看來,尤其是韓沉的目光,灼灼逼人。
小篆知情識趣,替她瞪了一眼嘮叨:「你這什麼問題啊?怎麼全是情情愛愛的,真是像小白說的,飢渴得不行啊!」
嘮叨卻說:「你懂什麼?知不知道省局有多少人托我問白妹這問題?事關好多條煙呢!你不知道白妹現在是省局新女神啊?外界全傳聞她溫柔賢惠、斯文還有書卷氣!」
白錦曦噗嗤笑了,端起啤酒杯,朝他搖了搖:「我選擇不回答。」抬頭就把酒給喝光了。餘光中,更感覺韓沉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臉上。
結果這一輪下來,五個人全喝了。
小篆的答案是「沒有」,嘮叨:「喝!」
冷面的答案也是「沒有」,繼續喝。
嘮叨的答案是:「有,好幾個。」小篆和冷面齊聲開口:「喝。」
到了韓沉這兒,嘮叨笑瞇瞇:「老大我知道,肯定沒有。這麼多年都是潔身自好,沒有傳過緋聞。只有女人倒追老大,老大巋然不動。」
韓沉夾著煙的手垂落在身側,另一隻手端起茶杯,嗓音極淡:「我也選擇不回答。」
錦曦的心沒來由輕顫了一下。
小篆一臉「我什麼都不知道」的單純表情。嘮叨哪敢追問啊,冷面則端起韓沉面前的酒杯,替他干了。
接下來的問題,越來越五花八門了。除了嘮叨,其他人也開始提問。
嘮叨問小白:「聽說你記性不太好,那麼白妹,記得昨天我穿的什麼衣服嗎?」
白錦曦認真想了想,暈,也不知道是老毛病又犯了,還是酒勁兒上了頭,還真想不起來,默默地端起酒杯乾了。嘮叨得意地大笑,韓沉也看著她,眼中有笑意。
小篆問韓沉和冷面:「你們倆,自由搏擊的話,誰厲害?」
大夥兒全來了興趣,冷面答:「不知道。」韓沉夾著煙,輕吸一口,說:「你應該不如我,喝吧。」冷面老老實實端起酒杯乾了,小篆和嘮叨同時開口:「這樣也行!?」
桌上鬧成一團,嘮叨又開始刁難小篆,小篆目瞪口呆,冷面站起來走過去,微笑著替小篆倒酒。錦曦含笑看著他們,冷不丁就聽隔著一個空位的韓沉輕聲喊道:「白錦曦——」
她轉頭看著他。
他也隔著熱騰騰的鍋子,看著她。
「提問:那天為什麼哭?」
錦曦靜默片刻,笑了笑說:「提問:你昨晚夢見了什麼?」
兩人對視片刻,倏地一起笑了。端起杯子,各自干了。放下杯,心中卻都是千回百轉,蕩氣迴腸。
這頓飯一直吃到晚上十點多。韓沉開車將他們四人送回局裡宿舍。都是自制力很強的人,沒有喝高,只是走路有點飄。
韓沉倚在車門邊,看著他們三個攙扶著搖搖晃晃,而白錦曦慢吞吞在邊上走貓步,不由得皺眉。
「錦曦。」他開口。
「嗯?」
「不用管他們,照顧好自己。」
錦曦還沒吭聲,其他三人卻不幹了。嘮叨:「老大,你太偏心了!關心白妹不關心我們!」冷面:「人之常情。」小篆小聲嘀咕:「嘮叨你真的好蠢。」
白錦曦:「都閉嘴!」
轉頭看著韓沉。
「我當然會照顧好自己的。一個男人,這麼操心幹什麼,回回回。」
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韓沉笑了笑,嗓音也格外溫軟:「好。我不操心。我看著你走進去。小心腳下。」
錦曦點了點頭,繼續貓步往裡走。找到自己的屋,掏出鑰匙打開門,也不管後面三人死活,摔上門,直接倒在床上。
一個男人,這麼操心幹什麼,回回回……
好好好,我不操心。但我得看著你走進去……
這兩個聲音,突然就旋轉在腦海裡。
一直迴旋,再迴旋。
錦曦揉了揉額頭。還真是,喝多了。她的腦子快變成復讀機了。
等他們四個都走回屋了,韓沉才坐回車裡。
夜色已經很深,城市如同流光的海洋,璀璨而安靜。他手扶著方向盤,神色淡漠地開了一段,突然就是一怔。
剛才那一幕,竟然讓他覺得似曾相識。
他也曾在這樣安靜的夜晚,送那個女人回家過?就像剛剛那樣,望著她的背影,像個毛頭小伙子,想著她會不會回頭?而她卻沒心沒肺,從不曾回頭看一眼。
韓沉單手點了根煙,狠吸了幾口,方向盤打了個彎,開向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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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那啥,預計9月1日上架入v,所以這兩天更新少一點,讓老墨存一下稿,上架日來個大爆發,爭取弄個三更(正常三更,不少字數),讓你們一次看爽~於是今天更新了3500字正文,我也懶得拆分章節了。再送一個小劇場吧!
小劇場之《韓沉的夢》
有的人每天晚上都做夢;有的人卻幾乎不做夢。
少年時代的韓沉,就是後者。
機關大院出身,才貌出眾,事事順心如意。韓沉生活得很豁達,也很隨心所欲。
只有心思重的人,才每天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夢——他一直這麼認為。
直至某一天,在從局裡回警校的路上,第一次遇到她。
當晚,韓沉就做夢了。
就夢到自己在追逐那個漂亮又傲氣的女孩,抓著她的手,不讓她走。醒來後韓沉摸摸自己的頭髮,覺得還挺滿意。追女人不就得這樣。
後來,就越來越多的夢見她。
白天跟她一塊喝了杯咖啡,晚上就會夢到親她的嘴;傍晚跟了她一路,也算是一塊散步了,晚上就夢到她躺在自己懷裡說話。
有個兄弟這麼評價:韓沉,你這哪是做夢,是壓抑太久,發春哪。
韓沉罵:滾蛋。
他很清楚,自己的這份愛情,跟衝動有關,可又跟衝動無關。
似乎跟身邊的那些公子哥都不同,他們愛得吊兒郎當,這個不可以,還有那個。可只有二十一歲的韓沉自己知道,他愛得有多熱烈。
當然後來,也做過一兩次……夢。於是也有了這樣的經歷:一大早起來,韓公子面無表情站在警局宿舍樓的洗衣間,洗著床單。
失去她後的這些年,韓沉頻繁做夢。
夢中總有同一個女人,模糊的面孔,清脆的笑聲。聽不清,看不透,抓不住。
一夜一夜,一年一年。
她的面容越來越模糊,她帶給他的感覺,彷彿也隨著時光的流逝,慢慢滲進骨子裡,深沉,但是已不太清楚。
唯有當日他和她的那段對話,日復一日的清晰,印在他的腦海心頭。
「等你畢業就結婚。」他說,「我這輩子,非你不娶。」
而她無比溫柔地看著他,嘴裡卻說:「想得美。我答應了嗎?看你今後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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