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尤明許望著帳篷頂,聽著這寂寞孤獨的聲音。這一次,顧天成哼的是首英文歌,並且吐詞清晰。不得不說,深夜裡這樣低沉的男聲,本身就很是動人。聽得人的心也跟著沉靜下來。
一曲終了,他終於沉默。週遭一切聲音,彷彿也隨著黑暗沉沒了。
尤明許腦子裡忽然冒出個念頭:天亮後,也許真的可以跟他好好聊一聊,問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期待什麼,煩惱什麼。也許,路途上遇到的這個男人,真的可以期待。
尤明許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打盹的。事實上在這之前,她已經風餐露宿了三天,又困又累。今天她深知必須緊繃著,撐到天亮。但之前折騰了半夜,她確實有點強弩之末。她發誓自己只瞇著了一小會兒,在那昏黑的天色與顧天成的歌聲迴盪裡。
帳篷的門猛地被人撩開,光照進來。尤明許抬手擋住眼睛,眼前是顧天成緊繃的容顏,他的大手一把捏住她的肩膀:「快起來!出事了!」
尤明許心頭一沉,從地上彈起:「怎麼回事?」
顧天成的臉色有些不可思議:「我剛剛去林子裡方便了一下,醒來就發現兩個女孩都不見了!」
尤明許臉色驟變,跟著他跑出帳篷,明韜也被驚醒,從帳篷裡爬出來:「怎麼了怎麼了?別跟我說又出什麼蛾子了?」
兩人沒理他,尤明許一個箭步跑到小屋門口,只見門虛掩著,屋內東西都在,沒有打鬥痕跡。兩個女孩的鞋和外套都不在了。
尤明許身子一頓,脫口而出:「是不是她們自己出去了?」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可能,鄒芙瑢已經嚇成那樣,就算兩人有什麼事要離開小屋,也絕對會通知其他人。
她抬起頭,望見顧天成同樣疑惑而凝重的臉。尤明許心裡咯登一下,轉身望向打著哈欠慢吞吞跟過來的明韜。只見他頭髮亂糟糟的,衣服也凌亂,一臉茫然和不耐煩,直至看到空空的小屋,才愣住了。
顧天成忽然臉色一變,喃喃道:「車!」三人同時回頭望去,停在不遠處的車在黑暗裡,影影綽綽安安靜靜看不清晰。顧天成掏出手電,直射過去,三人清楚看到,後備箱的蓋子高高開著。
他們跑過去,果然看到裡頭空空如也。
「臥……槽啊!」明韜大喊一聲,「這傢伙是個什麼鬼?都綁成那樣了,還能跑掉?顧天成車鑰匙呢,你的車鑰匙呢?他怎麼跑出來的,是不是你放的?」
顧天成厲喝道:「我放他幹什麼?!」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攤在掌心。
「他有萬能鑰匙。」尤明許說道,「剛才我們已經鎖了車,或者他想辦法掙脫了繩索,從後備箱爬到前座,想辦法打開了車門。那不是辦不到。」
顧天成轉身就走:「我去找她們。答應過要保證她們安全,是我疏忽了。你們留在這裡別動,等我回來。」
「等一下。」尤明許喊道。
明韜也說:「不行!你走了,萬一那個殺手再回來怎麼辦?我和尤明許兩個,怎麼是他的對手?他發起瘋來,我們怎麼抵擋得了?」
「那怎麼辦!」顧天成猛地轉身吼道,臉上已是陰沉一片,「難道我們就坐在這裡,誰知道那兩個女孩會不會遭罪?如果他真的是連環殺手,那可是兩條人命!」
「我們一起去!」尤明許說,「三個人有個照應,也避免落單。」
顧天成沒有反對,一時間大家都靜下來,氣氛卻依然無形地焦灼著。
明韜低下頭,那劉海又擋住了眼睛,嘴角卻勾起笑了,慢慢地說:「對不起,我不去。剛才我們五個人,都制不住這個連環殺手。我不玩了,保命要緊。我現在就走,不呆在這個個鬼地方了。你們愛咋的咋的,跟我都沒關係。」說完就轉身走向自己停在帳篷外的自行車,從帳篷裡提起背包。
尤明許和顧天成對視一眼。顧天成低罵了一句:「孬種。我們走。」
尤明許卻站著沒動,望著明韜的背影。顧天成察覺了,轉頭望著她。
尤明許說:「其實我們並不確定,宋蘭和鄒芙瑢一定是那個人帶走的。也可能是他。從他上你的車起,就一直可疑。現在他又要一個人走。」
顧天成猛地抬眉,靜默片刻,卻不得不承認:「你說的對。我們不能讓他就這麼走。」
明韜剛踏上自行車,正要卯足勁往公路方向騎,一腳踏下去,身體沒動。後背一股堅定的力量傳來,他的心情壞透了,轉頭剛想罵。顧天成已經一把將他從車上扯下來。
「幹什麼你們幹什麼?」明韜拚命阻擋,而顧天成和尤明許一句廢話都沒有,在明韜的掙扎下,硬是將他摁在地上,用繩子捆了個結實。
明韜簡直要崩潰了:「你們瘋了!捆我幹什麼?」忽然間心頭一抖,喊道:「你們……是你們倆,你們倆是連環殺手?雌雄大盜?」
尤明許低罵了一句:「白癡。」顧天成則把他從地上提起來,說:「別掙扎,好好在這兒呆著。只要那兩個女孩能夠平安回來,我們就放開你。」
尤明許抬頭看顧天成一眼。只見他神色堅毅冷酷,彷彿已認定了營救的目的,義無反顧。尤明許的心裡忽然生起一絲夾雜著茫然的煩躁,心裡也有些衝動,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他轉頭看著她:「怎麼了?」
她鬆開手:「沒事。我們……要注意安全。」
他點點頭,也許是到了如今這個境地,他的心中也不平靜,那雙眼深深地望著她,竟然破天荒伸手,按住她的後腦,按向自己。然後他的臉貼上去,與她的臉輕輕一碰就走。
尤明許一動不動,任由他靠近,任由他離去。
「我說過,別怕。」顧天成說,「不管其他人會怎麼樣,能不能把她們救回來。我一定會帶你到安全的地方。」
尤明許說:「好。我信你。」
他淺淺一笑。依然是英俊、高大、沉默、壓抑的男子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