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湘城開始了連綿的陰雨天氣,總見不著太陽。但湘城人又是極抗凍的,儘管溫度一直下跌,許多人依然穿著單衣單褲,習慣了,也就不覺得冷。
尤明許也是其中之一。
早晨,小雨打濕路面。她走下公交車,僅穿了件鬆垮垮的長西裝,窄腳褲,卻更顯得身材窈窕,不盈一握。不過她的臉色也是極垮的,冷冰冰的顏色,透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氣息。是以路人大多只遠遠瞧一眼這一臉戾氣的冷西施,幾乎沒人敢搭訕。
到了警局,胡亂吃了早點,打卡上班,參加周例會,她和許夢山把懷城特大案件做了總結。沒人提樊佳的名字,主管刑偵的副局長不忍心提,丁雄偉也不肯提。只是樊佳平時愛坐的位子空著,就在尤明許和許夢山邊上。
隨著陳昭辭身死落網,警方對外公佈了懷城系列案的告破,引起強烈社會反響。儘管政策多次規範、取締,違規的、滲透犯罪色彩的校園貸公司,依然如同一張灰色大網,籠罩在大學校園上空。由此牽連出的性犯罪團伙,令聞者膽寒。
而生活於社會底層的屠戶之子,被性犯罪團伙之一——同時也曾是校園貸受害者的大學生——引導,耳濡目染,與其父、陳昭辭一起,開始了連環殺人之旅。
陳昭辭作為兩個團伙的交叉重疊成員,妄圖栽贓嫁禍脫身,卻被警方順籐摸瓜,一舉將所有犯罪人員抓捕歸案。
而至此,劉伊莎、趙菲兒,以及三名單身女性,遇難者已達五人。
大學生受害者,更是不計其數,無法統計。
——
散會時,丁雄偉叫住尤明許,帶回自己辦公室。
其實今天一打照面,丁雄偉就感覺這個得力下屬,有些不一樣了。以前是勇猛強悍,生龍活虎。今天儘管依然擺出牛逼哄哄的范兒,可你看她現在往椅子裡一坐,就帶著幾分懶散、漫不經心的氣質。
這是經了事兒,才會有這樣的變化。丁雄偉心裡門兒清,他也是這麼過來的。每個刑警,尤其是出類拔萃的刑警,經歷過這麼個把全身骨頭打碎,又重塑,痛全都藏在碎骨深處,才會逐漸淬煉出一身鋒芒內斂卻更加震懾人心的氣質。
到底有點心疼,丁雄偉破天荒泡了杯茶,放在尤明許面前。尤明許也不客氣:「謝謝老大。」抿了一小口,才說:「顧天成的事,我看上頭壓了下來。」
丁雄偉說:「叫你來就為了這事兒。你的報告我看過了,這個人恐怕牽扯極廣,上頭打算先暗中查。」
尤明許:「算我一個。」
丁雄偉點頭:「你先休息幾天,上頭也要研究一下怎麼入手。需要時叫你。」
「好。」
丁雄偉看她一眼,目光幽深銳利:「顧天成逃走前,說了不少東西。你認為他是有意還是無意?」
尤明許答:「以他的性格,講話往往真假摻半。既不懷好意,又難以克制自己。」
「哦?」丁雄偉的語氣裡有了調侃意味,「那按你的意思,他說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尤明許毫不閃躲地直視頂頭上司這頭老狼:「那要按我說,顧天成的案子、青少年交換殺人案另有隱情,說不定是真的;他和他背後藏著的人另有企圖也是真的。往殷逢身上潑髒水,那就是假的。他恨我抓了他,故意讓我和殷逢心生間隙。」
哪怕是丁雄偉,也被尤明許理直氣壯的護短噎了一下。乾脆順帶著挑明:「你真和那孩子好上了?」
尤明許斜他一眼,老不正經,說什麼屁話。搞得她好像禽獸不如似的。
殷逢他……現在除了性子單純點,哪裡像孩子了?
嘴角下意識彎起。
丁雄偉眼尖,只覺得這平時冰山般的女屬下暗搓搓懷春的樣子,簡直沒眼看,擺擺手:「行了說正事!」
尤明許淡道:「是你先問的。不瞞你說,我和他現在好得很。以後他是我男朋友,你和兄弟們見了都要給點面子。」
丁雄偉虎眼朝她一瞟,敗下陣來,說:「行。話說回來,我個人也不相信顧天成的話,我相信殷逢沒問題。不過顧天成不會無緣無故提到他,當日他和你、顧天成在西藏相遇,確實過於湊巧。他身上說不定有什麼隱藏的線索,你心裡要有數。」
尤明許靜了靜,點頭,又說:「殷逢曾經說過,記得以前總有人窺探他,跟蹤他,讓他感覺到強烈的威脅。說不定他因為某種原因,成為了犯罪分子的目標。也說不定他當日在西藏被顧天成襲擊挾持,也是有預謀的,不是偶然。不過他現在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不用你說,我會死死盯著他身邊。」
丁雄偉想了想,說:「保護好他。無論失憶前還是失憶後,他都是值得我們守護的人。」
尤明許笑了。
「老丁。」尤明許的語氣凝重起來,「你認為顧天成的身後,真的存在一個高智商的犯罪團伙嗎?如果有,這個團伙存在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我們一直沒有發現?」
丁雄偉抿了口茶,答:「其實前兩天和上頭開會,也有人問了這個問題。顧天成能從江中逃脫,肯定是有同夥的。但是真的上升到有組織犯罪嗎?我的判斷——是的。在懷城期間,你受傷養病了一段時間。羅平他們,還找到了一些線索。」
「什麼?」
「除了趙菲兒、劉伊莎,鄧氏父子還從街上帶走了三名女性,並且一直沒有被發現。當時我就覺得起疑,即使是經濟條件比較差、不引人注意的單身女性,接連失蹤怎麼會這麼巧,都沒有人發現報案。後來我們查出,三人失蹤後,都有人做了善後措施:譬如說給家人發短信報了平安;告訴朋友自己外出旅行;還有的去買了火車票偽造了行蹤。一開始我們懷疑可能是陳昭辭做的,但鄧耀供認,他根本不知道這些事,也十分肯定陳昭辭沒有做。人是他抓的,陳昭辭根本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