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殷逢隔著車窗,盯了幾秒鐘,轉身回到車裡。
    塗鴉問:「怎麼回事?」
    殷逢往後一靠,闔目說:「等著。」
    塗鴉也就不再問,趴在方向盤上休息。
    結果剛過了一會兒,殷逢剛有了絲睏意,就聽到塗鴉發動了車子,他睜眼一看,前頭的車已開走了。殷逢低頭看了眼表。
    15分鐘。
    她只允許自己休息了15分鐘,又繼續了長達五個多小時的駕駛。
    等他們的車開到桃嶺村鎮上時,天已經全黑。許夢山定下的接頭地點,是在一間賓館,並不顯眼。
    尤明許把車停在賓館門口,就看到許夢山已經等在那兒了。她走過去,殷逢和塗鴉隔著幾步遠跟隨。
    許夢山一支煙剛抽完,看著他們一行人,目光在那冷峻熟悉的男人臉上一掃,又落在尤明許臉上。尤明許示意他回房間說話,兩人並肩走前頭,許夢山輕聲問:「他們怎麼來了?」
    尤明許答:「和他相關,他想查,非要跟。不用管。」
    許夢山的目光又變得有些玩味。不過在之前陳昭辭的案子裡,殷逢為抓兇手、尋找樊佳,出了很大的力。許夢山這人,別人對他的恩,向來記得很清楚。於是他還會回頭沖殷逢笑笑:「殷老師,來啦?」
    殷逢頷首微笑。
    許夢山又低聲對尤明許說:「還真不一樣,裝模做樣的,我靠,感覺好精分。」
    這下尤明許笑了,手往他肩上一搭,說:「有眼光!」
    許夢山和她向來親近,既記得殷逢的好,又氣殷逢恢復後翻臉不認人敢對不起我們尤姐,索性伸手將她肩膀一摟,故意氣人,小聲耳語:「那是,渣男人人得而誅之。」
    只是這玩笑話一說出口,兩人竟不約而同沉默。
    因為平常這樣插科打諢時,總會有另一個人,和許夢山唱雙簧。許夢山的臉色變得淡淡的,鼻子卻有點酸。他想自己原本不是個喜歡逗趣的人,偏偏有人喜歡賣萌,他起初看著有趣,不知為何也興起,一唱一和陪著。
    現在,倒是只剩他一個人,說著笑話,抖著機靈。
    兩人俱沒說話,許夢山臉色陰沉,而尤明許很清楚他想起了誰,心裡也難受,便也任由他摟著。
    塗鴉看著許夢山一直擱在尤明許肩上那隻手,只覺得刺眼極了。他是個易怒不穩定的性子,陰沉沉地看了兩眼,又馬上看向殷逢。
    然後就看到殷逢也盯著那個位置,臉上沒什麼表情,不辨喜怒。
    「殷老師?」他輕聲請示。需要他半夜神不知鬼不覺把那個狐狸一樣的男人拖出去揍一頓嗎?他很樂意。
    殷逢卻遞給他一個不准輕舉妄動的眼神。
    塗鴉便低下頭。但他到底是一路看著兩人好上的,看著以前殷老師是怎麼圍著那女人打轉。如今看到她和別的人親近,塗鴉心裡只覺憤恨和不甘,臉很快都憋紅了。
    殷逢看到他的反應,竟是笑了笑,輕聲說:「犯不著。她現在又不是我的人。愛和誰好,和誰好去。那我和她配合查案,就更省事。」
    塗鴉說了句:「等您想起來,只怕會氣得發瘋。」
    殷逢看他一眼,沒說話。
    想起,那段往事嗎?
    殷逢腦海裡驟然閃過個畫面,也是迄今為止想起的唯一畫面——他蜷縮在椅子裡,朝尤明許伸出雙手。而她眸色嫌棄又溫柔。
    塗鴉的話,令他意識到一個之前沒有考慮過的問題——他想要找回那段時日的記憶嗎?如果哪天想起了,該何去何從?
    靜默片刻,殷逢笑笑,說:「塗鴉,我是否會想起,無關緊要。因為現在的我,必然不會做和失智時相同的選擇。」
    尤明許和許夢山徑直進了他開的房間,許夢山回頭看了眼,笑笑,留了門。殷逢微微一笑,讓塗鴉再去開兩間房,自己跟了進去。
    許夢山定的是個單間,尤明許的房間他早給開好了,就在隔壁。尤明許把行李袋往地上一甩,怎會拘謹,直接坐在許夢山的床上,開了一下午的車,腰有點痛,她舒展了一下筋骨,眼角餘光就瞧見那雙精緻埕亮的黑皮鞋,也走了進來,她扭頭不理。
    殷逢走進這房間,眉頭微不可見的皺起。那有點脫落的牆皮,簡陋傢俱,床單看著還算乾淨,地板都磨得快看不見木紋了。許夢山倒是客氣:「殷老師,坐。」
    殷逢看了眼那灰撲撲的舊沙發,也是磨破了皮,心頭歎了口氣,坐下,習慣性地往後一靠,手往扶手上搭著,長腿交疊,正好在尤明許對面。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因脫了外套,只穿毛衣,她的身體曲線就格外明顯,他的目光下意識跟著描了一圈。尤明許卻側坐著,朝著許夢山,只給他一個側臉。
    「說吧。」尤明許開口。
    許夢山點頭,把手機遞給她,裡面是今天剛拍的照片。他說道:「向榮家裡的情形,下午視頻給你們看過了。我觀察了一下,村子裡剩下的人口本來就不多,他家荒廢很久沒人住,周圍的兩戶鄰居都搬走了。所以我認為向榮突然跑回老房子,比較反常。他們家在這裡也已經無親無故了。」
    尤明許微微一笑:「他帶著那些東西,擺明是想要幹點什麼。總不會是為了在老家的廢棄房子裡,掛兩條鐵鏈當裝飾。那些紗布是避免自己安裝鐵鏈時受傷備著的吧?」
    許夢山說:「他想要對什麼人下手?」
    一道低沉平緩的聲音插進來:「一整套工具。鐵鏈不必說,剔骨刀、電鑽,都可以用於折磨受害者。紗布和藥品是在受害者受傷後,用以止血,這樣可以延長折磨的時間。如果向榮準備這些,真是為了犯罪。那麼他的手段很老道。」
    尤明許當沒聽到似的,翹著二郎腿,輕輕晃著。許夢山沖殷逢笑笑:「原來如此。」
    殷逢的目光又滑到尤明許身上。這個女人的態度,讓他有些不痛快。但似乎又無可厚非,因為這是兩人聯手查案前,說好的,不必溝通干涉。

《待我有罪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