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尤明許緊緊抱著他,哭出了聲音。
    在她剛才脫衣服為他包紮傷口時,手裡的槍,已經被人奪走。這時,邢琰君已帶人走過來,黃瓏和郭飛嶸也扶著邢幾復站起。他們都看著跪在地上抱著羅羽的尤明許。
    邢幾復冷道:「把她帶走,當人質。」
    一個手下過來抓尤明許,她死死抱著羅羽不放,一腳就把人踢開。手下們又都看著邢幾復,邢幾復說:「你跟我們走,不許反抗。否則我讓人打爆羅羽的頭,不給他留全屍。你不是答應了要給他收屍嗎?」
    尤明許抬起頭,眼眶是赤紅的。然後她慢慢地,把羅羽放在了草地上,看著血染紅了一片青草。而他已毫無聲息。尤明許心中突然湧起鋪天蓋地的歉疚和悲痛,可她只能壓抑著,死死壓抑著,緩緩低頭,在羅羽的額頭上,印上最後一吻。
    她站起來,有人拿了繩索,綁住她的雙手。有人檢查她的全身沒有任何武器,她的長髮依然整齊用髮簪重新束在腦後。
    她被他們推搡著,往林子走去。漸漸的,就要走出山谷了。
    她忽然轉頭,望著已經看不清的那片草地。
    他躺在那裡,身邊沒有親人,也沒有戰友。躺在冰冷的草地上,死在於一個臥底而言,漫漫長夜即將日出黎明的前夕。死在一個原本乾乾淨淨的人手上。
    今日一切,全都是他拿命換來的。
    有關羅羽的一切謎題,終於都有了答案。
    也許這麼些年,他是真的活得像個罪犯,言談舉止,思維方式,都是狠辣陰險的。
    可他胸中的那顆心,到死都沒有變,對不對?那顆屬於警察的心。雖然直至死前,才被她知曉。
    尤明許閉上眼,任由最後一滴眼淚流下。她用胳膊擦乾眼淚,很清楚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必須做什麼。
    代替羅羽去做。
    這幾個人,全都是邢幾復手裡,精英中的精英。儘管被警察弄得元氣大傷,依然驍勇機敏,遠勝普通人。很快,他們就出了山谷,來到了一條偏僻無人的鄉道上。
    尤明許一路沉默,似乎還沉浸在失去羅羽的悲痛中,人恍恍惚惚的,任由他們推搡著前行。
    暮色已然降臨,群山寂靜,荒野無人。只有這一群亡命之徒,在狂奔。尤明許很清楚,有了路,很快就會有人跡,甚至還會有車。他們只要搶了車,就有了徹底從警方圍剿中逃脫的機會。
    這也是她沒有過於反抗,成為人質的原因。失去羅羽的劇慟,令她更加義無反顧,也更加的勇往直前。
    出了山,就意味著會重新有信號。
    之前,涉嫌羅羽這樣秘密臥底的安全,如此大規模的行動和火力對抗,殷逢和他的人,不被允許知曉和參與,是很有可能的。因為實在太危險了。這大概也是他今天全無音信的原因。他又失去了她的信號。
    但她相信,他一定在不遠的地方。
    如果現在,他重新獲得她的信號呢?
    一群人沿著鄉間公路,繼續往外逃。又走了一段,就見前方出現幾間孤零零的農舍,並無人煙。農舍前的路邊,停了輛很舊的麵包車。
    黃瓏等人都是眼前一亮。
    黃瓏示意兩名手下上前查探,他們跑過去,發現車裡沒人,就開始撬鎖。
    其他人也護著邢幾復和邢琰君上前。
    尤明許一眼就看到車輪印,心中一動。
    鄉道上黃土飛揚,那兩道車輪印卻很清晰,沒有被覆蓋或破壞,說明車子停在這裡的時間不長。
    她也被他們推到車旁,暗中抬頭,路兩旁的雜草都有一人高,茂密深厚,極為寂靜。她的心跳加快,竟有幾分期待。面上不顯,全神貫注聽著周圍動靜。
    車門鎖被打開,眾人都是一喜,首先扶著邢幾復和邢琰君上車。
    就在這時。
    槍響了。
    非常密集、暗啞、猛烈的火力,從四面八方傳來。他們竟然是被包圍了。
    幾乎是第一聲槍響的同時,尤明許就撲倒在地,滾到車底。然而當她向外望去,卻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槍槍斃命。
    腦袋、心臟、腹部,來人專往要害部位打,毫不留情。邢幾復那幾個最忠誠得力的手下,全都中彈倒下,當場氣絕。包括黃瓏,尤明許聽到他悶哼一聲,重重摔在她眼前的地上,頭部、頸部中彈。
    尤明許一驚之後,立刻取下髮簪,劃斷手上繩索,又重新將髮簪插回去藏好。靠近車底另一側,就見邢幾復、郭飛嶸、邢琰君三人,抱頭蹲在車旁,毫無招架之力。
    尤明許心頭狠狠一沉。
    來的不是警察。警察絕不會這樣行事。
    也不是殷逢。
    殷逢他,絕不會殺人。
    那會是誰?
    誰能這麼準確的預知邢幾復的逃生線路,設下埋伏?
    誰在羅羽、雲南人、湘潭佬、警察幾方勢力的對抗反撲,大局將定時,這才露面,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尤明許心中,忽然就湧出了答案。
    他們現身了。
    他們終於要現身了。
    所以這一次,他們的目的,依然是懲罰?
    懲罰凱陽集團,懲罰……邢幾復嗎?
    槍聲漸歇。
    尤明許心念如同電光火石轉過,對方來勢洶洶,人多勢眾。此刻,就是她唯一抗衡的機會。她猛地滾出車底,就朝郭飛嶸撲去。
《待我有罪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