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他想起了多少(2)

    尤明許發覺殷逢的氣色比早上第一次做完手術時,似乎好了一些,臉上也有了些人色。他的整個胸口都纏著繃單,被子下露出一截白皙結實的肩膀。醫生正在跟他說下一步的診療方案,他似乎聽得非常專注,會簡短地問幾個問題,嗓音沙啞中透著冷沉,依然是那副冷僻深沉的男子模樣。
    可尤明許卻感覺出不對勁。
    昨天,他帶著人出現,攔截懲罰者時,望著她的眼神,她還記得很清楚。即便隔著那麼多人,也能望見他眼中的溫柔、篤定和堅決。
    可現在,她怎麼覺得……他有點在躲著她?
    尤明許一進來,陳楓也察覺出殷逢的不正常了。哪怕不是尤英俊,之前每次他看到尤明許,不是雙眼放光,彷彿孔雀開屏。
    不過,殷逢醒來後的這段時間,陳楓雖然高興,但心情其實是不太好的。此時察覺到殷逢情緒不對勁,陳楓也覺得自己明白是怎麼回事,看一眼尤明許,示意她跟自己出來。
    他走出房間。
    沒一會兒,尤明許也出來,質詢地看著他。
    陳楓說:「剛才殷老師一醒,第一句話就是問你,第二句話就是問老九。然後發了好一會兒呆。後來他讓冠軍把老九帶上來,見了最後一面。」
    尤明許心裡咯登一下。她以為今天他們會辦老九的後事,沒想到聽這意思,冠軍還把老九帶在身邊,還帶進病房讓殷逢見了。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躲過監控和醫生護士的。
    不過,這確實是他們這幫人會做的事。
    包括殷逢。如果醒來後,並不想要見老九一面,那就不是他了。
    難怪殷逢……情緒不太對。
    尤明許心頭一軟,答:「我知道了,我會安撫他。」
    陳楓笑了,說:「有你陪著他,我們就放心了。其實不管遇到任何難關,只要有你陪著,招招手,再隨便給點甜頭,我們殷老師就會好的。」
    尤明許看他一眼。
    陳楓也知道自己說得太露骨了,立刻笑著說:「看來殷老師這回死不了,我去辦老九的後事,也該入土為安了。殷老師這裡,就交給你了。」
    「嗯。」
    陳楓走了,沒多久,幾個醫生護士也出來了,尤明許再次進去,那人明明察覺了,卻依然只是靜靜躺著,目光垂落,整個人已不是死氣沉沉,卻是死水無波。
    尤明許還是覺得有點怪異,即使是為了老九,他對自己的態度,依然有點奇怪。
    不過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她沒有多想,在床邊圓凳坐下,問:「感覺怎麼樣?」
    殷逢的嘴角這才噙起一絲笑,啞著嗓子答:「……很糟糕。」
    尤明許看著他的樣子,心忽然軟得一塌糊塗,起身,雙臂按在病床上,身體俯下來,離他的臉只有半尺遠,低頭溫柔地看著他。
    他也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那漆黑的,深邃的眼眸裡,像是有無形的吸引力,令她的心抑不住地顫抖。而他,分明也有同樣的感覺。他的臉上突然浮現痛苦悲哀的神色,閉上眼說:「下來。」
    尤明許的心還在發抖,慢慢靠近他,他一直看著她,直至兩人的臉挨在一起,唇也覆蓋在一起。
    他開始輕柔地吻她,她也是。過了一會兒,彼此都變得更劇烈。可她擔心他的傷勢,不敢親太久,很快移開,移開時他還不肯,含著不放,被她強行抽離。
    他這才睜開早已氤氳的雙眼,深深地望著她。
    她靜了一會兒,握著他的一隻手,說:「別難過。我想他心裡其實並不後悔。還會有我,和其他人,繼續陪你走下去。」
    殷逢的眼眶發紅,沉默著,閉上了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輕「嗯」了一聲。
    尤明許心裡一陣疼,也累極了,把頭枕在床邊,閉上眼。
    殷逢說:「別趴著,回去睡。」
    尤明許說:「你別管我。」
    他說:「那你睡沙發上。」
    尤明許看著床邊的沙發,「嗯」了一聲,說:「你呢?想不想吃東西?要喝水嗎?」
    殷逢答:「剛才吃過了,不用,我想再睡一會兒。」
    尤明許就到沙發上躺下,望著他說:「睡吧,有事就叫我,我會一直陪著你。」
    殷逢也望著她,答:「好。」
    尤明許望了他兩眼,忽然笑了,閉上眼。殷逢卻沒笑,盯著她,目光幽暗不清,過了好一會兒,才閉上眼,昏昏沉沉睡去。
    ——
    尤明許再次醒來,已經是次日早上。
    陽光大亮,護士和陳楓都在。她坐起來,揉了揉頭,察覺到兩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陳楓正在給殷逢喂粥。殷逢躺著,眼睛卻盯著她。
    尤明許起身去洗手間,體貼的陳楓早準備好洗漱用品。等她走出來時,已是精神一振,接過陳楓手裡的碗,在床邊坐下。
    陳楓指了一下床頭櫃:「還有一份早餐。」
    尤明許:「謝謝。」
    陳楓便出去了,沒多久,護士也走了。
    尤明許一勺一勺給殷逢喂完,他一直沒說話,很配合地吃著。尤明許放下碗,抽了張紙巾,給他擦嘴巴。他就盯著她。
    剛擦好,就聽到他輕聲說:「像新的一樣。」
    尤明許一頓,心跳突然就急促起來,看他一眼,他依然目光幽幽望著她。
    「你想起多少了?」她問。
    那還是剛認識他沒多久吧,他的嘴擦不乾淨,她給他擦了,他美滋滋地說:「阿許擦過的就是不一樣,我現在的嘴巴就像新的一樣。」
    想到這裡,尤明許不由得就笑了。
    殷逢也笑了,過了幾秒鐘,卻止了笑,答:「很多。」
    於是尤明許的心又跳了跳,心想很多到底是多少?不過以他的性格,要是想起了那句定情的話,此時只怕早就丟出來,要她認賬,逼她就範。所以,看來還是沒想起來。
    但是尤明許也不提這一茬了,只是微笑說:「現在知道你以前有多傻了?」
    他答:「我只知道那麼傻,還是把某人給弄到了手。」
    他這是什麼話?
《待我有罪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