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好。」

  果然答應了。單依安揚唇一笑。

  黎初遙,你知不知道,你看上去精明強幹,冷酷無情,實際上就和單單一樣傻,甚至比單單還傻。

  他說:「既然你答應了,那你不反對我在待會兒的公司會議上將這件事情宣佈吧?」

  「隨意。」黎初遙面無表情地說。

  單依安滿意頷首。

  上午九點,會議室裡陸續坐滿了人。

  單依安坐在董事長的位置上,笑容可掬地聽著董事會上眾人的匯報與建議。

  從年會到現在不過小半個月的時間,但坐在單依安身後的黎初遙驚訝地發現,公司中居然有一半的股東若有似無地站到了韓子墨身旁。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韓子墨,正好和韓子墨含笑的視線對上。

  橢圓的會議桌邊,單依安坐在最開頭的位置,韓子墨坐在最後的位置,兩個位置正好遙遙相對,看上去就彷彿兩個男人正隔著一張桌子對峙。

  但韓子墨這時候有點兒跑神,主要是黎初遙正坐在單依安身旁,有黎初遙在的地方,別說一個單依安了,就算十個單依安捆在一起,那也是比不上黎初遙的一根小指頭的!

  韓子墨不遺餘力地在會議上用眼神表達著自己對黎初遙的感情,他隨時按需求變換,一會兒更溫柔一些,一會兒更霸氣一些,一會兒又纏纏綿綿,一會兒又深情不悔,總之能表現出來的都被他給表現了出來!

  「韓總,韓總,韓總?」旁邊的人一連叫了韓子墨三聲。

  韓子墨依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黎初遙:「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們屬意韓總出任公司的副總,不知道韓總意下如何?」那人含笑說。

  韓子墨眨眨眼睛,總算將視線給調了回來,屈尊施捨給單依安一個眼神:「這事我說了不算,大家還是要尊重單總的意思。」

  坐在一旁的黎初遙看得清楚,韓子墨和剛才說話的人完全是一唱一和地向單依安逼宮。

  但單依安很有風度:「股東會議一向是投票制,我們按照大家投票的結果說話,畢竟大家的目的都是為了讓公司有更好的發展。」

  說完,他做了個示意投票開始的手勢。

  投票的結果很快出來,韓子墨以63%的選票成功通過副總選舉。

  單依安沒有行使董事長的一票否決權,他一直微笑地等待事情落幕,還率先鼓掌恭喜韓子墨成為公司的副總。

  韓子墨到了這個時候倒是挑挑眉毛,猜不透單依安葫蘆裡究竟賣了什麼藥。

  但他旋即在心中冷笑一聲。

  不管你賣的是什麼藥,這都只是一個開頭,我會慢慢把你身旁的東西都奪走,讓你嘗到一無所有的滋味,體會到我當初天崩地裂一樣的痛苦!

  單依安這時候微微瞇起了眼睛。他斯文俊秀,露出笑容的時候總是顯得十分親切:「既然大家談完了公事,那我就佔用一點兒時間,宣佈我個人的私事。」

  他身體從放鬆地靠在椅背上轉為前傾,兩肘壓在桌面,雙手跟著交握,僅一個姿勢的變化,就讓與會眾人不得不在意起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來。

  「就在開會的前五分鐘,我向黎初遙小姐求婚成功;三個月後,我將和黎初遙小姐共結連理,到時希望諸位能夠賞光參加婚宴。」

  單依安說完就握著黎初遙的手,示意大家可以鼓掌了。

  會議中的眾人很給面子地鼓起掌來,對他們來說單依安要娶誰都和他們沒關係,和他們有關係的只是公司的股份以及權力。

  但就在掌聲響起的這一刻,韓子墨的怒吼和椅子被撞翻的聲音跟著響了起來!

  「不可能,你騙我,初遙怎麼可能跟你結婚!

  「單依安,你用了什麼卑鄙無恥的手段逼迫初遙!」

  嘈雜的驚呼接二連三地在這個時候響起,黎初遙抬眼看著韓子墨。

  隔著半個會議室,韓子墨早就沒有了剛才的智珠在握與游刃有餘,他正用力推開身旁試圖攔著他的盟友又或者是擋著他的敵人,他勇猛地衝向單依安,就像下一刻就要掏出槍來將膽敢傷害他最心愛女人的單依安打死。

  但下一刻,單依安慢條斯理地按下桌面上的緊急按鈕。

  會議室的大門霍然被撞開,早就守候在外面的保鏢一個個如狼似虎地衝進來,抓住韓子墨的胳膊與腿。

  一步,兩步,三步。

  最後三步,韓子墨走得一步比一步艱難。

  他的胳膊被人抓住,他的腰被人抱緊,他的整個上半身連同腦袋都被人重重地按到桌面上!

  就算到了這個時候,韓子墨也還不服輸。

  他的腦袋向單依安所在的方向側著,眼神就像惡狼一樣凶殘幽綠,恐怖得讓人覺得他下一刻就要跳起來將單依安撕碎!

  但單依安理也不理韓子墨,他轉頭體貼地問黎初遙:「有沒有被嚇到?」

  黎初遙緩緩搖了搖頭。

  她的手還被單依安握在掌心。

  她沒有掙扎,這是兩人早已約定好了的交換。

  但黎初遙和韓子墨的眼睛對上了,她看見韓子墨凶狠的眼神在發現到她和單依安緊握的雙手之後,一下子被兜頭擊潰。

  那是固有的認知被打破,熟悉的世界被顛倒,一切,都變成從前未曾想過的壞與惡。

  黎初遙的心臟突然被前所未有的悲哀所籠罩。

  她看著現在的韓子墨,彷彿看見了李洛書離開後的自己。

  她在這一刻終於原諒韓子墨了。

  她知道至少現在,韓子墨瘋狂地愛著她;因為她也……瘋狂地愛著李洛書。

  就算活著比死更難受也無所謂啊。

  黎初遙咧嘴一笑。

  誰讓她就是著了魔地愛著李洛書呢?

  (五)遺失

  突如其來的婚禮給黎初遙的生活帶來了不小的變化。

  婚禮在三個月後,但公司裡的同事已經先一步把她看成了董事長夫人,行事間都特別小心翼翼。

  單單估計是最先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了,她在單依安宣佈的那一天就來公司找黎初遙,漫無邊際地扯了好久之後,才小心翼翼地看著黎初遙,憋不住問:「初遙姐,你真的……想要嫁給我哥哥嗎?」

  黎初遙淡淡一笑。

  有什麼想不想的,她不都答應了嗎?

  單單不等黎初遙回答,又急急說:「雖然我哥哥確實又壞又邪惡,做事不擇手段,平常還愛欺負我,看上去什麼優點都沒有,但是——」

  「但他還是我哥哥。」單單的聲音慢慢小下去,她看著黎初遙,大大的眼睛中依稀閃爍著亮光,是希望與生命的色彩,「初遙姐,你會愛上哥哥的吧?」

  「初遙姐,你要嫁給我哥了是什麼樣的感覺?我當初就要嫁給唐小天的時候,真的特別開心,感覺就像得到了全世界最大寶藏的地圖一樣。」她坐在椅子上苦笑了一下,「可是等我到了地圖所在位置,卻發現,寶藏早就被人挖走了。」

  黎初遙看著沮喪的單單,片刻後才說:「至少你還知道去哪裡找寶藏……」

  我呢,連通往寶藏的地圖都沒有。

  再也找不回我的寶藏……

  單單離開之後,黎初遙回了家。

  今天韓子墨並沒有過來,黎爸已經習慣了韓子墨天天按時准點前來報到,猛然有一天沒看見韓子墨,十分不習慣,還問黎初遙:「初遙,小韓今天是不是有事情?」

  「他沒有事情。」黎初遙說,頓了頓,又說,「爸,我要結婚了。」

  這個消息讓黎爸猛地一呆:「是和誰?」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心中一連閃過了兩個人選,是李洛書還是韓子墨?他們各有各的好,又各有各的不好——

  黎初遙說:「是我公司的老闆,單依安。」

  「單依安?」黎爸遲疑了一會兒才回過味來,「為什麼會是他?你之前從來沒有和他交往過……」

  他的話沒能繼續說下去。

  黎初遙平靜無波的面孔說明了一切。

  韓子墨不可能,李洛書不見了。

  女兒要嫁給誰?能嫁給誰?誰還能帶給女兒幸福?

  黎爸的心猛地一抽,連帶著手也微微抖動起來,居然沒有夾緊手中的煙頭,讓香煙連同灰白色的細屑一起掉到了地上。

  「初遙。」黎爸叫著女兒的名字,停了很久很久,才把那想說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的話補全,「你要幸福。」

  這是一個父親對女兒最深的祝願與期許。

  就算幸福已被生活折磨殆盡。

  三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之中。

  婚紗,婚紗照,婚禮的請帖,婚禮現場的佈置……當所有事情差不多敲定的時候,時間也來到了結婚的前夜。

  黎初遙在家中準備明天結婚要用的東西,但其實沒有任何好準備的,在東西拿到的時候它們就被放置在該放置的位置,動都不曾被主人動過。

  寒風送著晚上九點的鐘聲進入室內。

  一朵紫色的亮光倏然劃破窗戶外頭的黑夜,在深藍近紫的天空上炸亮!

  這時煙火劃破空氣的「咻」聲才姍姍傳來。

  黎初遙下意識地隨著光亮與聲音的方向抬起頭來,更多的煙火接二連三地躥上天空,奼紫嫣紅的色彩在小院的上空開了個遍,閃著光點的,散成長條的,像星星,像絨球,像一切綻放著艷麗的美好。

  夜空是煙火的布幕,眼瞳倒映著煙火的絢爛。

  黎初遙站在窗前,靜靜地看了煙火好一會兒後,走出家門,來到小院底下。

  韓子墨正坐在小院的花壇邊,身前用一桶一桶的煙花擺出了一個大大的心形。從過去到現在,韓子墨都沒有遺忘這個小小的習慣。

  他對著黎初遙露出笑容:「初遙,你下來了。」

  也許是冬天太冷的緣故,他的眼睛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像個在寒冬裡瑟縮的大兔子。

  「韓子墨。」黎初遙連名帶姓地叫了對方。

  或許是黎初遙下來,也或許是黎初遙終於和他說話的緣故,韓子墨的眼神裡一下子閃出希冀來,他忍不住站起來走到黎初遙身旁,對她說:「初遙,這麼多年了,不管你信不信,不管我多沒錢,過得多艱難,我都會記得在過年前放好多好多的煙火……初遙,我一直記得你,我從來沒有哪一刻忘記過你,我……我只是,太懦弱——」

  他的眼中慢慢泛起淚光,所有的遮掩與偽裝出來的堅強在這個時候已經無以為繼,他放下一切,只有一個乞求:「我對不起你。我無時無刻不在恨自己。但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再給我一個讓你幸福的機會?」

  「我們已經結束了。」黎初遙公式化地回答韓子墨。

  時間彷彿在這一時刻停滯。

《初晨,是我故意忘記你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