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耳朵與豬鼻子

今天的會議內容有兩個。一個是優秀團員的評選,「社團和班級都有優秀團員的名額,我們社團有兩個,你們可以先報名,之後我們再投票。」歪歪社長說。

另一件事還是電競比賽。

「贊助的事情我已經搞定了。」歪歪社長強調了一下,等著大家給他鼓掌。

社團成員們果然很賣力地為社長喝彩。

之後歪歪社長得意忘形,又開始嘮叨。

向暖無聊地開始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初晏像個乖寶寶一樣,坐姿端正,表情認真,看著歪歪社長。

向暖用筆帽輕輕捅了捅他的胳膊。

林初宴偏過頭看她,朝她挑了一下眉,詢問的表情。

向暖小聲說:「別動。」

他看到她翻開新的一頁,用碳素筆在空白的紙張上開始畫輪廓。他會意,掉轉身體朝向她,一隻手肘拄在桌面上,手背抵著臉側,歪頭看她。

還挺會擺造型……向暖失笑。然後她說:「嗯,笑一下。」

林初宴笑起來是很好看的。這會兒他姿態很放鬆,唇畔掛著淺笑,眉目舒展,目光淺淡而溫柔。

向暖嗖嗖嗖,畫得很快。

向暖的筆記本是那種沒有格子的,她管這種本子叫「素顏本」,她喜歡用素顏本。

在爸爸的熏陶下,向暖小時候學過一點美術,可惜因為沒什麼耐心,只練出三腳貓的水準。學的時候覺得是天大的折磨,等終於解脫之後,沒那麼多牴觸心理了,反而發覺繪畫的樂趣。所以現在她無聊的時候就畫幾筆,水平有限,純粹是玩兒。

這會兒向暖只用了幾分鐘,就把林初宴畫好了。畫中的他面龐精緻秀氣,目光柔和,神態慵懶,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嗯,基本傳神。

她總感覺缺了點什麼,用筆頭點著下巴略一思考,隨後壞笑著,在林初宴的頭上又畫了兩個毛茸茸的狐狸耳朵。有了大耳朵的林初宴,從裡到外透著一股子乖萌。

然後向暖寫道:

To林妲己。

暖神,11.11

OK,大功告成。向暖看著那對毛茸茸的大耳朵,越看越滿意。她把這頁紙撕下來,遞給林初宴。

林初宴看到那畫裡的自己,覺得挺好玩。他朝她勾了勾手,等她靠近一些時,他也靠過去,在她耳邊低聲說:「謝謝。」

刻意壓低的聲音很動聽。無關內容,就是聲音好聽。

她和他拉開距離,飛快地揉了一下耳朵。

散會之後,林初宴把那張畫放進口袋裡,對向暖說:「請你吃夜宵。」

「好呀。」

向暖把碳素筆夾在本子裡,和林初宴一起往外走。

經過沈則木時,向暖偷眼看他,發現他恰好也在看她。她有一種被抓包的心虛感,連忙朝他擺擺手,釋放一個燦爛的笑容:「學長我們走啦,再見!」

「嗯。」沈則木點了一下頭。

一個字都沒多說。

向暖有一丟丟失落,走出活動中心後,林初宴問她:「吃什麼?」

她收起心情,「我想吃關東煮,還有玉米。」

出了學校東門過馬路,有一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那裡面的關東煮很好吃,也賣玉米、包子、三明治、粥湯之類的快餐。

今天外面風很大,挺冷的,向暖緊了緊外套,很想把手揣進口袋裡,但是她還得拿著筆記本。

林初宴見狀,接過她的筆記本,放進自己的風衣口袋裡,放完筆記本的口袋還能裝得下他的手。向暖感覺他風衣的口袋像個小書包。

倆人為了口吃的,頂著風跋涉到東門便利店。向暖拿了心心唸唸的關東煮和老玉米,林初宴點了份紫菜魚丸湯,和一個菠菜蝦仁餡兒的大包子。

結賬時,收銀員說:「今天是光棍節,情侶可以半價。」

向暖表示不服:「明明是光棍的節日,為什麼光棍不打折情侶能打折?不公平。」

「這個世界對單身狗的惡意就是這麼大。」

向暖心口一痛。

「好吧,其實我們是情侶,」她指指自己又指指林初宴,「你給我們打折吧。」

「你們親一下我才相信。」

向暖看著林初宴,林初宴也垂眼看著她。她和他對視了幾秒鐘,感覺為了一頓半價夜宵就把初吻交代掉……這種事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於是她揮了一下手,「好了,我們不是情侶。你結賬吧。」

便利店的角落貼著玻璃窗擺著一道L型的吧檯,吧檯旁幾張高腳凳,可以供人們在這裡落腳吃東西。倆人端著吃的在吧檯旁坐下,向暖想吃玉米可惜太燙,她把玉米放在吧檯上,呼呼地朝它吹氣。

吹了會兒氣,抬眼瞄一旁的林初宴,發現他正在翻她的筆記本。一邊看還一邊點評:「你的字很漂亮。」

與同齡人相比,向暖的書法很好,無論軟硬筆。畢竟她老爸是個國畫家,國畫對書法的要求很高的。如果你畫得挺漂亮結果落款時一筆爛字兒,別人可能會忍不住翻白眼。

向暖一心都在玉米上,聽到他的誇獎時就漫不經心地說了句「謝謝」,但是突然之間她想到一事,於是去搶筆記本,「喂你別看了!」

晚了,已經看到了。

——筆記之間夾雜著幾張畫,無一例外是沈則木。

林初宴把筆記本合上,高高地舉起來。他胳膊比她長太多,她根本搶不到。

「你給我啊!」向暖急道。

「著急什麼,我又不是不知道。」林初宴說著,筆記本還給她。

向暖為自己那點心思紅了臉。

林初宴說:「如果他看到你的筆記本,就知道你暗戀他了。」

「你不要說出來啊……」向暖小聲嘟囔一句,臉更紅了,接著又說,「他又看不到。」

「萬一呢?」

「那怎麼辦,難道要我撕掉?」

林初宴一副安慰的語氣:「不用。我有一個辦法,就算他看到了也沒關係。」

「什麼辦法呀?」

「你閉上眼睛,數十秒鐘。」

向暖閉上眼睛開始數數。

林初宴抓起桌上的碳素筆——那是剛才一直夾在筆記本裡的,他翻看筆記本時將它放在桌上。他的手速在這個時候有了充分體現,只用了不到十秒鐘,就把四五張沈則木的畫像上,全畫了豬鼻孔。

向暖數夠了十,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男神那張英俊的臉……上的豬鼻子。

啊啊啊啊啊瞎了!

她不甘心地一張一張翻,一共五張,全部都改了,所有的沈則木都長了豬鼻子。這是什麼變態的手速啊?!!

向暖快氣死了,「林、初、宴。」

林初宴從向暖睜開眼睛時就一直在笑,只是不敢笑出聲怕她生氣。這會兒他抿著嘴,忍得很辛苦,肩膀輕輕抖動。見她要發作,他忙說:「不要生氣。我給你唱歌。」

「你以為唱歌就能解決問題嗎?!」

「給你唱一星期的歌,每天都唱。」

「你,你……你給我說話算話!」

嗚嗚嗚其實好想拒絕的,可是拒絕不了,鄙視自己!

向暖現在的內心被多種複雜的情緒填滿了。為豬鼻子男神感到氣憤,因這種憤怒無法發作而鬱結,又對林初宴充滿仇視,又為自己的輕易妥協感到慚愧,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她不想承認卻又無法忽視的小竊喜——畢竟能聽林初宴這貨唱一星期的歌了……

情緒的拉扯使她的表情有點變幻莫測了,像練錯了功走火入魔。林初宴觀察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提醒她:「玉米應該不燙了,可以吃了。」聲氣兒那叫一個卑微,像是怕驚動她。

向暖氣呼呼地拿起玉米,狠狠地咬了一口。

她一邊看著筆記本上的沈則木,一邊吃玉米和關東煮。心在滴血,胃倒是挺舒服的。

過了一會兒,林初宴拍了拍向暖的肩膀,示意她看向收銀台。

她扭臉,見是沈則木和歪歪。他們已經選好了夜宵,正在結賬,收銀員對著兩個男生依舊說了那句話:「今天光棍節,情侶可以半價。」

歪歪立刻抓起沈則木的手:「我們是情侶。」

「你們親一下我才相信。」

歪歪有點猶豫要不要親沈則木,他覺得反正大家是兄弟其實可以不計較那些的,對吧?於是他試探著湊近一些。

沈則木早已經抽開被他抓著的手,這會兒一掌蓋在他臉上,用力推開。

然後又補了一腳。

歪歪被踢出去好遠,他有點委屈,嘟囔著:「昨天還叫人家小甜甜,今天就拳打腳踢。」

沈則木聽了想砍人。

「結賬,不用打折。」沈則木說。

收銀員:「兩個人的一起結嗎?」

「不,我不認識他。」

沈則木結好賬,一扭頭,恰好看到向暖和林初宴。倆人坐在高腳凳上,向暖手裡拿著根玉米,半邊腮幫子微微鼓著,嘴角還掛著玉米粒;林初宴手裡拿著一串吃了一半的丸子。

那表情,沈則木又想起「二傻子」這個詞,這詞簡直是為這倆人量身定做的。

沈則木瞇了瞇眼睛。挺好麼,一邊吃一邊看戲。

他現在特別尷尬。平常歪歪也會跟他開這種玩笑,他反應沒那麼強烈,但是今天就覺得很尷尬。他端著東西走向吧檯,向暖的目光一直追著他,由遠及近。

他走到向暖身邊時,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我,直的。」說完又在心裡罵了句粗口。這破事兒需要解釋?

向暖傻乎乎地點了點頭,「我知道。」她心想我暗戀半天的男神要是個彎的那樂子可就大了……

沈則木現在渾身上下都彆扭。他的目光移開,隨意一瞟,恰好看到她面前攤開的筆記本。

然後他看到了他自己的臉,以及……臉上的豬鼻子。

沈則木:「……」

想砍人。

《時光微微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