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樂

向暖在圖書館玩了一會兒, 發現自己並沒有看書的可能, 於是決定回寢室玩。

她在路上遇到了姚嘉木, 也不知道姚嘉木受了什麼刺激, 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向暖跟她打了個招呼意思一下, 想走自己的, 結果姚嘉木叫住她。

「向暖, 我們談談。」

——

林初宴並沒有告訴向暖,他要來鳶池校區。

他想給她一個驚喜。

他穿著件褐色條紋復古大衣,脖子上鬆鬆垮垮地圍了條淺灰色圍巾, 兩手抄著兜。兜裡躺著一個小盒子。他的手一直握著那個小盒子。

這小子天生是個衣服架子,加一張帥臉,現在穿成這樣, 有點風騷, 一路走來,男女老少視線都追著他。

門口保安室的大叔可能是有點寂寞, 臉探出窗口問他:「同學, 是不是要約會呀?」

林初宴低頭笑了笑, 沒作聲。

他本打算直接去圖書館找向暖, 卻沒料到, 在路上就看到她。

不只她,還有姚嘉木。

但她們沒有看到他。

林初宴有點奇怪, 向暖和姚嘉木應該是沒什麼共同語言的,她們唯一的共同語言可能只有沈則木了。

他對姚嘉木沒興趣, 但是對沈則木就……

林初宴走過去, 那兩人只顧自己說話,並沒有注意到他。

他躲在牆後,聽她們說話。

姚嘉木說:「向暖,你都有林初宴了,為什麼還要纏著沈則木不放呢?」語氣有點哀怨。

林初宴緊緊握著口袋裡的小盒子。他突然無法抑制地心跳加速。

向暖有點啼笑皆非,答道:「學姐你這話說得沒道理啊。人和人在一起靠的又不是計劃分配,而是感覺。我對林初宴沒感覺對沈則木有感覺,不行嗎?每個人都有喜歡沈學長的自由。學姐可以喜歡他,我一樣可以的。」

林初宴只覺心口彷彿突然遭到一拳重擊,沉悶而有力。他靠著牆面,仰了仰頭。

冬天的陽光照進他眼睛裡,有點刺目。

後來向暖和姚嘉木又爭了一會兒,兩人雖都負著點氣,到底是性情溫和的女孩子,並沒有真的吵起來,雙方給對方留了點面子,說了幾句就這麼不歡而散了。

她們離開之後,林初宴還靠著牆,發著呆,像一尊雕塑。

呆了一會兒,他緩緩地,將口袋裡握了許久的東西掏出來。

那是一個黑色的小盒子,盒子打開,裡面躺著一枚胸針。

胸針的價格只有一千多塊,並沒用什麼名貴材料,但勝在有設計感。青銅做的枝葉上吊著兩顆櫻桃,櫻桃是用玻璃珠做的,通透而內斂的暗紅色,低調,耐看,又不失活潑。

林初宴第一眼見到這枚胸針時,就覺得向暖一定會喜歡。

這會兒他托著盒子,在陽光下轉了轉,看著隨著角度的變化,光線在那暗紅的玻璃珠兒中折射出不同的光彩。看了一會兒,他有點無聊,「啪」地一下合上盒子,轉身走了。

路過一間小賣部時,林初宴腳步一繞走進去,「給我包煙。」

他穿得太風騷,小賣部的部長就覺得是個冤大頭,給了他一包中華。

林初宴買了煙,又買了個打火機。他這是第一次抽煙,沒經驗,吸第一口就嗆出眼淚,肺部特別難受,像是被火燎了。

這個頹廢路線不太好走,林初宴把煙捻滅在垃圾桶邊,剩下的都給了門口的保安大叔。

走出學校,他站在人來人往的路口。

高樓大廈,車水馬龍,天高雲淡,陽光燦爛。

周圍那麼喧囂。他卻有點孤獨。

那之後林初宴去了酒吧。

他找了一家安靜的酒吧,一邊喝酒一邊聽音樂。心裡頭鬱結的那點小九九,被酒一澆,更加的鬱結。

向暖給他發了一條信息:林初宴!我在遊戲裡遇到一個超級厲害的人!露娜玩得特別棒!

那麼多感歎號,可見她心情有多激動。

林初宴就沒見過比她更沒心沒肺的人。前腳才跟情敵過了招,後腳就關心遊戲裡的陌生高手。

他現在不想回她信息,於是繼續喝酒。

這酒吧的音樂,下午時候是民謠,晚飯之後就換成了流行歌曲,夾雜著搖滾。歌手撕心裂肺地吼,林初宴感覺內臟都要被震出來,實在受不了,他只好放棄借酒澆愁,出來了。

出來之後,被凜冽的夜風一吹,他有點頭疼。

手機在不停震動,是很多人在發新年快樂之類。林初宴握著手機,指尖輕輕劃著,一條一條地看,他看到向暖在一小時前又給他發過一條信息:林初宴,你怎麼突然失蹤啦?搞什麼飛機?

林初宴給向暖打了個電話。

「喂?」

「向暖,我在你學校附近。」

「啊?」

「我想見你。」

「不行,林初宴,我現在沒時間見你。」

林初宴突然地有些火氣,說道:「你是不是在躲我。」

「林初宴……」

「是不是在躲我?嗯?」

「林初宴,」向暖講話的語氣帶著點哭腔,「離離她好像食物中毒了。」

林初宴腦子立刻清醒了幾分:「你在哪裡?」

「我還在寢室呢,離離她肚子疼,不停地吐。」

林初宴感覺校醫院可能不靠譜。他攔了輛車,車可以開進學校,但只能停在主幹道,去不了宿舍樓那邊。他去向暖的寢室,把閔離離背下來,背到出租車裡。三人坐出租車去了離學校最近的一家私立醫院。

逢年過節公立醫院的人很多,私立醫院相對好一些。

醫生問了閔離離今天吃的什麼,然後給她做了檢查,開藥,讓護士帶她去病房輸液。

閔離離靠在病床上,小臉慘白,淚珠子啪嗒啪嗒地順著臉頰滑落。

向暖問道:「離離你是不是哪裡還不舒服?我去跟醫生說。」

「沒有,我就是想家了。」

向暖摸了摸她的頭。人在脆弱的時候就特別容易想家。

閔離離說:「你們出去,不許看我哭。」

「那你不要哭了。」

「我忍不住啊。」

兩人只好離開病房,坐在樓道的休息椅上。

向暖這才發覺林初宴身上有股挺濃的酒氣,她問:「你喝酒了啊?」

「喝了點。」林初宴靠著椅背,頭微微向後仰,腦後抵著雪白的牆面。他垂著眼睛,視線落在她急出一層薄汗的額頭上。

林初宴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擦擦汗,別著涼。」

「謝謝,」向暖接過紙巾,扭臉看他,見他目光有些迷離,看來喝得不少。她有點敬佩:「你喝那麼多,還能背得動離離。」

林初宴吊著嘴角笑了笑:「又沒醉。」那個樣子,怎麼看怎麼不像正經人。

護士走過來,往病房裡看了一眼,對他們倆說:「她睡著了。你們要有事可以走了,這裡我們照看就行。」

向暖一邊擦了擦臉,一邊說:「我們也沒什麼事。」

林初宴起身,「走吧,去吃夜宵。」

他這一說,向暖還真有點餓了。

——

倆人去吃了米線。冬天吃這種熱熱的東西最是舒服熨帖。

等餐的時候,向暖對林初宴說:「今天謝謝你啊。」

「不用客氣。」

向暖感覺,他這一路話特別少,安靜得很不同尋常,目光因喝酒而顯得迷醉,有時候視線掃到她,也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米線端上來了,滾燙的湯水蒸騰起白色的水汽,霧一樣朦朧。向暖隔著這片白霧看他,問道:「林初宴,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呀?」

林初宴搖了下頭,眉眼低垂,輕聲否認,「沒。」

「那,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呀?」

「挺好的,吃吧。」

向暖點的米線是麻辣味兒的,她吃得很過癮,吃了一會兒,辣得直流鼻涕,於是用紙巾不停地擦鼻子。

林初宴感覺自己真的喝多了。他竟然覺得她擦鼻涕的樣子也很可愛。

吃了一會兒,向暖見林初宴吃得那麼少,她把筷子一放,說道:「林初宴,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心情不好,但是我有解決的好辦法。」

「哦?是什麼?」

「來,開黑吧。遊戲使人忘記煩惱,比毒-品都管用。」

林初宴被她逗得終於有了點笑模樣,「好。」

兩人肩並肩坐在沙發上。林初宴視線一偏就能看到她烏黑的髮絲,以及她無意間撩頭髮時露出的白皙耳廓。

林初宴有些心不在焉,一邊打遊戲,一邊問向暖:「向暖,你的新年願望是什麼?」

「我?我想上王者。」向暖的新年願望特別的樸實和接地氣。

林初宴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回答,他怔了一會兒,這才說道:「我以為,你會說沈則木。」

「唔,男神可以排在明年,反正一時半會也追不上。」

林初宴從下午到現在心頭鬱結的那口氣彷彿疏散了一些。他看了眼時間,說:「那麼,今晚十二點之前,我們一起上王者。」

「嗚嗚嗚你想得可真美!要不是你剛才死那麼多次我差點就信了。」

林初宴剛才玩遊戲不專心,玩成了坑貨。向暖覺得可能是因為喝了酒反應慢,她之前喝酒也是這表現,不忍直視。

所以她就沒苛責他。

但其實林初宴就算慢下半拍的反應,也足以應對這個遊戲了。

他收起心思,打得格外認真。

其實他們距離最強王者已經不遠了,之前衝擊過一次,也不知道系統是不是故意的,衝擊王者的那個渡劫局特別難打,所以段位又掉下來。

今天再次打到渡劫局,依舊艱難。林初宴神情都有些肅穆。

晚上十一點五十七分,兩人贏完這最艱難的一局,終於升上最強王者。

向暖有點懵,她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的新年願望竟然真的實現了。

她成為最強王者了!這歷史性的一刻!

「哇哇哇,要慶祝要慶祝!要喝酒!」向暖去餐檯那邊拿了兩罐啤酒,給了林初宴一罐。

剛拉下拉環,她看到玻璃窗外湛藍的天空上,突然綻開了大片的煙花。璀璨絢爛,奪人眼目。

電視機裡傳來鐘聲,許多人在歡呼尖叫。

「新年快樂!」向暖高高地舉起啤酒。

林初宴的右手一直掏著衣兜,緊緊地握著那個小盒子。看到煙花時,他突然地,彷彿想通了什麼,於是掌心一鬆,放下那盒子。

然後他舉起啤酒和她碰杯,笑得眼睛彎起來,明亮的目光倒映著窗外七彩的煙火,「新年快樂。」

《時光微微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