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鍾原之間的分手風波就這樣平靜下來,兩人和好如初。其實從我再次見到他那一刻我就發現,我是真的離不開他了。愛情這東西很神奇,它可以讓人很脆弱,患得患失如精神病人一般,它也可以讓人很堅強,無論未來要面對什麼,只要我們在一起,足矣。
我現在十分理解雲若的做法了。真的,我離不開你,無論發生了什麼,無論我應不應該,我都離不開你。
況且,鍾原有一句話也說到了我的心坎上——就算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我也應該對他有信心……他那麼變態,一定能給我幸福的。
而且,我突然發現,我之前的愛,真的很自私。那天看到鍾原,他明顯憔悴了很多,臉也瘦了一圈,讓人看著都心疼。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以來都總是為自己考慮,從來都沒有想過鍾原的感受。遇到什麼事情,也是一意孤行,自己做主,如此一來,傷害的卻是兩個人。雲若說得對,愛情不只是分享,更多的還是承擔,共同面對現實,分擔對方的痛苦,如此的愛情,才夠深刻,也夠堅強。
總之,我正在學著怎樣去愛,而不是被愛。
退房的時候,我看到鍾原掏出一堆房卡擺在前台,前台的小姐熱情地收好房卡,笑得花枝亂顫:「先生,歡迎下次再來!」
我指了指那堆房卡,詫異道:「怎麼個情況?」
前台不搭理我,繼續對鍾原釋放熱情:「歡迎您下次再來包場……」
那一瞬間,我全明白了。
我瞪著鍾原,盡量傳達著我的怒意,然後惡狠狠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鍾、原!你個流氓!」
鍾原笑呵呵地摟著我的肩膀,旁若無人地在我的臉上狠狠親了一下,然後附在我耳邊低聲說道:「老婆我知道錯了,你懲罰了我一晚上,也夠了吧。」
我臉一紅,怒道:「誰懲罰你了?」
鍾原貼近我的身體,幽怨道:「光點火不滅火,我都快燒成灰了。」
我:「……」
鍾原攬著我離開的時候,我再次聽到身後那前台小姑娘嘿嘿的笑聲。
真的很想警告她小聲一點……
我們沒有回B市,而是直接去了S市,去見傳說中鍾原的爺爺,那位曾經在南洋闖蕩半生後來衣錦還鄉的富翁。
為了給鍾爺爺一個驚喜,我和鍾原在沒有放出任何風聲的情況下悄然來到了S市。
鍾爺爺已經算是功成身退了,集團裡的事情有幾個侄子在打理,只等著鍾原鍛煉鍛煉然後去繼承他的事業。那老人家現在住在一個普通的小區裡頤養天年,整天游手好閒的,沒事就跟附近的老頭們一起鬥鬥嘴下下棋,要麼就是互相吹一吹我兒子如何如何,我孫子怎麼怎麼樣,悠閒自在得很。所謂大隱隱於市,估計就是這個樣子吧。
我和鍾原來到他爺爺的住處時,很不巧老人家出去了,家裡只有一個照顧老爺子飲食起居的嬸嬸,鍾原叫她楊嬸。楊嬸說,老爺子帶著你楊叔去附近的涼亭裡下棋去了,今天他要找老趙報仇。
鍾原捏了捏額頭,無奈道:「他跟趙爺爺的恩怨還沒了結呢。」
楊嬸抓著我的手一邊笑一邊說道:「了結什麼,沒個了結。今天你贏我一場明天我贏你一場,輸了就回家摔東西。前幾天他才把一個乾隆年間的五彩斗瓶給摔了,後悔得了不得,後來你楊叔又給他搞到一個萬曆年間的釉裡紅的折枝牡丹盤,這才消停了。」
我縮了縮脖子,這老爺子脾氣貌似不太好哇。
楊嬸見狀,笑道:「你別怕,老爺子雖然摔東西,但是不罵人,除了罵小少爺不回來看他。」
鍾原:「……」
楊嬸和我們寒暄了一會兒,便出門買菜了。我和鍾原在他家待了一會兒,覺得無聊,於是決定出去尋找他爺爺。
鍾原所說的涼亭裡有一群老人圍著下象棋,卻沒有見到傳說中的鍾爺爺。一問之下,我們才知道,原來鍾爺爺輸了棋,已經帶著楊叔氣呼呼地走了。一個老人抬起頭笑瞇瞇地看著鍾原,中氣十足地對他說:「你爺爺越來越不中用了,才不到半個小時就丟盔棄甲了。」
估計這就是那位趙爺爺了。此時那位趙爺爺正握著黑車,啪的一下威風凜凜地吃了對方的一隻炮。我對這位高手很是好奇,於是拉著鍾原停下來仔細觀看著棋中的局勢。只見趙爺爺的黑棋已經佔了很大的優勢,兩車一炮一馬,都在對方營中虎視眈眈,而相比較之下,紅方就有點慘了,剛剛被吃掉一隻炮,現在他僅剩一車兩馬,而那只車還被困在後方,連河都過不了。
執紅棋的那個爺爺一動不動地盯著棋盤,氣氛一時倒還真有些兵臨城下的緊張感。
鍾原對這些似乎並不感興趣,他只是笑道:「趙爺爺,您越來越威風了啊。」
趙爺爺聽罷,仰天大笑,那樣子很囂張。
我仔細看著那局棋,看了一會兒,便捏了捏鍾原的手,偷偷對他說道:「這個棋,紅棋的贏面似乎比黑棋還要大一些。」
誰知那位趙爺爺今天不僅人品爆發,聽力也爆發了,他沉下臉,很不高興地看著我:「小丫頭,你說什麼呢?」
「我……呃……」我拖著鍾原,想撤退。
然而我剛走兩步,卻被那位趙爺爺喊住:「你過來,我倒要看看紅棋的贏面大在哪裡。」
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後悔多了那一句嘴。
鍾原拉著我的手,朝趙爺爺笑了笑,說道:「趙爺爺,我老婆年輕不懂事,你別和她計較。」
誰知趙爺爺一挑眉,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怎麼和她計較了,我就是想知道,紅棋的贏面大在哪裡。」
此時那位執紅棋的爺爺也站起身,把座位讓了出來,然後朝我笑道:「小姑娘,別怕,過來吧,我也想看看,紅棋能贏在哪裡。」
我只好蹭了過去,並不敢坐,只是指著棋盤說道:「黑棋雖兵臨城下,卻尚未成勢,紅棋有一車兩士鎮守後方,還可以暫時撐一段時間。」
趙爺爺聽後,不屑地笑了笑,說道:「什麼叫還可以撐一段時間?一段時間之後呢?還不是照樣被我吃掉?」
我搖搖頭,答道:「用不了這麼久,紅棋的兩個馬就可以把黑棋逼向絕路。」
旁邊一個人質疑道:「兩個馬能比人家兩個車的進攻還強?況且還饒著一馬一炮。」
我再次搖頭:「黑棋後方僅剩兩像一士,連個能擋馬蹄的子都沒有,這就使紅棋的雙馬發揮的空間更大。回頭看紅棋後方,黑棋雖然大兵壓境,但是由於太擁擠,馬踢不開,幾乎無用,有雙車在,加上紅方的車阻撓,黑方的炮也無用。因此,黑棋真正能起到作用的,似乎也就是兩個車,剩下的一馬一炮均被自己的或者對方的棋子牽制住了。要說攻守,紅方要攻有雙馬,要守有一車雙士,可見紅方的守勢很強大。而黑方,前方尚可,後營空虛,實在比紅方危險得多了。」
我剛一說完,四周頓時沒有人說話。我頓時有些心虛,覺得自己大概太冒失了。象棋這東西,說淺很淺,說深也很深,我這兩把刷子要是丟了人不要緊,反正我年輕,人家也不會和我計較,可是萬一被鍾爺爺知道了……
我一邊擦汗一邊心想,鍾爺爺不會因為這個嫌棄我吧……
鍾原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問我:「你這是跟誰學的?」
我盯著棋盤,答道:「我爸。」
我爸很喜歡下象棋,我家裡就兩人,於是他經常逼著我跟他切磋,當然每次切磋幾乎都以我的失敗告終,唯一一次贏了他,還是因為我偷拿了他的棋子。後來他覺得沒意思,就讓我一車一馬一炮再跟我下……
此時,那位趙爺爺沉默了一會兒,問道:「照你這麼一說,黑棋是必死無疑了?」
「哪裡,黑棋攻勢挺猛的,只要速戰速決,結果還不好說。」
「紙上談兵。」趙爺爺的語氣依舊不屑,不過底氣倒沒那麼足了。
「是啊,我其實是胡說八道的。」我一邊賠笑著,一邊拉著鍾原想再接再厲地逃。
然而我再次被那位脾氣古怪的趙爺爺叫住,他捏著一顆棋子敲著棋盤,說道:「陪我下完這局,贏不了不准回家。」
我只好歎口氣,坐了下來。下棋嘛,輸贏哪裡是那麼容易確定的,我剛才其實大部分都是胡說八道,畢竟除了我爸和電腦,我還沒跟別人下過棋,而那些棋經棋譜啊什麼的,都是在我爸的熏陶下記下來的。我這人腦子笨,也不會深思熟慮,除了記憶力不錯,腦子裡記了很多經驗和棋譜,其他的,我真沒什麼優勢。
還好我運氣不錯,在趙爺爺將死我之前,成功地把他的帥逼上了絕路。
趙爺爺最後直起腰,悶悶地說道:「我輸了,小丫頭,棋下得不錯。」
我謙卑地笑:「哪裡哪裡,投機取巧而已。」
就在這時,一陣十分奔放的笑聲突然響起來,嚇得我差點跌到凳子下。那個人哈哈大笑了一會兒,說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老趙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你竟然栽在了一個小娃娃身上,以後沒臉見人嘍!」
我一邊抹汗一邊扭頭看去,只見說話的是一個頭髮花白面色紅潤的老人,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中年人,此時正朝我們這邊看,神色很……呃,驚喜?
此時,趙爺爺沒好氣地說道:「你也可以試試,我就不信你能贏她。」
那位老年人又囂張地大笑道:「她是我孫媳婦,我讓她輸她肯定輸!」
圍觀群眾:「……」
在來S市之前,我曾無數次想過鍾爺爺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我實在沒想到他會如此……呃,別具風格……
他因為輸棋,帶著楊叔在小區裡散了一會兒步發洩,然後回來的時候,正好發現我一不小心贏了趙爺爺,於是他雀躍無比地罵了一會兒老趙,並且分別從棋藝、孫子、孫媳婦三方面和老趙進行了對比,最後得出結論:老趙你就乖乖地被我踩在腳下吧,啊哈哈哈哈哈……
可憐老趙的孫子今年才十歲……。
然後,這位神人就威風凜凜地領著我和鍾原回家了。
回到家時,楊嬸正在做飯。受各種電視劇的熏陶,我覺得此時我有必要幫忙做幾個菜,以證明我其實是一個賢妻良母的苗子。然而鍾爺爺嚴厲拒絕了我的請求,最後,我只得恭恭敬敬地給他遞了一杯茶,算是見禮。
鍾爺爺接過我的茶之後,笑呵呵地從抽屜裡翻出一個綠油油的鐲子給我,我鄭重地收下。後來才知道,那翡翠手鐲比我大一千多歲……。
吃過晚飯,幾個人坐在一起聊天。我發現鍾爺爺此人實在是健談得可以,基本上我們在一起,就是他一個人在說話,我在一旁禮貌地附和,楊叔楊嬸兩個偶爾插上幾句話,而鍾原,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屏幕,一點都不配合。
我偷偷問鍾原:「你怎麼不理爺爺?」
鍾原答道:「你試試把這些話聽上二十年,就知道了。」
這時,鍾爺爺興沖沖地抱著個綠釉罐子擺到茶几上,要給我展示他新養的蛐蛐。他放下罐子的時候可能太用力,陶瓷罐底和玻璃茶几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楊嬸見狀,急忙說道:「老爺子,您輕點,這罐子可比您那蛐蛐金貴。」
我不解,問道:「這罐子為什麼金貴?」
楊嬸笑道:「這個是宋代的官窯。」
我嚇了一跳,看那罐子的眼神立即敬畏起來。
楊嬸又偷偷對我道:「孩子,你也別太介意這些,老爺子這屋子裡遍地是古董,咱們今天吃飯用的碗都是明朝的,電視旁邊擺的那個是如假包換的唐三彩,老爺子平常喝茶用的是個宋代的汝窯蓮花杯,你手裡這個好像是明朝番邦進貢的水晶杯……」
雖然我膽小,不過嚇著嚇著也就坦然了。反正這老爺子作為一個富翁,收藏點古董什麼的也算常情。只不過我不明白的是,這麼多古董,他都隨便擺在屋子裡,不怕磕了碰了嗎?就算家裡人小心,不會碰碎,可是如果家裡進了賊怎麼辦?
我把我的疑問告訴了楊嬸,楊嬸揮揮手,十分自信地說道:「放心吧,只要那賊沒有精神病,就不會想到會有人把一個唐三彩擺在電視旁邊。」
呃,說得也是……
接著,楊嬸就繪聲繪色地給我講了這座房子的某次被盜經歷。話說那天來了一個很專業的賊,乾淨利落地破壞掉了鍾老爺子房間裡的一個保險箱,然而當他看到保險箱裡的東西時,可憐的賊當場氣瘋。
那只保險箱裡唯一的東西,是一張照片,一張老趙被狗咬的照片。據說鍾爺爺每天晚上臨睡前,都要拿出這張照片撫摸一下,笑而不語。
那賊一怒之下把這張照片撕碎,氣勢洶洶地奪門而逃,正好和買菜歸來的楊嬸撞上,於是楊嬸三下兩下,便將這個出門沒看皇歷的賊斬於馬下了。
……據說楊叔是好幾屆的武術冠軍,而楊嬸是作為他的仰慕者嫁給他的。
老爺子回來的時候,那賊已經被扭送到了派出所,可是老人家還是氣得夠嗆,因為他每晚臨睡前的娛樂項目沒有了。氣憤填膺的老爺子組了個律師團去起訴那毛賊,還揚言要找殺手把他「處以極刑」,後來楊叔又幫他搞到老趙被另外一隻狗咬的照片,這事才算消停。
聽完這個故事,我不禁感歎,老趙長得又不像骨頭,怎麼就有那麼多狗咬他呢……
在鍾爺爺家住的這幾天,我和鍾原都比較忙。鍾原是受到某男求救怎麼擺脫某女,和某女求教怎麼制伏某男的雙重無線騷擾,而我則是被鍾老爺子拉著下棋賞花斗蛐蛐,被教育得十分之遊手好閒。
某一日,鍾爺爺拉著我在陽台上欣賞他新買的畫眉鳥,鍾原正在客廳裡教史芸蘅怎麼色誘路人乙。
鍾爺爺一邊給畫眉鳥加著食,一邊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丫頭,其實鍾原之前一直有跟我提到你。」
「啊,是嗎?」我有點不好意思,「他都說我什麼了?」
鍾爺爺氣呼呼地說道:「他說,我要是不認可你,他就把我這房子裡還有其他宅子裡那些二百年以上的古董全砸了,另外還要把我幹過的那些丟人的事情都告訴老趙!」
呃,這個做法有點狠。
這下我終於明白鍾老爺子為什麼那麼容易就接受我了。
鍾爺爺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於是他擺擺手,說道:「你別多想,我雖然有點為老不尊,但也不是那麼刻板的人,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本來就不怎麼願意插手,況且你這個孩子,我本來就挺喜歡的。」
老爺子你說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捂臉……
這時,那老頭又補上一句:「當然了,鍾原那臭小子雖然壞,但是眼光是肯定錯不了的。」
……這算是誇那個臭小子吧?算是吧。
接著,鍾爺爺一掃平時的老頑童形象,十分肅穆地感歎了一聲,說道:「孫媳婦啊,其實我還是有一件事情想拜託你。」
「呃,什麼?」我被他這個嚴肅的樣子弄得有些緊張。
「鍾原這孩子,很聰明,可是有點過。」
「什麼意思?」我不明白,聰明不好嗎,我巴不得自己聰明一些呢。
「有些事情一般人很容易被引導,可是他一想就想得很清楚了,這就導致他看事情很透,也容易使他考慮問題的時候,直接從利益的角度出發。這樣的人很適合經商。但這樣的人,大多數都容易變得自私冷漠,不顧他人感受。雖然說無商不奸,可是如果太嚴重了,我怕他會分不清是非,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從這個角度上來說,越是聰明,越是危險。而且這臭小子天生帶著一股子不近人情的脾氣,只怕更容易誤入歧途。」
我茫然地點頭,似懂非懂。鍾爺爺這些話,表面上的意思我懂了,可是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鍾爺爺突然興奮地看著我,語氣裡有些激動:「現在好了,那小子終於有軟肋了。」
我:「呃……」
鍾爺爺:「乖孩子,我看出來了,鍾原他雖然固執,但是你的話,他肯定還能聽進去。我只希望你在他快誤入歧途的時候拉他一把,至少不要讓他危害社會什麼的,他如果不聽,你就一哭二鬧三上吊,以死相逼,不怕他不從。」
我:「……」
鍾爺爺:「當然了,裝裝就行,別真的死啊。」
我:「……」
鍾爺爺,你還真是一個有想法的人啊。
晚上吃過晚飯,我和鍾原手牽著手在小區裡散步,我小心地對他說道:「今天你爺爺找我談話了。」
鍾原停下腳步,皺眉道:「咱爺爺。」
「好吧,咱爺爺。」
鍾原滿意地點點頭,拉著我的手繼續走。
我又問道:「你不好奇他對我說了什麼嗎?」
鍾原眼皮都不抬一下:「無非是怕我危害社會。」
我:「……」
鍾原,你是不是提前偷看了爺爺的台詞了……。
我們來到S市不到一個星期,鍾原突然告訴我他爸媽要回來了,而且,兩個小時以後,飛機就要落地了!
我嚇了一跳,呆愣愣地看著他,好久才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說道:「為為為為為什麼現在才跟我說?」
鍾原抱著手臂壞笑:「想給你個驚喜。」
我抹汗:「大哥,這哪裡是驚喜,這明明就是驚嚇好吧!」
鍾原揉著我的眉頭,安慰我:「有那麼恐怖嗎?他們又不吃人。」
我拍開他的手,怒道:「喂,我還什麼都沒準備好吧,怎麼見他們?」
鍾原抱緊我,笑道:「準備什麼,又不是外人。」
這時,鍾爺爺從外面走進來,一開門,看到我們兩個。他立即鬍子一顫一顫地笑,說道:「你們繼續,我什麼都沒看到。」說完轉身又出去了。
我們當然沒有繼續,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接機。
我站在機場,緊張得要命。鍾原拉著我的手,每隔一會兒就會掏出紙巾幫我擦手心裡的汗。他抬著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在手背上親了一下,然後妖孽地笑:「你至於嘛?」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擔心地問道:「你說,如果你爸媽對我不滿意怎麼辦?」
鍾原:「我就告訴他們我喜歡男人。」
我:「……你夠狠。」
鍾原妖嬈地笑:「你喜歡嗎?」
我看著他這個可口的樣子,吞了吞口水,問道:「你不會真的喜歡男人吧?」
鍾原:「……」
看著鍾原慢慢沉下來的臉,我知道他生氣了。於是我拉著他的手晃悠,哄他道:「你怎麼可能是啊,哪有這麼帥的人啊?」雖然誇他帥這招很惡俗,不過屢試不爽,沒辦法,誰讓這傢伙自戀呢。
這次鍾原卻沒那麼好哄,他微微向前傾著身子,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我臉一紅,後退一步說道:「你開玩笑呢吧,這是機場。」
鍾原不說話,依然板著臉,指著自己的臉頰。
我左右看看沒人,上前一步,踮起腳飛快地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鍾原直起身體,滿意地笑了笑,然後朝我的身後說道:「爸,媽。」
我:「……」
當著別人的面調戲他們兒子,我沒臉見人了。
我僵硬地向後轉,便看到一男一女已經走到我們面前。我尷尬地笑了笑,朝他們說道:「叔叔阿姨好。」
鍾爸鍾媽都很和藹,尤其是鍾媽媽,她一見到我,立刻愛撫地摸摸我的頭髮,笑道:「這是沐爾吧?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可愛噢!」
我被她誇得有點不好意思,心裡卻美滋滋的。
回來的時候鍾原開車,鍾爸爸被打發到副駕駛上,我則和鍾媽媽坐在後面聊天。我發現鍾媽媽雖然看上去優雅賢淑,其實卻是一個非常健談開朗的人,而且說話的風格彪悍而犀利,有點像……呃,有點像史芸蘅?
這下我理解為什麼鍾爸爸那麼看好史芸蘅了——估計他的審美本來就是這個風格的,就算原來不是這個風格的,跟鍾媽媽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估計也早變成這個風格的了。由此可見,鍾爸鍾媽的感情一定很好。
我們沒有回之前的小區,而是去了一座花園別墅,因為人太多,原來那套房子太擁擠。這花園別墅的環境倒是挺好的,就是有點冷清,估計鍾爺爺也是嫌棄這一點,之前才沒在這裡住。
剛安頓好,鍾媽媽便興沖沖地拉我到客廳,說是有見面禮要給我。我本以為會是香水、化妝品之類的——這不是法國的土特產嘛,然而擺在客廳裡的卻是一塊巨大的方方正正的東西。
鍾媽媽激動地捏著覆蓋在那東西上面的白布,興奮得眼睛直冒光:「小沐爾,猜猜這是什麼?」
我抓抓後腦勺,問道:「等離子電視?」
鍾原悠閒地靠在沙發上:「不用猜了,肯定是畫。」
我:「為什麼?」
鍾原:「因為她是教美術的。」
「Bingo!來,擁抱一個!」鍾媽媽說著,張開手臂抱了抱我。
窘,好像答對的那個不是我吧。
然後,鍾媽媽突然唰的一下掀開了覆布。
呃……怎麼個情況?
這是一幅油畫,畫面裡,一個男孩坐在一片草叢之中,手裡捧著一束鮮花……這些都很正常,可是有一點很不正常:那個男孩沒穿衣服……
幸虧這小孩的重點部位被手中的那束鮮花擋住了。
好吧,對於藝術家,任何脫光衣服的行為都是可以理解的,可是這位阿姨,咱倆才第一次見面,送這樣的禮物會不會尺度太大了一些?呃……不過這小孩子確實長得挺水靈……
我剛想說謝謝,這時,鍾原突然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擋在那幅畫的前面,然後對他媽媽怒目而視咬牙切齒:「這畫不是已經燒掉了嗎?」
鍾媽媽得意地笑:「笨蛋,我說什麼你信什麼?」
鍾原:「我早就知道不該相信你的人品!」
鍾媽媽:「不好意思,你知道得還是晚了,哦呵呵呵呵……」
汗,原來鍾原也有栽跟頭的時候,而且是栽在他親媽手裡。不過,他為什麼對這幅畫這麼在意?
此時,鍾媽媽把鍾原推開,指著那畫裡的小男孩對我笑道:「小沐爾,這個是鍾原十歲的時候我給他畫的,怎麼樣?幸虧他當時小,好騙,哈哈。」
我瞪大眼睛看看那畫裡的小男孩,再看看鍾原,來回看了好幾遍,終於,鍾原崩潰了。他抬手遮住我的眼睛,咬牙說道:「別看了。」
我笑嘻嘻地對鍾媽媽說道:「謝謝阿姨,這真是我見過的最好的禮物了!」
鍾原卻低頭,在我耳邊涼絲絲地說道:「寶貝兒,我沒辦法對付她,但是有辦法對付你。」
我: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雖然遭受到了鍾原的威脅,我還是義無反顧地把那份珍貴的禮物搬回了自己的房間,並且在房間裡獨自欣賞了良久。看到最後,我竟然有一種衝動想要把小鍾原手裡那束花拿開,啊,我是變態!
吃過晚飯,鍾媽媽和我正在陪著爺爺聊天看電視,這時,鍾媽媽附在我耳邊偷偷說道:「那爺倆正在花園裡聊天,我們去偷聽。」
我為難地搖搖頭:「這樣不太好吧?」
鍾媽媽:「沒關係,這事我經常幹。」
從屋子後面沿著花園的邊緣繞到他們附近,躲在薔薇叢中,鍾媽媽果然是輕車熟路。
今天晚上沒有風,那爺倆的談話很清晰地傳到了我們的耳中。只聽鍾爸爸說道:「真的不打算考慮小芸了?」
最擔心的事情出現了,我一緊張,緊緊地抓住了鍾媽媽的手腕。鍾媽媽輕輕拍著我的手以示安慰。
這時,鍾原答道:「算了吧,家裡有一個瘋子就夠了。」
鍾媽媽反抓住我的手,攥得我生疼。我咬牙,拍著她的手以示安慰。
這時,鍾爸爸歎道:「真不明白你們這些年輕人是怎麼想的。」
鍾原:「一樣,我也不明白你的想法。」
鍾爸爸:「我對你一直挺內疚的,這麼大份家業全壓在你一個人肩上,挺不容易的。」
鍾原:「這話你每年都說,你沒說煩,我都聽煩了。」
鍾爸爸:「我也沒什麼可做的。」
鍾原:「現在有了。」
鍾爸爸:「什麼?」
鍾原:「管好你老婆,別帶壞我老婆。」
鍾爸爸:「……」
鍾爸爸:「你真的決定娶那個小丫頭了?」
鍾原:「決定很久了。」
鍾爸爸:「娶了她,你以後的路可能不好走。」
鍾原:「沒有她的路,我絕對不會走。」
鍾爸爸:「很好,有我當年的風範。」
鍾原沉默良久,說道:「至少在審美層次上,我比你當年強太多。」
鍾爸爸:「……」
不得不承認,鍾媽媽真是好身手啊好身手,我們在花園裡偷聽的那一會兒工夫,她差點把我的手廢了!
而且,我在作案的過程中被薔薇紮了好幾下,疼得我直發癢,而這位阿姨竟然完好無損,不愧是女中豪傑!
晚上臨睡前,鍾媽媽拿著鑷子、放大鏡和消毒藥水悄悄潛入了我的房間。
我看著她左手鑷子右手放大鏡躍躍欲試的樣子,冷汗直流:「行不行啊……」
「放心吧,絕對沒問題!趕緊把衣服脫了!」
我脫掉上衣,趴在床上。
鍾媽媽一邊幫我拔著薔薇刺,一邊跟我聊天,轉移我的注意力。
鍾媽媽:「小沐爾啊,你被扎這件事可千萬別讓鍾原知道。」
我:「哦,放心吧……嘶,輕一點可不可以……」
鍾媽媽:「哦哦,不好意思……話說,鍾原對你可是夠深情的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鍾媽媽歎了口氣:「其實我和他爸都對這孩子有虧欠。當初他才四五歲的時候,我們倆就把他扔給他爺爺,然後雙宿雙飛回法國去了。因為他爸除了喜歡音樂和我,對其他的東西都沒興趣,所以他爺爺就跳過他爸直接把鍾原當繼承人培養了。過程可以說是慘不忍睹、慘無人道、慘絕人寰、慘……嗯,總之就是很慘。」
我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他說他七八歲的時候就被家裡人逼著炒股。」
鍾媽媽:「那還算輕的……老人家的心思,你也明白,望孫成龍嘛。他爺爺覺得時代發展太快,擔心他跟不上步伐,所以有什麼新鮮東西都讓他學。」
我點頭:「難怪他這麼變態。」
鍾媽媽:「是吧是吧,我也覺得他是個變態。」
我:「嘶……您輕點……」
鍾媽媽:「哦哦,不好意思……話說,小沐爾,你嫁給鍾原,以後也許會比較辛苦,做好準備噢。」
我:「我想過了,我願意和他一起承擔。」
鍾媽媽拍拍我的頭:「真是個好孩子,那小子眼光不錯。」
我嘿嘿地笑了笑。
鍾媽媽又補充了一句:「僅次於他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