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難道你不是這麼想的嗎?
祁睿峰:不是。工作和偶像比當然是偶像更重要一些。
雲朵:十分清新脫俗的價值觀。
祁睿峰:那你到底去不去送行?
雲朵:去啊,我都是你的忠實粉絲啦怎麼可能不去,為了偶像就算被炒魷魚也要去!
祁睿峰:很好,這才是我的粉絲。
雲朵心想,這特麼是邪教吧……
6月6號,雲朵如約來到了機場。為了透出自己腦殘粉兒的氣質,她做了一塊手牌,上書「祁睿峰千秋萬代一統江湖」,這塊手牌像一個炮塔,不僅個頭兒很大,而且內容霸氣,她在機場亮出來時,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那一瞬間雲朵覺得自己簡直是腦殘粉兒中的戰鬥機,邪教領袖一般的存在。
祁睿峰沒說錯,來送行的粉絲果然很多。不過在眾多的峰粉兒中,零零散散地夾雜著一些「白粉兒」,這個充滿犯罪感的稱謂正是唐一白的粉絲群體給自己施加的暱稱,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據資深白粉兒陳思琪交代,他們粉絲群在網上聊天打屁時,曾多次遭到網站的重點監控,不知是真是假。
雲朵職業病犯,在主角未到場時,隨機採訪了這兩個群體。問峰粉兒為什麼喜歡祁睿峰,粉絲答曰「因為他蠢」「他中二」「我抖M呀」……雲朵悄悄抹汗,又採訪白粉兒,答曰「帥」「帥」「帥」……
由此雲朵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唐一白只是靠臉在吸粉兒,而真正用性格征服粉絲的,是祁睿峰。天哪……
等了沒多久,正主登場了。鮮花,掌聲,尖叫,舞動的手牌,這些是必須的。雲朵的手牌最霸氣,所以她最先吸引了祁睿峰的目光。
唐一白和祁睿峰並肩走,自然也看到了她。
他看到她舉著「祁睿峰千秋萬代一統江湖」的手牌,祁睿峰,祁睿峰,祁睿峰……這三個字實在刺眼。
兩人走在雲朵面前時便停下來,祁睿峰滿意地點頭,「幹得不錯。」
雲朵把手牌擋在身前,遮住半張臉,她沒有理會祁睿峰,而是偷偷去瞟唐一白。他還是那樣英姿挺拔,面容俊美。
周圍的粉絲很激動,擠得她左搖右晃的,週遭聲音嘈雜,然而她還是很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噗通,噗通……
嚶嚶嚶,才多久沒見面,要不要這麼癡漢啊……
唐一白也在看她,他的目光有點幽怨。像是幽靜湖面上突然響起的簫聲,淺淺的癡纏,深深的控訴。
雲朵保持著遮臉的姿勢,朝他打了個招呼,「嗨。」
「為什麼沒有我的?」他終於沒忍住,問道。
雲朵輕輕一偏頭,「啊?」
他指了指那手牌上祁睿峰的名字。
「咳咳咳,」雲朵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我以為你喜歡低調。」當然主要原因不是這個,她才不會告訴他她就是因為心虛才沒有寫他的手牌。
不少粉絲一直擁擠著想要他們簽名,本來是祁睿峰一直在被圍堵,然後白粉兒們終於擠上前,紛紛讓唐一白簽名。
「這裡這裡,」一個熱情的粉絲指著本子對唐一白說,「麻煩你簽在祁睿峰的上面。」
這是什麼奇怪要求?唐一白有些困惑。然而特意把名字簽在別人上面,感覺像是要壓別人一頭?唐一白是不會對祁睿峰做這種事的,於是很穩妥地只是簽在他名字的旁邊。
雲朵笑道,「幸虧你沒聽她的。」
「怎麼?」
她但笑不語。有些事情是不能說出口的,比如你名字在祁睿峰的上面那就成了白睿黨的護身符……
唐一白見雲朵只是笑,方才壓下去的煩躁又升上心頭。他搖搖頭,朝她伸手,「手給我。」
「???」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子不好吧……
見雲朵發呆,唐一白自顧自拉起她的手。
游泳運動員的手掌都偏大,她柔軟的小手放在他寬大的手心上,像池塘裡停靠的一隻小船。她低下頭,臉上禁不住升起一陣熱燥。
唐一白在她的手心上簽了自己的名字,簽完之後,他說道,「記住,我喜歡高調。」
雲朵愣愣地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那背影消失後,她攤開手掌,看著掌心那黑色端方的三個字,自言自語道,「難道這預示著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祁睿峰登機之後,還在念叨雲朵,可見「千秋萬代一統江湖」八個字是多麼的深得他心。他問唐一白,「你說雲朵會不會暗戀我?」
「不可能。」唐一白斬釘截鐵地搖頭,語氣也像鐵一樣,又冷又硬。
祁睿峰卻不這樣以為,「怎麼不可能?她可是我的粉絲,粉絲暗戀偶像有什麼不可能的?」
唐一白面無表情地解釋,「你比她高三十多公分,如果她想要親你,跳起來都親不到。所以你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這話真是以理服人啊,祁睿峰深以為然地點頭,「也對。那就不用拒絕她了……袁師太讓我現在不要談戀愛。」
袁師太不許祁睿峰談戀愛,這事兒唐一白也知道,原因無非是怕他分心,影響比賽成績。事實上,許多教練都或明或暗地不許手底下正在出成績的運動員談戀愛,運動員的黃金職業期太短暫了,女朋友嘛三十歲再找都來得及,但金牌錯過了就是一輩子,雖然祁睿峰已經有一塊奧運金牌了,可誰會嫌自己金牌多呢?況且,就目前國內的體制和輿論情況而言,金牌往往不只是運動員一個人的事兒,而是關乎一大群人的付出和期待。
再聯繫祁睿峰的雙商,他談戀愛說不好會談出怎樣的驚天地泣鬼神,於是袁師太向他下了嚴格禁令。
和這些殘忍的滅絕人性的教練一對比,伍勇伍教練就顯得有些另類了,畢竟,他經常關心唐一白的感情生活,動不動就問「這個是不是你女朋友」「那個是不是你女朋友」「少年你竟然還沒談戀愛」這類沒營養的問題。
其實,這些問題背後隱藏著來自伍教練深沉的擔憂。
職業運動員是一個年輕的群體,也是一個躁動的群體,他們沒時間談戀愛,不代表他們不想談戀愛,畢竟他們的雄性荷爾蒙從來沒短缺過,甚至比普通人更多。比如祁睿峰十七歲就被女粉絲誘拐去開房(後來被教練解救了),比如明天那小子年紀輕輕的已經學會了跟花游隊的小姑娘們貧嘴滑舌,等等。可以這麼說,一個蠢蠢欲動的運動員,才是一個正常的運動員。
然而唐一白不是這樣。無論看臉還是看身材,唐一白都是整個游泳隊最具觀賞價值的運動員,沒有之一。他是游泳隊的隊草,由於女隊那邊一直選不出隊花,唐一白也兼任了游泳隊的隊花。這麼個帥哥,性格又特別好,情商也高,所以即便是他沉寂的那三年,追他的姑娘也是前赴後繼,排著隊像是等待下餃子一般。連食堂的盛菜小妹都喜歡他,以至於炒菜小弟每次看到他都苦大仇深的。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卻從來不近女色、無慾無求,過著老和尚一樣的生活。
「不近女色」在以前是多麼有境界的一個詞彙,然而在腐文化盛行的今天,這個詞看起來就有點可怕了,伍總的腦洞難免開得有些大。退一步講,就算唐一白他不腐,可是一直這樣壓抑人性,也會容易成為變態吧……
伍總不願意看到唐一白成為變態。
所以看到唐一白終於願意和小姑娘搞搞曖昧了,他老人家特別特別欣慰。
6月的布魯斯班還是冬季,不過氣溫倒並沒有很低,大概相當於北京的秋天。海水的溫度二十度上下,已經不適合下水,所以唐一白他們的訓練都在室內。雖然一下子跨越了半個地球,不過訓練生活倒並沒有太大變化,同樣的累而枯燥。運動員的成績都是汗水堆出來的,儘管每一個運動員都有這樣清晰的認識,然而疲憊與思想覺悟無關,它是身體的本能反應。雲朵她們這些記者,都只是從數字上來感受身為運動員的不易:他每天最保守估計要游一萬兩千米,這還只是水上訓練,不包括陸地上那些五花八門的身體訓練。然而如果不親身感受一次,普通人很難體會那種累到昏天黑地,累到刻骨銘心的疲憊。
如此枯燥又疲憊的生活,必然需要點精神調劑品。所以沒過多久,唐一白和祁睿峰這兩個亞洲小伙成了游泳俱樂部女隊員們的調劑品。亞洲人的肌肉沒有歐美人那麼厚實,儘管是唐一白這樣的職業運動員,也比歐美職業運動員更顯瘦削,但是亞洲人的身體線條更精緻漂亮一些。也不知她們是貪新鮮還是花美男的審美風已經波及到歐美體育圈,有空的時候幾個姑娘就喜歡往唐一白身邊湊,路上打個招呼也拋媚眼,還有一個大膽的姑娘晚上訓練完去敲唐一白的宿舍門。
唐一白簡直無語,老子都累成狗了,誰耐煩理她們!
這天吃午飯時,倆人剛坐下,又被姑娘們圍觀了,金髮美女安吉麗娜坐在唐一白身邊,托著下巴朝他拋媚眼,問唐一白,「唐,我的頭髮好看嗎?」
知道唐一白他們英語水平不太好,所以她特別體貼地放慢了語速,問完這句,她又說,「你們中國的女孩子沒有金髮吧?」
唐一白緩緩答道,「我喜歡黑色的頭髮,不算很長,特別柔軟,像瀑布一樣……」他突然笑起來,眉目低垂而溫柔,笑容和煦溫暖,像此刻海邊的陽光。
安吉麗娜愣愣地看著他的笑容,「你真好看。」
正在這時,一片陰影突然遮住了他們。唐一白奇怪地抬頭,看到是貝亞特。貝亞特,英國人,19歲,主游項目是短距離自由泳,今年100米自最好成績是47秒80。他來澳洲外訓是慕名師而來,這個俱樂部的弗蘭克教練在指導短距離自由泳方面很有心得,曾經培養過兩個世界冠軍。貝亞特相信自己將成為第三個。
然而來了之後他發現,似乎弗蘭克教練更喜歡那個叫唐一白的中國人,總是誇他。不止教練喜歡他,連姑娘們都喜歡他,簡直豈有此理,那人瘦得像一隻羊,憑什麼都喜歡他!
此刻,貝亞特居高臨下地看著唐一白,眼神充滿了蔑視。
唐一白在他蔑視的目光中低頭默默地吃飯。
貝亞特有些尷尬,大聲說道,「唐,我要向你挑戰。」
「嗯?」唐一白抬起頭看他,「什麼意思?」
「我們來進行一場比賽,今天下午怎麼樣?」
「我下午還要訓練。」
「你不敢嗎?」
唐一白輕輕搖了搖頭,「你去問弗蘭克教練吧,他答應之後我才能答應。」
「哼,難怪弗蘭克教練喜歡你,做他的應聲蟲很好吧?」
唐一白不再理會他,低頭繼續吃飯。祁睿峰就坐在他對面,雖然沒聽太懂那個貝亞特在說什麼,但是從表情看也不是什麼好話,於是他光榮地肩負起怒瞪貝亞特的工作。為了彰顯氣勢,他站起了身。他比貝亞特還要高大一些。
貝亞特丟下一句「等著輸的哭鼻子吧」,然後揚長而去。
吃過午飯,祁睿峰給袁師太打電話匯報情況,唐一白獨自去海邊散步。他背對著大海,自拍了一張照片,發給雲朵。本來想發條文字信息,但是他突然特別想聽一聽她的聲音,於是刪掉文字,改為了語音信息。
唐一白:「在做什麼?」
隔了一小會兒,雲朵的信息便回過來,也是語音:「哈哈,唐一白,你拍照的技術好爛!」
唐一白聽得面露疑雲,不是因為這句話,而是因為,這話的背景裡似乎有個男人在說話?他把這段信息來回的播放了好幾遍,最終確定:確實有個男人在說話,然而聽不清楚在說什麼。
他心想,她此刻應該正在單位,有同事說話很正常。雖然這樣想,他還是有些煩躁,便又問了一遍:「在做什麼?」
雲朵:「看夕陽。」
看夕陽?他和她的時差只有兩個小時,她去哪裡看夕陽?唐一白更覺不對勁,問道:「哪裡的夕陽?」
雲朵同樣發了張自拍。背景是一片海岸,暮色沉沉的,夕陽已經落下去了,海岸邊的房屋都亮起燈火,她對著鏡頭笑得很燦爛,然而她身後是一個男人側坐的身影,臉被她擋住,看不到。
唐一白心口緊了緊,說不出的鬱悶。
雲朵又發了語音信息:「是愛琴海。」
愛琴海,她和一個男人去了愛琴海!他們坐在海邊聊天看夕陽,這麼浪漫的事情她在和別人做!唐一白咬了咬牙,雖然知道自己這樣想很沒道理,雲朵有她的自由,她想跟誰看海就跟誰看海,可是他依然很不高興。他差一點質問她那個男人是誰,不過及時地控制住,採取了迂迴戰術。
唐一白:「一個人去的?」
雲朵:「不是,和我小弟一起。他非要吃希臘烤羊肉。」
小弟?雲朵不止一次提過這個人。唐一白腦中浮現出一個單薄而蒼白的身影。這樣弱的男人怎麼配得上他!
咬了咬牙,唐一白酸溜溜地說,「還挺浪漫的。」
雲朵:「一般一般啦,如果他不是那麼聒噪就更好了。」
唐一白還想多套點信息,然而這時有個隊員來叫他了:「唐,弗蘭克教練找你。」
他只好匆匆說了再見。
雲朵聽到唐一白要去找教練,便放下手機。身邊的林梓特別有眼色,見她不聊天了,他遞給她一小瓶酸奶:「嘗嘗這個酸奶,希臘特產,大蒜味兒的。」
大蒜也能做酸奶嗎?雲朵十分好奇,接過來打開喝了一口,然後她快哭了:「這是什麼鬼啊!!!」
林梓咬著吸管低頭,一臉壞笑。
雲朵怒問,「你那是什麼口味的?」
「小麥草。」
「沒收!」
林梓倒也不反抗,直接把他喝了一半的酸奶遞過來。雲朵接過,低頭看一眼他用過的吸管,再抬頭,看到他正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暗淡的天光下,她沒有捕捉到他眼中那別彆扭扭的期待。
雲朵才不會吃他的口水,她直接抽出吸管扔掉,撕開箔紙,對著瓶口吃。
一邊吃著酸奶,雲朵問道,「你為什麼一定要來希臘?就為了吃烤羊肉嗎?」
林梓看著暗沉夜幕下深藍色的海面,答道,「我答應過我妹妹,帶她來看愛琴海。」
雲朵頓住,側頭探究地望著他。他面上表情淡淡,看不出是懷戀還是悲傷,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你妹妹啦?我們長得很像嗎?」
林梓扭頭認真地端詳她的臉,看了一會兒,他答道,「不像,我妹妹比你漂亮多了。」
雲朵撇了撇嘴,「我還不信了,無圖無真相。」
林梓摸出手機,調了一張圖片給她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