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百病可治,相思難醫(6)

既然都承認了,唐一白索性不要臉了,鄭重說道,「爸,媽,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要幫我看好她,不要被別的男人拐跑了,尤其要防備一個叫林梓的人。拜託了!」

「林子?你放心,這名字一聽就是打醬油的,注定不能成為主角。」

唐一白扶著額,「希望你的理論管用。」

吃過午飯,唐一白給雲朵發了信息:在家?

雲朵:嗯。你呢,回國了?

唐一白:嗯。

雲朵:有沒有被記者攔?我現在一打開電視,到處都是你。【偷笑】

唐一白:別提了。

雲朵:你要習慣啦。以後你都是名人了,出門記得戴墨鏡口罩。

唐一白:==

唐一白:今天有記者追問我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雲朵:(⊙_⊙)

此刻雲朵的心情絕對不像這個表情那麼輕鬆,她的心跳有些亂了,打字的手指都微微發顫。她目光盯著手機屏幕,一字一字地打出一句話:那你怎麼回答的?

唐一白:我沒有回答。

雲朵:_

雲朵:白白燃燒起八卦之火。

唐一白:教練不讓我亂說話。

雲朵:不管,你點的火你要滅掉。所以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

發完這句話,雲朵屏息盯著屏幕,心房又開始小鹿亂撞了,她想像著他的眉眼,他好看的笑容,他溫柔的目光。

突然很想念他,想抱一抱他,在他的寬闊溫暖的懷抱裡稍作停留。

她看著聊天窗口上顯示的「對方正在輸入」的狀態,當這個狀態消失時,她看到了他的回復。

唐一白:你回來,我告訴你。

看到唐一白那句曖昧不清的話,雲朵的臉終於還是紅了。她無法不去想像他說這話的樣子——一定是眉目溫柔的,他彎著唇角,低頭望進人的眼睛裡,春水樣的眸光,能讓任何女人溺斃其中。

也許會笑,不過多半會笑出幾分戲謔,讓你恨不得推開他,又忍不住靠近他。

雲朵捧著手機,紅著臉窩在沙發上。她忍不住仰天長歎:這回真的是陷進去爬不出來了!

雲媽媽走過來坐在她身邊,探究地看著她,問,「男朋友?」

「不是。」雲朵放下手機。她最終沒有回復他,實在是有點招架不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是男朋友就給我去相親。」雲媽媽說道。

雲朵禁不住哀嚎,「媽,你就讓我清靜幾天不好嗎?我不想相親。」

「可是我想看到你男朋友。」就這點娛樂了。

雲朵咬了咬牙,「媽,等過年的時候我帶個男朋友回來,行不行?先說好,我再也不相親了。」

「緩兵之計。」雲媽媽一句話戳穿了她。

「真的真的,我看上一個男人,人很好,等我把他拐到手給你看,好不好?」

雲媽媽狐疑地看著女兒,「真的?什麼樣的人,有多好?」

「喏,就他。」雲朵指了指電視。電視機上正在播放關於唐一白的新聞,主播不厭其煩地陳述唐一白的豐功偉績,畫面是唐一白今天回國時被媒體和粉絲圍堵的情形,儘管他並沒有回應現場的任何採訪,但光是這些畫面,已經具備了足夠的話題性,不少電視台都在播。

雲媽媽語重心長地勸雲朵,「孩子,有目標是好事,但你最好不要把目標定得太高,否則會失望的。」

雲朵囧了囧,「媽,我知道。」

雖然雲媽媽不贊成雲朵「目標定太高」,不過終於也沒有逼她相親了。當媽的也看出來了,女兒根本沒那個心思,也就不強求她了。

雲朵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突然有一天,她接到了林梓的電話。

林梓:「雲朵,我現在在N市。」

雲朵:「林梓,你怎麼來了?」

「來找你。」

「……」

見雲朵一直不說話,林梓小心地說,「如果你不方便見我,那就算了。」

雲朵連忙搖頭,儘管林梓並不能看到,她說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剛才只是有點驚訝……你怎麼沒說一聲就來了?」

「突然想看看你。」

有那麼一瞬間雲朵是被觸動了,畢竟,被人惦念的感覺挺好的。她收拾了一下便出門去找他,林梓不想她大老遠地跑機場,兩人便相約去棲霞山景區外碰面。反正雲朵答應過林梓,帶他去棲霞山玩兒。

儘管雲朵離棲霞山很近,但是她路上堵了好一會兒車,所以倆人差不多同時到的景區。林梓先找了個酒店放行李。

雲朵發現,林梓確實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說走就走,從來不帶猶豫的,十分的任性。

也十分的令人羨慕。畢竟,人活一世,身不由己的時候多,像他這樣隨心所欲的,怎能不讓人眼熱呢。

棲霞山素有「金陵第一名秀山」的美譽,也是著名的觀楓景點。不過現在楓葉還沒有完全變紅,所以雲朵有點小小的遺憾,不能帶林梓看到最美的棲霞山。

林梓倒是看得頗有興味,此地林木多姿,山澗如練,鳥鳴幽幽,風景如畫,雖然楓林只染了一層薄醉,山裡的景色倒也十分宜人。

其實景色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一起看。

林梓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他想和她一起看景色,看遍這天下的景色。

微微偏頭,看看她俏麗的臉頰。由於山中露水濃重,她的劉海已被打濕,此刻凌亂地貼在額上。由於爬山了,她的臉色俏紅,像一支水分飽滿的荷花;一雙黑亮眼睛靈氣逼人,眼皮微微一掀,看向他:「怎麼了?」

林梓搖頭笑了笑,「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你很漂亮。」

「咳。」沒有女人不愛聽這類話,雲朵自然也不例外。她害羞地摸了一下臉蛋,「真的嘛?」腦中閃過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她能不能配得上唐一白的美貌……

真是沒救了。╮(╯▽╰)╭

兩人後來停在明鏡湖邊看風景。雲朵給林梓講了她小時候的事情。

她那時候才上二年級,由於她上學比同齡人早,所以是班上最小的一個。小時候發育也不好,個子矮矮的,也不知道後來是怎麼長到一米六七的。總之那個時候她是班裡最弱小的一個。

二年級的秋天,老師組織秋遊,秋遊的地方正是棲霞山。小學生到了野外那就是撒了歡的玩,雲朵當時完全的無組織無紀律,和兩個小夥伴追蝴蝶玩,結果追著追著就不小心掉隊了,找不到老師。三個人溜溜躂達,來到明鏡湖。

她當時好傻的,在湖邊也不知道害怕,玩著玩著失足落水了。

掉進水裡她才想起怕來。那恐懼來自本能,整個世界都混亂顛倒了,冰涼的湖水像毒蛇一樣纏繞週身,又瘋狂地向她嘴巴鼻子裡鑽。嗆水之後她好痛苦,她拚命撲騰,然而徒勞無功。最後她的世界完全黑下來,那一刻她想到了死亡。

驚恐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將她吞沒。

她似乎也聽到了岸上兩個小夥伴的哭聲,但是當時那兩個小孩已經完全傻了,哭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要找人救命。

冰冷與黑暗中,雲朵感覺到有人托起了她的身體。

後來根據小夥伴的回憶,她可以肯定,當時那個人的動作很科學。他從她的身後靠近,胳膊從她腋下穿過,手臂按著她的胸口,先將她拉出水面,然後拖著她向後游。

他的胳膊很細很短,身體也小小的,還是個孩子。

但是他卻像個大人一樣臨危不亂,拖到岸邊時,由於湖岸太高,他一個人不能保證把她弄上岸,便在水中高喊,「有人嗎?幫幫忙!」

此刻留在岸邊的那個小夥伴便打算下手幫忙,那個孩子卻說,「你太小了,去找個大人來。」

「嗯!」她特別聽話。

這時那個跑出去找老師的小夥伴也回來了,帶來了在路上揀的兩個成年遊客。熱心的遊客幫助水裡的孩子上了岸,還進行了急救,確定雲朵無性命之憂後,他們幫幾個孩子找到了老師。

這些事都是同學們告訴她的。她當時一直昏著,到醫院才醒來。她爸爸媽媽快嚇死了,在得知雲朵是被一個小英雄救了之後,就向老師打聽那個小英雄的姓名,希望謝謝人家,還想弄個錦旗什麼的,好好宣揚一下小朋友的英雄事跡。

然而老師並不知道。

當時場面太混亂,救人的小孩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自己走了,他們沒能問出他的名字。

只知道那個小孩年紀不大,也就小學一二年級的樣子,長得很好看,讓人特別想拐回家當親兒子養的那種,好看。

這成了雲朵一家人的心病。多年來,他們一直希望能夠找到那位救命恩人,想記住他,當面謝謝他。

但是這個城市這麼大,想找一個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的小孩真是太難了,而且孩子的長相也會隨年齡的增長而變化,越往後越難。

因此,這麼多年,雲朵一家都沒找到她的救命恩人。

這件事的另一個後果是,雲朵自此得了恐水症。一見大面積的水就眼暈,心慌,驚懼。這是心理病,她一直也沒能克服。

講罷這件事,雲朵對林梓說,「現在你相信我真的暈水了吧?」

林梓點點頭,「我也想謝謝那個人。」

「嗯?」

林梓看著她,「因為他,我才能見到你。否則你早就投胎了。」

雲朵被他逗笑了,她擺擺手,「那等我找到他,給你個機會請他吃大餐。」

「好。」林梓點了點頭。他望著平靜無波的湖面,輕輕喚了她一聲:「雲朵。」

「嗯?」雲朵偏頭看他,見他神色平靜,目光深邃。

他說,「我想帶你去看看我的妹妹。」

雲朵覺得林梓可能會帶她去墓地之類的地方看望他妹妹,畢竟,他每次提起妹妹都心情低落。卻沒料到,他帶她去了醫院。

安靜的醫院,白色的病房,像寂靜的雪原深處。雲朵一踏進寬敞明亮的病房,就看到病床上躺著的那個人。

她的五官和林梓手機裡那張照片一樣,只是瘦了很多,臉色蒼白,幾乎沒有血色。

她閉著眼睛,神態安詳,像是沉睡過去。然而雲朵卻覺得她可能不是在睡覺,或者說,她可能一直這樣睡著,沒有醒來。

雲朵看了一眼林梓,他臉色平靜,眼底的哀傷卻是遮掩不住。他說道,「四年了。」

雲朵有點難過。這樣年輕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就該被人捧在手心裡寵著,過那種燦爛而肆意的生活。現在她卻躺在這裡,永遠無法睜開眼睛,像死去一樣。

雲朵抬手搭在林梓的肩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這種事情實在太沉重了。

雲朵一直覺得,成為植物人比直接死亡所帶給家人的痛苦更加巨大和深刻。死亡意味著結束,它是劇烈的創傷,卻有時間來撫平。而這樣不生不死地躺著,甦醒的希望如此渺茫,每一天都在失望,每一次失望都是折磨,這痛苦永無止境。

她忍不住為林梓感到心酸,眼圈都紅了。

林梓歎了口氣,他坐在病床前,握起妹妹的手,輕聲說道,「小桑,我來看你了。」

雲朵心想,原來他妹妹叫林桑嗎?

林梓又說,「小桑,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雲朵。」

雲朵朝她揮了揮手,「小桑,你好。」

林梓對雲朵笑了笑,「她比你大,你可以叫她小桑姐。」

「哦,小桑姐。」

林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對兩人的熱情互動沒有絲毫反應。

林梓對雲朵說,「小桑以前是個話簍子。」

雲朵看不下去了,眼眶濕濕的,她說道,「小桑姐會醒來的,到時候你別嫌她煩就好。」

這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不信。

林梓點了一下頭,「謝謝你。雲朵,我想和小桑說些話。」

「嗯,我在外面等你。」雲朵說著,轉身離開。

轉身的瞬間,她無意間掃了一眼他們兄妹握在一起的手。林桑纖細蒼白的手腕上,有一道粗重的疤痕。

雲朵出去之後,林梓握著林桑的手,輕聲問她,「小桑,你覺得雲朵怎麼樣?」

安靜的睡美人依然無動於衷。

林梓笑了笑,「以前總是催促我給你找嫂子,現在我把心上人帶到你面前,你睜開眼睛看看,好不好?」

他自說自話,也不指望她的回答。嘮叨完畢,他鬆開她的手,輕輕地放回到被子裡。他的聲音沉了沉,說道,「小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站起身,「那個人毀了你。我幫你毀了他,好不好?」

《浪花一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