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當愛情來敲門

南風口中的「朋友」,是一個叫鄭嘉芮的投資顧問。

此投資顧問是凌峻宇介紹的。凌峻宇本人不靠譜,給南風介紹的人脈都挺靠譜。鄭嘉芮今年27歲,海歸碩士,任職於一家投資咨詢公司,做過幾個大案子。她也是個富二代,不過為人很低調,公司裡幾乎沒什麼人知道她的家境,她今天的成就主要還是自己的打拼。

南風相中了一個項目,把鄭嘉芮請來給自己做了個風險評估。鄭嘉芮很盡職,帶著自己的團隊忙了好些天,給南風出了一個詳盡的評估報告。

階段性的工作忙完了,今晚南風請鄭嘉芮吃飯,目的呢,也不單純是為答謝她。

美麗的夜晚,兩個成年的單身男女約在格調高雅的餐廳吃飯,理由無論多麼的冠冕堂皇,其中也多少也會摻點曖昧的氣氛。

何況男的帥,女的靚。

鄭嘉芮的相貌,屬於那種溫婉典雅的美,美得端莊大方,而並無侵犯性。她說話總是溫柔從容,做事情又幹練爽快。站在一個男性的角度來看,南風很欣賞她。

南風掛斷電話後,鄭嘉芮沒有問他和誰通話,只是為自己剛才不小心和他說了話而道歉。

南風搖了搖頭,「你不用這樣……嗯,剛才你想問我什麼?」

「哦,我是想問,你是不是決定投這個項目了?」

這世界上有人有錢沒地方花,也有人有項目卻沒有錢運作,一些組織便致力於把這兩類人撮合到一起。南風參加過幾次項目展示會,現在他們討論的項目,就是他在展示會看到的。

這是一個智能手機遊戲研發公司。公司的研發團隊曾經在某著名網游公司待過,後來拉到了風險投資,就自己出來組了個新公司,目標瞄準近兩年興起的智能手機。可以說他們的市場定位很具有前瞻性。但是前瞻意味著風險,誰也無法保證自己的預測多準確。而許多時候,資本是盲目的,當初那個投資人在對遊戲行業瞭解很有限的情況下,爽快地掏了錢。該研發團隊用了一年時間,花了七八百萬,到最後還沒有成品上線。投資人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一怒之下撤資了,現在公司再如果沒有資金注入,只能宣告破產。

所以那個研發團隊的負責人經常去項目展示會拉投資,去了幾次,漸漸成了那裡的熟面孔。

資本的盲目性還在於跟風。大家搶著做的項目,好,我也做。別人棄之不理的項目,那肯定不好,我絕不沾手。流行的項目我做,太新穎的,不好意思我不信你給我畫的大餅。

於是這個倒霉催的手游公司陷入了很尷尬的境地。

期間倒也不是沒人投,只不過多半是趁火打劫的。三百萬買你百分之七十的股份,賣不賣?不賣?呵呵,我就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真賣的話那就太窩囊了,而且等三百萬花完以後呢?他們再也沒得可賣了,只能破產。

鄭嘉芮給做這個投資分析時有個很棘手的問題:這樣一個沒有成品上線的公司,它沒有用戶和流量這樣的硬性指標,那麼憑什麼來判定它的價值?憑團隊負責人的三寸不爛之舌嗎?

所以鄭嘉芮做好分析之後,給南風的建議是最好不要投資。因為風險太大,可能的收益無法有效預估。

但是南風不顯山不露水的,始終沒有表明過態度。鄭嘉芮憑直覺認為,他可能比較傾向於投資。

果然,南風聽到她這樣問,坦然地點了點頭,「嗯。」

鄭嘉芮覺得很不可思議,「你是沒看懂我的分析嗎?」

「我看懂了,我要謝謝你,你分析得很全面。」

「咳,」鄭嘉芮有些不好意思,「不要客氣了。我很好奇你投資的理由。既然看了報告,你該很清楚,這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南風笑了笑。他的笑容太耀眼,鄭嘉芮差一點被晃到。然後她聽到他說:「你的分析報告上有關於研發團隊的分析。這個研發團隊已經兩個月沒法工資了,但是沒有一個人離職。」

鄭嘉芮還以為自己會聽到什麼高見,沒想到又是這一套「人才為先」的理論。她搖頭道,「我承認,團隊凝聚力確實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但這個公司的困境,是團隊凝聚力拯救不了的。」

南風也搖頭,他輕輕靠了靠椅子,「知道嗎,我跟蹤過那個團隊負責人。」

鄭嘉芮忍不住笑出了聲,「你怎麼還……」做這種事?跟蹤別人?

南風沒解釋為什麼跟蹤,他接著說道,「他在項目展示會被人拒絕之後,坐地鐵去了公園。然後躲在公園的角落裡哭。哭完了,他挨個給自己的同事打電話道歉,後來他和他的同事們決定,再撐一段時間。他還讓他同事搬過去和他同住,為的是省房租。」

很好,不僅跟蹤了,還偷窺了,還偷聽了。

鄭嘉芮一方面感歎南風的猥瑣,一方面也驚訝於這個公司的落魄。但是吧,她挑了挑眉,「你不會想告訴我,你要投資是因為同情他們吧?恕我直言,如果真是這樣……這是對我專業的侮辱。」

「不,我的意思是,我覺得他們確實很認真在做事情。」

「然後?」

他看著她的眼睛,目光深邃而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的自信,他說,「認真做事是很難得的。」

「所以?你現在又開始談情懷了?我沒聽錯吧?商人不都是逐利的?」

「商人確實是逐利的,但市場不是。市場的原則不是金錢,而是誠意。誠意十足的作品,才能打動用戶,才能帶來效益。恕我直言,現在市場上有誠意的作品越來越少了,許多人把用戶當有錢的傻瓜,本末倒置,惡性循環。在這樣的環境裡,有誠意的作品才更容易脫穎而出。」

鄭嘉芮張了張嘴,「我都要被你打動了。」

南風笑了笑,繼續說道,「何況,這個團隊擁有的並不僅僅是誠意。我看過研發團隊的履歷,我也看過他們正在做的手游,雖然還沒做好。我覺得這個遊戲很有潛力。」

「你就不怕血本無歸?」

「沒關係,我有錢。」

「……」太特麼討打了。

陸笙沒敢追問那「一個朋友」到底是怎樣的朋友,她怕聽到她不能接受的答案。

那之後,她每天自我催眠,活在心靈雞湯的世界裡,打雞血一樣刻苦訓練,訓練完累成狗,回去之後倒頭就睡。讓自己根本沒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

大概,她逃避的並不只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可能性,一個他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愛情和家庭,而和她漸行漸遠,她卻無能為力的,可能性。

日子就這樣悄悄地滑過,到了月底這一天,他們有半天的月休時間。徐知遙為這半天珍貴的假期做了認真又詳實的計劃,最後他卻被康老師呼喚走,康老師要他做測驗。

南風問陸笙這半天假期想怎麼過。陸笙的心幾乎要飄到他那裡,她何嘗不想和他出去玩,可是……她忍了好半天,才咬牙說道:「我要訓練。」

南風有點心疼她了,他說,「你不用那麼辛苦的,偶爾放鬆一下也無妨。」

「我不能放鬆,我比別人學得晚,所以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比別人珍貴。」

這孩子……

南風只好由她去了。他想下午帶點好吃的去看望陸笙,又怕分她的心,正猶豫著,鄭嘉芮打來了電話。

陸笙下午的訓練並不孤獨——寧夏也留下來訓練了。寧夏這個人很張揚,走路帶風,說話直來直去,不過並無惡意。她看到陸笙留下來,便問:「你怎麼不回家?」

陸笙答道,「我家裡沒什麼人。」

「你爸不在家嗎?」

「我……爸?」陸笙瞪圓眼睛,很不能理解她為什麼這樣問。

寧夏:「你爸不是經常來看你嗎?」

陸笙終於反應過來寧夏說的是誰,因為經常來看她的只有南風。她很是哭笑不得,「誰說那是我爸的?!」

「不是嗎?」

「不是!」

寧夏撇一下嘴,「不是就不是,你這麼著急幹嘛?」

「我……」陸笙住了口,眼神心虛地飄了一下。她扭過臉去說道,「反正你們不要亂講了。」

「好了好了,我發現你脾氣還挺大。」

然後訓練時由於兩人都沒有陪練,於是自動組隊對打。陸笙在寧夏手中能佔的上風有限,不過反過來想,和比自己水平高的人打,她的收穫也會更大一些。

每天喝一碗心靈雞湯,她現在真是倍兒樂觀呢。

晚飯她也是和寧夏一起吃的。食堂的電視機正在播放體育新聞,喬晚晚回國參加商業活動,許多記者正圍著她採訪。

喬晚晚一月中旬參加澳網正賽,簽運不佳,第二輪遇上世界排名第十的選手,慘遭淘汰。她回來時精神狀態很好,記者問她會不會覺得遺憾,她搖頭笑道,「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沒什麼可遺憾的。」

然後喬晚晚給記者介紹了她的師妹。

她的師妹今年打了澳網青少年資格賽,雖然最後沒有打進正賽,不過也算是接近大滿貫的一個體驗了。喬晚晚當著記者的面狠狠地誇獎了她的師妹,而她師妹的名字是——南歌。

寧夏:「傻!」

陸笙:「殘!」

兩人對著電視幾乎同時罵出了口,罵完之後發現對方也同仇敵愾,頓時意外。陸笙問道:「你也不喜歡她?」

「我喜歡她大爺!哎等會兒,你也和那個破碗有仇?」

「破碗是什麼?……額,我知道了,不過我討厭的是南歌……」

好嘛,原來他們倆說的不是同一個人。寧夏問陸笙,「那個叫南歌的怎麼得罪你了?你還別說,這妹子長得挺爺們兒,名字叫『歌』,很寫實。」

陸笙就把南歌小時候給她投過毒的事兒說了。

寧夏第一次聽到這麼沒下限的事兒,聽完之後很氣憤,「這種人是不是反社會人格啊?就該把丫關監獄裡去,永遠別放出來!」

陸笙重重點頭,接著問寧夏,「你呢?你和喬晚晚有什麼仇?」

「小孩子別瞎打聽!」

陸笙:餵你不厚道啊……

晚上訓練結束得早一會兒,陸笙想回去整理一下東西。她先給南風打了個電話,結果剛震了兩下,南風就掛了。

陸笙好憂傷。

然後南風的信息就發過來了:在看電影。

看、電、影。

陸笙深吸一口氣,回道:在哪裡看電影呢?

南風:人民商場。

陸笙:看什麼電影呢?

南風:《當愛情來敲門》。

很好,看、愛、情、電、影。

陸笙咬了咬牙,手指微微顫抖著,她打了幾個字「跟誰看呢?」想了一下覺得她此刻應該克制,於是她假裝不經意地回:一個人看愛情電影麼,你很無聊耶。

南風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她:嗯,和一個朋友。

又是「一個朋友」,直覺告訴陸笙,這「一個朋友」和那「一個朋友」是同一個朋友,搞不好就是女朋友!

女人,和他一起吃晚飯,看電影,這不是約會是什麼?

她突然覺得心裡悶悶的,又酸又澀,說不出的難受。她終於發現,她之前的那些逃避是如此的不堪一擊,現實稍微給點提示,都能讓這虛假的防線瞬間土崩瓦解。

她心裡始終有個小疙瘩,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大到無法控制。

她控制不住自己了。衣服也來不及換,拿著手機奔向外面。到樓下時,她看到了買夜宵歸來的寧夏。寧夏這人很敬業,就是有點饞,老管不住自己的嘴,大晚上喜歡亂吃夜宵。

寧夏看到陸笙著急忙慌的,一臉苦大仇深,彷彿還在咬牙切齒。她奇怪道:「你幹嘛去?」

陸笙瞇了瞇眼睛,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捉、奸。」

《南風入我懷》